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辞因着谈不言的顿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满眼都是‘你在说什么’,一副天真中带着愚蠢的表情。
竟然还被他鄙视了,谈不言气的牙痒痒的,举起手就要拍上去,可最后却只舍得轻轻落下,动作轻柔缓慢的捏了捏计辞的脸。
声音无奈,对计辞他是真的无可奈何。
“你啊,既然知道的那么清楚,又为何那么愧疚。你我都清楚,相予潮是为了水茹笙而死,跟你有什么关系,若今日你我不来这死亡山脉,你敢保证,他们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吗?”
谈不言将计辞的头发轻轻拢了拢,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
他近似强硬的挤进计辞腿间,同他紧紧贴在一起,如同海妖般耳语,似要诱惑过路的人吐出他们想听之事。
计辞沉默了,并没有直接回答,其实他明白,水茹笙同相予潮之间有根刺,这根刺一日不拔,他们之间不过是假象而已。
更何况这表面的太平是相予潮的苦苦支撑,这些年来,他在水茹笙的身边,肯定也听了不少让他伤心的话,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放弃她。
直到他的到来,揭开了这一切。
若不然,至少现在他们还会在一起。
眼看着这人眉头越来越紧,谈不言就知道他俩想的肯定不是一件事。
随即伸手捏住计辞的下巴,微微抬起,同他的视线直视,声音是说不出的严肃。
“计辞,感情很复杂,爱不一定是爱,恨也未必是恨,感情并非泾渭分明,今日是你我,没有你我,也可能是一阵风,一阵雨,又或是其他的什么。”
“不管是什么,归根结底是相予潮累了,他这么多年人不人妖不妖的活着,所爱之人永远站在他的对立面,他难道没有放弃的资格吗?”
谈不言努力解释他们同相予潮的死关系没有想象那么大,甚至他们根本就不是主要原因。
他努力开导计辞,可谈不言明白,计辞这性子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可能他一辈子就这样。
没关系的,改不掉也没事,总归他永远不会离开计辞。
“你真这么觉得吗?”
计辞犹豫半晌终于开口,思绪千回百转间,突然想起水茹笙的痛苦,她明明一直以来都想要复仇,最后却因为相予潮的死而放弃。
他知道什么最重要,他不能重蹈覆辙。
“当然,相予潮最在乎的人总不会是你我。”
听着谈不言的话,计辞心底更愧疚了,面前一身红衣的人儿,比初见时的少年模样已有不同,身量抽长了些,长成了更张扬温暖的样子,似乎只是看一眼,就能给他带来更多的温暖。
谈不言明艳的笑容照亮他心底的每一寸,乌云被驱散,只留下暖阳轻抚过他的心。
真美。
他喜欢谈不言这副充满生机朝气的模样。
等他走后,谈不言该怎么办啊……
意识到这一点的计辞随即陷入了更深的情绪中,只是面上努力控制着自己,他不想让对方担心,却未发觉他的笑容很难看。
谈不言只以为计辞没想开,幽幽叹了口气,知道急不得,准备转移他的注意时,忽然脑中闪过一个主意。
嘴角勾起,纤细修长的指尖轻轻点在了计辞的唇上,缓慢的划过他的喉结,最后落在了计辞的胸口处。
计辞疑惑的看过来,注意被谈不言勾起,许是因为他的动作太过暧昧,又或是因为对方是谈不言,计辞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做什么?”
话还未说完,计辞就觉得唇上痒痒的,是谈不言将食指轻轻抵在了他的唇上。
谈不言见计辞一副乖宝宝的模样,一双清澈的眸子认真看着他,顿时玩心大开。
"嘘,阿辞,你想不想知道我的里衣是什么样式的。"
计辞闻言瞳孔瞬间变大,望着谈不言时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脸上神情变换得十分频繁。
看着谈不言狐狸般狡黠的笑,言语间颇有些不确定的开口,“我想知道吗?”
说话间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谈不言的反应,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理解错误。
“我想?”
谈不言眉头微挑,纤白的指尖转回了自己身上,他逆光而站,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那身如火似的红衣更加耀眼。
在计辞的眼中,谈不言此时就像是一块浑身散着香气的可口糕点,柔软又带着外壳,只待他轻轻的将保护的外壳脱掉,便能细细品尝其中的美味。
谈不言见对方似是愣住一样没有反应,心底莫名不爽,顺势抓着计辞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计辞,舔了舔犬牙,动作间计辞清楚的看见那截红舌一闪而过,只觉得浑身一僵,身体下意识就想要后退,可此时他被谈不言紧紧抵在树上,哪还有后退的地方。
口有些干,心跳的很快,计辞紧紧抿了抿唇,侧过头去不去看他。
谈不言将他的动作收进眼底,目光扫过那通红的耳根,满意的轻笑了一声,凑得更近了,他的呼吸打在了计辞的耳朵上,那里似乎特别敏感,他还没说话,就见计辞轻颤了一声。
“阿辞,眼见为实……”
谈不言的话说了一半,正留给人无限遐想时忽然身体一软,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栽倒进计辞的怀中。
夏季的山中从不缺乏虫鸣,以往的计辞从不觉得嘈杂,甚至还会无聊的听一听,但今日他只觉得异常的扰人心烦。
就着谈不言倒下的动作,计辞不仅没有动,抱着谈不言的手还更用力紧了紧,似是在平复心情,他的神情很是珍重,好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般,眼底尽是觊觎、不舍。
他同相予潮不同,阿言也同水茹笙不同。
谈不言同人族一样重要,他只要守护好人族,守护好谈不言就够了。
他做不到相予潮那样二者兼顾,便只能牺牲掉阿言的感情……
这一刻,计辞头一次觉得自己还有肉身,不然他的心脏为什么这么痛呢?
他抱着谈不言顺势靠坐在树下,颤抖着抚摸谈不言的脸,一寸一寸,想要将他的面容刻在心底,永不忘记,直到生命的尽头。
其实,他知道阿言的想法,阿言误会了,他确实是因为相予潮而愧疚,可又不只是对相予潮,他最愧疚的是他啊。
若是阿言知道他的决定,一定会恨他吧。
可他没有办法啊……
日光逐渐西斜,计辞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坐在那里,似是想要永远这么看下去,但没机会了。
再也没有机会了。
当年献祭而成的封印这些年来早就摇摇欲坠,随着那些天魔附在人的身上,封印越来越弱了。
他同指骨完全融合后,走出死亡山脉之时,便察觉到封印——破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很蓝,云很白,阳光很温暖。
计辞将头埋进谈不言的脖颈处,嗅着他的味道,疯狂克制着想要在他的身上留下印记的冲动,可一滴接着一滴的刺眼的红依旧落在谈不言的脖颈上,计辞慌忙去擦,脸上的血泪却越来越多,他根本擦不干净,反而还弄脏了谈不言。
发现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计辞干脆放弃了挣扎,抱着谈不言,绝望的一声接着一声唤道,“阿言,阿言,我的阿言啊,我心悦你……”
他凑到谈不言的耳边,低喃着,渴求着,克制着,“阿言,忘了我吧,阿言,你会是天阳宗最恣意的少宗主,此后天高任鸟飞,我的……阿言啊。”
……
谈不言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一切混乱极了,一会儿是几岁时,一会儿又是在战斗,乱七八糟搞得他头很痛。
捂着头费力从床上坐起来时,忽然身后一双手将他扶起来,谈不言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他爹。
只是他爹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胡子怎么都这么长了,头发也乱糟糟的。
还有这衣裳,怎么衣角都破了?
难不成宗门没落了?
没钱了?
“爹,你怎么了?我这头怎么这么痛啊。”
谈昊见谈不言醒后松了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忙道,“儿啊,你跟孩子置什么气啊,洲儿不过是顽皮了些,你小时候比这更过分的事都做了,爹也没这么气啊,怎么还气晕了过去。”
“什么?”
谈不言本就头疼,这时候听到谈昊的话只觉得自己还没睡醒,就要重新躺回去,不料被他爹一把拉了回来。
“儿啊,这教导孩子可不容易,你现在知道这不比管理宗门简单吧。哎,想我儿是天阳宗最年轻的宗主,竟被自己儿子气晕了。”
谈昊说着竟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眼神颇有些无奈。
“儿啊,你这脾气可得收着些了,对其他宗门就算了,好歹能教训一顿出气,这自己儿子,可不好下手。”
谈不言越听越觉得不对,他在说什么呢?啧,头好痛啊,到底是谁把他弄成这样子的!让他知道了,一定要好好收拾一顿。
“爹,你到底在说什么?哪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