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暖不愧是女主角,游肆几句点拨的话下去,她已经回过神来了。游肆感到她抓着自己的手在一点点地松开,同时也听见了她一下又一下的喘气声。
“放松。”他抬手抚向齐暖单薄的脊背,帮她稳定着情绪,“慢慢把气吐出来。”
由着他的动作,齐暖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游肆的动作一直没停,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低低地道:“抱歉,是我失态了,麻烦你了。”
“是从那一晚后开始的吗。”游肆突然问。
说是问句,其实却是个无比肯定的陈述句。齐暖轻轻点了点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未吐一字。
她要怎么说呢。游肆看着她犹疑不定的模样,在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久前和她摊牌的时候,他便曾提及此事,她虽也不愿说,但面上却淡定地回答了。
然而现在他却能看出来,她远没有她面上表现出来得那么从容通透……果然呀。
“我从不会说太绝对的话,怕做不到。”游肆一边收回手一边道,“所以我只能说,只要我还在你身边一日,就会尽力抚平你心上的疮痍,不让你陷入方才那般的状况。”
“神君大人,这话还不够绝对吗?”齐暖默了默才回答道,“借你肩膀一靠。”
这并不是商量的语气。
齐暖以一只手撑在她和游肆中间的椅上,言罢便虚虚靠了过来。
她的头贴在他的肩上,虽然并不重,但游肆分明能感受到她心中信任的分量。
“所以,你也觉得是殿下做的吗。”她疲乏地闭上了眼。
“嗯。”游肆心中松了口气,这才说出了他刚才就想说然而却没来得及说的情报,“虽说我不敢再随意破坏神器规则回溯店小二的过去,但是我在你来客栈时所骑的那匹马的马鞍上发现了一张纸。”
“那张纸上写着……”他垂眸看着齐暖,轻轻地道,“‘暖儿,午安’。”
……
平淮县衙
怀揣着满心的疑惑与不安,衙役总算是回了衙里,然而才一进门,他就感受到了衙中不同寻常的气息。
平日里熟悉的同僚没几个在自己的岗位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把守着衙内各处关键道路,他好容易才寻到一个正匆匆路过的同僚,欲张口询问,那同僚却使劲给他使眼色,把他拉到了那些黑衣人视线以外的地方才示意他开口。
于是摸不着头脑的衙役终于问道:“陆兄,衙里这是怎么一回事?典史大人呢?”
“嗐,别说了。”那同僚四处张望着确认没有人在关注他们这边,这才对衙役道,“你不知道,咱们这小小一个平淮城,今个儿是来了多大的一位人物,现在大人们可都在正堂陪着呢!”
“多大?”他这么一说,衙役是当真好奇了,以往知州也曾来过衙里,也未曾有过这样的阵仗。
同僚并未答话,只微微侧身,抬臂向着天空的东方抱了抱拳。
“你是说……?”衙役自然明白他这一番动作代表的含义是什么,但就因为太明白了才觉得离谱——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事先没有任何通知来到平淮城呢?他用口型说出了那两个字,而同僚放下手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下可复杂了。衙役想,这位太子殿下来的时候可真是不巧,他本来是打算就客栈命案一事请示典史大人的,但眼下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万一坏了大人物的兴致,那可不是他一个小吏能担得起的。
但毕竟人命关天,衙役在原地踌躇了几番后还是决定去通报。他勉强按耐住如鼓的心跳声,寻那院中极具压迫感的黑衣人头领去了。
谁料黑衣人头领竟是意外地好说话,在了解他的来意之后便差了另一个人同他一起去正厅。
衙役在县衙任职这么多年,还从未觉得从外院到内院的这段距离有这么远过,黑衣人在前面沉默地走着,一路上他只能听见秋风拂叶、叶落于地的沙沙声,除此之外这偌大的县衙竟是半点声响也没有。
好容易到了正厅前,他才隐隐约约听到些说话的声音,在正厅前守着的另两位黑衣人将他全身上下搜了个遍,这才放他进去。
厅内说话的声音于此时一顿。
“哦?来了么。”
衙役一进门没几步便跪了下来,他根本不敢抬头看厅内的状况,正鼓足勇气打算汇报情况,却听见了一道温润清泠若无瑕白玉、仿若汇聚了世间所有优雅从容的声音。
似乎觉察到他的犹豫不决,那声音再一次在安静的厅中响起:
“孤初来城中便见衙兵急行于街上,料想是出了什么事情。你既来了,有什么情况便说罢。”
衙役深吸一口气,终是从这声音中汲取了开口的力量:“启禀殿下、各位大人,卑职方才带人去了来福客栈一趟,在客栈马厩中发现一具男尸,其人正是客栈的店小二李吉……”
说到自己的本职工作,衙役也渐渐进入了状态,他将现场仵作的初步验尸结果大致交代了一遍,“……现在卑职已派人将客栈围起,后续如何应对处理,卑职还欲请示各位大人的意见。”
他虽然说请示各位大人,但除了太子的在场众人又有哪个敢擅自决断?在场众官中品级最高的典史章牧终究还是从座上起身,躬身行礼向主座上坐着的人道:“依殿下的意思,此事又该如何处理呢?”
和衙役不同的,章牧还是敢抬头看那位太子殿下的。但说实话,衙役只是没有抬头而已,若是他敢抬头看上那么一眼,就会发现抬头和低头并无区别,都是一样无法窥视天颜的——太子殿下头戴幂篱,着一身天丝银线锦衣,那如玉雕刻而成、骨节分明的手,正端着青瓷杯,悠闲轻啜着县衙中最好的毛尖茶。
太子品完茶后轻轻呵出一口气来,才把青瓷杯放回桌上,轻笑道:“孤只是偶然路过此地,来讨一杯茶水喝罢了,城中之事如何处理,自然不能越俎代庖。不过此事影响想必极其恶劣,虽只是一个店小二,也不能草草了事。章大人你说是吗?”
“殿下说得是。”
章牧冷汗直流,太子话都这么说了,哪还有自己小事化了的余地?
他过身去,背对太子幂篱下若有若无的微笑,对还在地上跪着的衙役吩咐道:
“你先回客栈,查清近三日来宿者的相关信息,排查可疑者,现在还在客栈的,就别让他们出去了,等事情结束后再放人;再者让人追查那毒药的来源,搜查客栈的每一处角落,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尽量将凶手早日抓捕归案。”
衙役应下,而章牧自以为自己发挥得还算不错,正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太子轻笑了声。
“凶手可不会坐以待毙等你们来抓。”太子的指节一下又一下地轻叩着桌面,却好似催命的重鼓在众人心中擂响,“若他现下来了这县衙里,那章大人不就没办法了?”
这尊大佛到底要怎么样啊!
章牧心中崩溃,唰地转过身来,跪在了衙役的前方:“卑职愚钝,还请殿下示下。”
“紧张什么呢,孤都说了只是路过而已。”太子笑着如此道,终究是从座上起身,缓缓走了前来。
他行走间便带起一阵青竹冷香,随侍在旁的黑衣人无声地跟在他的身后,在他驻足在章牧身前时越过他,将几乎被他吓得腿都软了的章牧扶了起来。
“可不能放那贼人出城啊。”虽然隔着幂篱,但如此近的距离,章牧还是能看见面前不远处那双正盈着冰冷笑意却又诡异地含着缠绵缱绻的眸子。
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宣扬出去,便说孤就在此地,若那贼人回返,孤在此地尚可饶他一命。”太子轻声道,“若是三日不来,孤倒也挺有闲情逸致陪他玩玩的。”
“至于章大人,现在要做什么,可明白了?”
他向着章牧温柔一笑,抬起手来,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章牧衣背已经湿透了,他赶紧抓住太子给的这次机会,起誓道:
“殿下放心,卑职一定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保证三日里这平淮城便是神仙也逃不出去!”
八月我尽量日更,嗯(对手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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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