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匆匆而逝,临近年关,洛城各处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
乐春坊最近也很热闹。
五袅是丰无柳身边的传话小厮,在坊中也有几人巴结。
今日他得了丰无柳的命令,来叫司玉去前院。
五袅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在腹诽,等到了司玉这偏远破落的无名小院,内心的火气已然达到了顶峰。他先是踢了一脚屋门,紧接着大声喝道:“司玉,出来。”
无人开门,也无人应答。
五袅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脸上突然出现一丝讥笑,接着笑容越来越大。“刘公子要见你。”说完他俯身贴近门缝,一只眼看着屋内,却只看到白茫茫一片。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身着素衣的司玉赫然站在门后。
“请吧。”五袅让开身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司玉瞥了五袅一眼,走出了屋子,只是脚步一深一浅,像是瘸了。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前院。
前院正是乐春坊接待客人的地方,为了保证**性也像内院一样分着许多小院。
上次没把司玉卖给赖紫衣,丰无柳觉得可惜极了。但天无绝人之路啊,走了个赖紫衣,来了个刘公子。
刘公子,全名刘玉缺,是犯了事被家里做高官的爹偷偷送到洛城的。刘玉缺此人乍一看长得憨厚老实,实则无赖猥琐,睚眦必报。
七日前,刘玉缺酒醉硬闯内院,偶然见到了司玉,顿时惊为天人,随后便要拉着司玉作陪。
司玉不愿,护院一棍便打在了司玉的一侧小腿上,骨头没裂,伤处却血肉红肿。还是刘公子拦了下来,丰无柳才没叫人打第二棍。
连接七日,刘公子日日来乐春坊玩乐,司玉也陪了七日。
前院一厢房内,丝竹管弦声环绕,男女笑声夹杂其中。
司玉一脚刚跨过门槛,便与矮桌后刘玉缺对视上了。
刘玉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的司玉,手上还不忘接过身旁妩媚女子递来的酒。
饮了一口,刘玉缺抬起手上的酒杯问道:“司玉,可要饮一杯?”
司玉羽睫微颤,嘴角勾起笑来,说道:“司玉不善饮酒”
“这可是我托人从虞国带来的好酒,可惜了。”
“是司玉辜负了刘公子的好意。”司玉拱手赔罪,以示歉意。
刘玉缺站起身来,提着酒瓶走到司玉身前停住,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这酒可是好东西。你已拒了我七日的酒,今日怎么能再拒绝呢?”
“拒了您的酒实非司玉所愿,而是司玉只要饮酒便会全身起红疹且奇痒无比,本不足为外人道,今日告知刘公子,您可愿谅解司玉?”
“原来如此,是我错怪司玉了。”刘玉缺看着司玉的脸突然笑了,像是听进了司玉的辩解,转身却又开口道:“刘三,给司玉上酒。”
话音刚落,便有三人上来挟制住了司玉。
司玉被迫跪在桌案前,手脚皆被绑,下巴也被一只手掐住。紧接着刘三拿着酒壶就往司玉嘴里灌酒,司玉吞咽不及,许多酒液顺着司玉的脖颈流入领口,洇湿一片。直到酒液不慎入鼻,辣得司玉立即打起了喷嚏,还咳了起来。
刘三见状松开了手,毕竟主人只说了上酒。
司玉垂下眼帘,遮住了眼里的恨意。心中却迸发了更为强烈的感觉——空虚。如果命运天定,何不叫他早早死去!何必如此!如此折辱他!
刘玉缺看着司玉这幅姿态,满意地眯起了眼,觉得美人就该如此。欣赏完毕,刘玉缺开口道:“司玉,这酒可美?”
司玉睁开双眼,抬头扫视着刘玉缺,不说话只幽幽笑着,似是疯了。
刘玉缺脸黑了下来,启唇道:“刘三。”
刘三抡起手臂,狠狠给了司玉一巴掌,力道之大声音之响。司玉的脸立即红肿了起来,嘴角也流出血痕。
游霁一进屋子,就是司玉被打的这一幕。
游霁眼中满是愕然,手中的食盒也落在了地上,里面的盘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众人随即看向声音出处,便看到一个妙龄女子呆呆地站在门口。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游霁连忙出声,“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回福香楼再取一份来。”
“你们福香楼怎么做事的?再取一份就想应付了事?”刘三开口质问道,走到游霁身旁拽着游霁博主就往出走。出了门,刘三便放开了游霁。“给你半个时辰,再取一份送到……”
话没说完,刘玉缺搂着一个女子出了屋子,瞥了游霁一眼后出了这小院。
刘三继续说道:“送到西街丁巷一门的刘府。”
“好好好,我记下了。”游霁连忙掉头应和。
刘三说完忙去追他家主人了。
游霁重新进了屋子,从地上捡了个盘子碎片,走近仍在直愣愣跪着的司玉,蹲下身替他割开了绳子。她没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安慰的话对司玉来说无疑是无用的。
游霁起身,试图扶起司玉,半响却纹丝不动。游霁没法,只好启唇问道:“司玉,还能起来吗?”
司玉吐出一口血水,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游霁见他身形不稳,还是扶了一把。
司玉看着游霁明亮的双眼,觉得此时的她是如此灼人。
“无碍。”司玉说完还咳了一下,引得游霁眉头皱得更紧,于是她开口询问道:“身上还有哪里有伤?”
司玉默了几瞬,还是选择了回答,“只脸上一处。”
游霁也沉默了,现在的司玉看起来像刚从水里出来的水鬼,脸色精神都极差。“在这等我。”游霁扔下这句话,就要离开。
司玉拉住了游霁的衣角紧紧攥在手里,游霁转身看他,他也不说话,两人对望片刻,司玉松开手,抚平了这一小块衣角。
“在这等我?”游霁又问了一遍。
这次听见了司玉低低的的一声“嗯。”
游霁出了乐春坊,先是前往医馆,买了些消肿止痛的药,然后便直奔福香楼,给跑腿伙计交代了刘家的地址后,又向掌柜告了假,最后在后厨走了一趟。
做完这些,游霁返回了乐春坊,谁知司玉竟不在原地。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司玉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是这几人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让她充分了解了司玉在这坊中的人缘有多差。
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一个较其他院子破败凄凉许多的院子。进了司玉住的小院,游霁莫名觉得有几分眼熟,总感觉自己来过这里。
敲了敲门,游霁开口道:“是我,游霁。”
旋即,门开了。
司玉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重新整理过仪容,除了红肿的左脸已看不出什么异常。
“包裹里有药,还有一块冰你可以凿碎了包起来冰敷伤口。你拿着。”说着游霁举起手中的包裹递给司玉。“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司玉接过包裹,低声说道:“今日多谢你。”
还没等司玉说出别的,游霁就要告辞。“不用客气,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哈。”
走出院门,游霁松了口气。太尴尬了!她怎么就突然撞见那种事了呢。如果是她被那样对待,是一定一定不想被任何熟人看见的,更别说她和司玉也没那么熟了。
她以后再碰见司玉该怎么办啊。
司玉望着游霁的背影远去,桃花眼中闪过一缕不易捕捉的光亮。
等他回到屋内打开包裹,里边除了内服外敷的药物和冰块外,竟还有一份福香楼的云片糕。
冰块有些化了,突然之间,司玉觉得自己就是这块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