吃完了饭,陆迦南和江好一起收拾。
二人将沾有油污的餐盘放入厨房的水槽里,打开了水龙头。
清澈冰凉的自来水一股顺流而下,湿透了江好的指尖,将她水葱般的指甲冲的亮晶晶的,这让陆迦南多瞥了一眼,却注意到江好纤细白皙的手指上,有几条细微的伤痕。
明明只是伤疤罢了,可这些伤痕却比任何东西都要吸引陆迦南的视线,以至于她久久地盯着江好的手,盯到江好感受到她的注视,回过头来看她。
“怎么了?在看什么呢?”江好笑道。
陆迦南面对江好的视线不偏不倚,同样沾了水的手指按住江好的手,指尖相触,陆迦南在一瞬间感受到了江好身体的温度。
“这些伤痕我好像没见过。”陆迦南垂着眸子,看着经过净水浸泡之后,显得更加红肿的伤口,目光幽深,“姐姐是在那天的巷子里受伤了吗?”
陆迦南说着,心里莫名升起了怒意。
她觉得那天给刘文鑫的惩罚似乎不够,从坡上推他下去算什么?她应该把刘文鑫塞进臭水沟里,让他一辈子见不到太阳才对。
陆迦南想着,眼底里聚集起浓厚的杀意。
但是下一刻,陆迦南就听到江好不好意思的笑声:“不是那天受的伤,说起来我还蛮不好意思的,这是我做饭的时候受的伤。”
陆迦南一愣,眼底的杀意骤然消散:“做饭?”
“第一次接你回来的时候,我有给你煲生姜汤驱寒,可惜那碗汤最后你只喝了一口,就不肯再动了。后来我也给你做过几次饭,只是你每次好像兴致都不高。我以为是我厨艺太差了,就想着多练练,没想到手上被划了几道口子。”
当初陆迦南刚刚跟着江好回家的时候,正是她防备心最重的时候。
江好给她做的东西她从来不肯多吃,有时候挨不过面子,才会在江好眼前多动两筷子。
没想到她的防备与冷漠,都被江好归咎为自己的错。
可是这怎么可能是江好的问题呢,这明明就是她的问题……
陆迦南看着江好手上那些细微却繁多的伤,呼吸几乎都停止了。
她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有人为她受伤的感觉,奇妙又古怪,愉悦又酸楚。那天在巷子里感受到的,那股又酸又软又涩的心跳感觉再次在心中升起,却比上一次还要不受控制。
以至于她慢慢地用手按上自己的心口时,能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心在胸腔里不要命地四处冲撞。苦涩、欣喜、害怕、委屈等诸多情绪一齐涌起来,让她几乎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江好,只能咬着下唇感受自己身躯之下汹涌的心跳。
这种让她觉得不知所措,却又甘之如饴的心跳。
她好像要被淹没了……
可江好的语气满不在意,她挥了挥手:“不用担心,过几天就愈合了,小伤。”话说完,她一双杏眼亮晶晶地盯着陆迦南,“不过最要紧的是,你有没有发现我最近做饭变好吃了呀?”
江好看着陆迦南的时候,陆迦南也一眨不眨地看着江好。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江好眼里的期盼和求夸奖几乎要溢出来,如果人也有尾巴的话,那江好背后的尾巴应该会摇的很欢。
“好吃,变得很好吃。”
陆迦南抑制了满心的悸动,黑沉的眸底第一次清晰的倒映出江好甜甜的笑脸。她以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说:“姐姐做的饭,是我这辈子吃到过的,最好吃的饭菜。”
江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南南你也太捧场了吧,哪儿有那么夸张。”
说着,江好转过身继续洗盘子,陆迦南没有多说,却也跟上去和她一起洗。
洗洁精的味道和饭菜的余味在整个厨房里弥漫着,碟子与碟子之间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洁白的泡沫顺着水流而下,带走所有的油污。
两个人动作逐渐默契,却沉默无比,但陆迦南会偶尔在从江好手里接过一个需要沥水的盘子时,抬眸看一看江好的脸。
还是那张娇媚明艳的脸,却让陆迦南忍不住勾起唇瓣。
她的夸奖很夸张吗?
也许吧。
但是在这一刻,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真诚的人。
*
收拾好了厨房,二人洗漱完毕之后就进了卧室。
同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陆迦南顿了顿,转头看向江好,江好整理了一下枕头,就在床的右侧边缘躺下了。
陆迦南不由抿了抿唇瓣。
她记得自己和江好同睡一张床的时候,十分厌恶,甚至不愿意贴近江好一点,所以每次都睡在左侧的床沿之上,但其实这个位置夜晚一翻身就容易摔下去,并不安全。
江好大概是发现了,又不想直接说让陆迦南难堪,于是她就和陆迦南一样,只睡在床的右侧处,以至于她们两个人之间空出来一大块地方,甚至足以再容纳一个人安安稳稳的睡觉。
如今江好还是贯彻她的方法,在最右侧躺下了,给陆迦南留下了充足的个人空间,陆迦南却觉得心中一刺。
陆迦南犹豫了片刻,然后从背对着江好的姿势,慢慢地翻过来半面,让眼睛正对着天花板。在保持这样的姿势一分钟以后,陆迦南抿紧了唇瓣,又继续翻了半面身体,这回正对着的就是江好。
本来以为自己的动作隐蔽,江好应该不会发现,谁知道陆迦南刚刚面向江好,就看见了一双堪堪露出被窝的杏眼。
杏眼冲陆迦南眨了眨,像是有些疑惑:“南南你今天侧过来睡?”
陆迦南一双狐狸眼也忍不住眨了眨,却是有些慌乱:“……嗯。”
“你那边睡的不舒服吗?”
“咳,挺舒服的。”
“哦,这样吗。”
江好一句话落,两个人都没了话说,可是谁都没有先把身体转过来,两双眼睛依旧对视着。
可是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被子轻轻抖起来,里面传出一阵被压低的笑声。
这种情况,就好像是两人关系正处于发展期的朋友,却因某种原因而不得不在一个被窝里睡一晚上。明明两个人还没有亲密到这种程度,可是彼此都不会再对对方有所排斥,甚至在没有什么笑料的情况下,只是偶尔的一个对视,都能笑的像个疯子。
江好就觉得自己和陆迦南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破冰感,这种关系更进一步的感觉很微妙,可是她就是感受得到,而且很开心。
“哈哈。”
江好笑的有些停不下来。
陆迦南默默把被子拉上了一点盖在自己的脸,听着江好脆生甜美的笑声低低的持续了好几分钟。
“南南,我过几天送你一个礼物吧。”
终于笑够了,江好正经地说道。
陆迦南长眉一挑:“什么?”
“都说是礼物了,那要保持神秘感才能叫做礼物。”江好转正了身体,正面躺在床上,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不过今天晚上我可以允许你猜一猜。”
关了灯的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只有江好的声音落在耳朵里,像是羽毛扫过一样,痒痒的。
陆迦南蒙在被子里的眼睫颤了颤,唇边扬起一个柔和的笑:“好,我猜。”
她现在觉得,其实江好送她什么她都可以接受。
不过江好让她猜,那她就认认真真地猜吧。
陆迦南抱着这样地想法慢慢入睡,本以为是一夜无梦,谁知道她半夜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动作吵醒,微微睁开眼一看,发现本来躺在她身边的江好正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在她手上则拿着一只手机,手机屏幕还亮着,明显是在和什么人通话。
那边人的声音压的很低,低到就连陆迦南也听不清对方在说些什么,但是江好的话她却听清了:
“等下,我出去跟你说。”
“对,陆迦南在我身边正睡着。”
“这件事情不能跟她说。”
“嗯,知道这件事情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江好这样说着,一路慢慢地出了卧室。
咔嚓一声,门锁声响起,江好的气息在这间卧室里彻底消失了。
这样的消失,仿佛带着一种不详的气息,让陆迦南心中一沉。她在漆黑的夜色里睁开双眼,坐起身来,盯着江好离开的方向,眼神幽暗。
江好,在和什么人通电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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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微妙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