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就在那个鸿陵大街的郡守府衙审理吗?”那个说书先生好奇地问道。
“对对对,就是那里。”
众人皆议论纷纷,叶凝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咔吧”一声,她用牙磕开了嘴里的焦糖瓜子,余光中却察觉刚刚小伙计起身后桌子旁边还有一个人坐着,叶凝刚想说那是她的地方,但旁边的人的面孔看起来却极其熟悉,尤其是那双深情的桃花眼。
她一脸震惊地扭过头去,那人就是甘明夜!
“干嘛这么看着我,傻了?”甘明夜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祁山红茶,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白瓷茶盏,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眼里尽是淡然。
“你,你怎么会在这?”叶凝眼神中的慌乱极其明显。
“我看你早上那碗馄饨动都没动,在城门口的时候又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到这边来,我不放心……”甘明夜瞧了叶凝一眼,故作不经意地又拿起桌上盘碟里的紫色方块葡萄糕放在嘴里尝了尝,细嚼慢咽地吃着。
“你不是该……”
“该什么?”
叶凝满是担忧,嘴里咬着大拇指的指甲,慌忙摇摇头,又试探着问道:“你,你过来的时候买花了吗?”
甘明夜瞧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利落地把手中的葡萄糕放下,拿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葡萄糕渣,就要起身下楼,“你想要花啊,那我这就去给你买。”
叶凝一把按住他的胳膊,“不用!”
甘明夜以为叶凝还在生他的气,刚要开口解释,没想要叶凝拿起桌边的油纸伞就匆忙下楼,出去春花舍沿着竹溪大街就往西狂奔,左手撑着油纸伞,身上的黑色裙摆都被雨水打湿了,脚下踩出一个个小水洼。
甘明夜不明所以,施了避水咒在后面追她。
“你去哪啊?”甘明夜高声喊着在路前面飞奔的黑色身影。
因为大雨,竹溪大街的路上基本没有来往的行人和马车,偶尔有个行人抱着包袱匆匆撑伞经过,叶凝和甘明夜两人一前一后大概跑了十多分钟,叶凝突然撑着油纸伞在一条岔路口前面停住脚步,甘明夜也跟了过来。
只见那个卖花女半躺着倒在岔路口的商铺旁边,腹部插着一把刀,伤口处不断地往外流血,人已经断气了,篮子里的杜鹃花和向日葵都被马蹄踩烂,跟淤泥混成一堆。
“怎么了?”甘明夜轻声问着呆呆立在原地的叶凝,身上的黑色衣裙都湿透了。
叶凝抬眸望了甘明夜一眼,手里握着油纸伞柄,低下头来,浓密的眼睫毛一扇一扇地,眉眼低垂,满脸的绝望。
“砰砰”两声响,北边天空高处炸开一朵莲花状红色的烟花,叶凝和甘明夜都反应过来,那是五峰门的求救信号。
两人迅速结印施咒,青光闪现,一瞬间,两人的身影便出现在烟花下空,只见一群蒙面人正在围攻李林鹤和另一个倒在地上穿着白色制服的男子,地上血迹斑斑,倒着好几具同样身穿白色制服的尸体。
甘明夜手上化出白羽飞梨扇,一把将叶凝推到旁边的店铺里,带上门,神色凝重地对她说道:“你不许出来!”
随即转身加入战斗之中,一把扇子闪着凌厉的白色光芒了结了正欲在李林鹤身后攻击的蒙面男子的性命,甘明夜脚尖点地,一袭紫色宽袍飞入包围圈中,刀光剑影之间,李林鹤与甘明夜背对着结印将围了一圈的蒙面人全部打倒,两人起了杀意,持剑朝众人走了过去,突然,为首的那个蒙面人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施法瞬间凝结出黑雾,紫光骤现,他跟几个受伤的同伙一起消失了。
叶凝听到打斗的声音渐弱,便推开商铺的门走了出去,她记得李林鹤明明不会跟这群蒙面人有交集,连那个卖花女也提前死了,她实在想不通这条主线为什么会变了那么多。
甘明夜收回扇子,扫了躺在地上的那白衣制服男一眼,并没有要帮着李林鹤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的意思,他转身见叶凝走了过来,刚想迎上去问她有没有事。
没想到叶凝只瞧了他一眼,便径直略过他,朝李林鹤走了过去,甘明夜脸色骤变,巨大的失落感如狂风骤雨般朝他袭来,手上紧紧攥着象牙扇柄,青筋暴起,雨水顺着那张英俊硬朗的脸流了下来。
“大师兄,你怎么会在这?”叶凝急切地冒雨走过去问正扶着那白衣制服男的李林鹤道,她实在想知道刚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还未等李林鹤回答,一旁小巷子里就走出来三个撑伞的年轻人,三人皆穿着一身灰黑色制服,为首的那个年轻人长得很伶俐,径直朝背对着叶凝的甘明夜走了过去,给他打了把新伞,但此时甘明夜因为刚才打斗,身上的紫色外衫已经湿透了,头发上也都是雨水。
“公子,长老让我来寻您,”那个撑伞的灰衣年轻人对甘明夜轻声说道。
李林鹤扶着的那个满身是血的白衣制服男子瞧见甘明夜身边的灰衣年轻人后,立刻踉跄着上前施礼,“见过二公子。”
甘明夜并不搭理那跪在地上的白衣制服男,只是把那个灰衣年轻人递给自己的青蓝色斗篷披到叶凝身上,冷着脸给她系好前面的绳结,又把竹骨伞从那灰衣年轻人手中接过来给叶凝打着。
“你来荒野城干嘛?”甘明夜甩了甩深紫色衣袖上的水珠,板着脸问跪在地上的白衣制服男。
“回二公子,我们是来荒野城提前探路的,此次门主还有少门主都会前往襄阳城,因而我们前来安排住宿吃食,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那群在雨中急行的蒙面人,我等怕出差错,于是让人上前试探一番,没想到那群人并不言语,瞬间拔刀,我们就与他们打斗在一起,那群人各个都是高手,我们不敌,身受重伤,还好这位仙君救了我们,”那跪在地上白衣制服男看向旁边依旧站在雨里的李林鹤。
叶凝瞧着李林鹤胳膊上在往外渗血,关切地问道:“师兄,你受伤了?”
“这位仙君是为了帮我挡刀才被伤到的,”跪在地上的白衣制服男感激地说道。
叶凝环顾四周,瞧见了她落在刚刚躲藏的店铺门口的那把绘着绿色竹叶的油纸伞,她冒雨跑了过去,把伞捡起来递给了李林鹤。
刚刚甘明夜给她披在身上的干净斗篷此时又被雨水打湿了,甘明夜瞧见这一幕,只觉得体内的五脏肺腑似乎都被烈火灼伤了,就连旁边撑着伞的灰衣年轻人都瞧出来甘明夜神色不对,三人俱是立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
李林鹤向叶凝道谢之后,右手接过伞去撑开,左胳膊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若没有其他事,便滚回去复命吧!”甘明夜冷冷瞧了那地上的白衣制服男子一眼,丢下一句话便欲转身离开。
李林鹤瞧出来那白衣制服是二峰门的样式,那人又跪在地上称呼甘明夜为二公子,心下自然了解情况。
那白衣制服男从地上艰难起身,浑身都被雨淋透了,他跟李林鹤道谢之后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道路尽头,至于躺在地上的那几具尸体,待那白衣制服男把消息传回去后,大约等雨停了,就会有附近的外门弟子前来收尸。
李林鹤单手撑着伞,与叶凝和甘明夜并行走在路上,他们准备一起回川华楼。
“我们到了川香楼后,一切安排妥当,松香长老便让我来这边买些香烛供奉,荒野城毕竟是老祖的起家之地,长老们自然要去庙里上香,往年也都是我来这边买,没想到遇到了二峰门的人,”李林鹤跟叶凝和甘明夜解释道,雨水顺着李林鹤的黑发滴滴答答落到地上,他依旧是神色淡然,仿佛受伤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叶凝刚想张口,却又想到她写的时候,好像是有个来这里买香烛供奉的五峰门普通弟子死在了这场斗争里,但是来人不是李林鹤,只是个很普通的弟子,叶凝又转念一想,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她顶替了前往襄阳城的那弟子的名额,如果她没提前逃去春花舍,或许被派来西路买香火供奉的弟子就会是她。
“不过,师弟,那人身受重伤,就让他这么淋着雨离开,是否会不妥当啊?”李林鹤有些担忧地问着甘明夜。
甘明夜神情微妙,走在旁边单手给叶凝撑着伞,并不言语。
“仙君您不知道,若不是公子今日救了他,他才不会做如此姿态,也就是当着您的面,他才假模假样地跪在地上,之前他们那群人眼里何曾有过我家公子,”身后的那灰衣年轻人给甘明夜打抱不平。
甘明夜扭头,冷着脸瞧了他一眼,那灰衣年轻人便立刻默不作声。
一行人走了没多久,就回到了川华楼。
叶凝迅速喊枣姐给李林鹤治伤,几位长老和上官曦也都围了过去问李林鹤发生了何事。
叶凝和甘明夜则是各自上楼,回到自己房间,用法术烘干了衣服和头发。
叶凝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头发铺散着,身上的黑色流苏往下垂坠,根根流苏里面都缠绕着银丝。
那卖花女死了,叶凝又不知道甘明夜是否之前已经见过了那卖花女,虽然她在春花舍试探着问了他句买没买花,但若是他有意隐瞒此事,叶凝定然是无从知晓的,但是刚才看见卖花女的尸体,甘明夜的脸色却又并没有很大的变化,叶凝实在是心理打鼓,一旦甘明夜因为这事受了刺激,黑化坠魔,那柳裳的事不就棘手了。
叶凝越想越烦,起身整理好衣服出门,她等云真长老从甘明夜房间里出去之后,才慢悠悠走了过去,那三个灰衣年轻人依旧背着手站在门口。
“甘明夜在里面吗?”叶凝轻声问那个为首的灰衣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