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栀寻的这句话一出, 江氏和沈歆瑶皆是心中震动。jiujiuzuowen
这伤口如今虽然已经淡了,但能在手臂上留下这种伤痕,想必当时受的伤害不小。而且这痕迹看起来像是鞭笞以后留下的,陆栀寻作为陆家长房的嫡女,怎会挨鞭子呢?
而陆栀寻说这都拜陆老太太所赐, 言语之间便是表明这鞭痕与陆老太太有关。
江氏又气又心疼, 忙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一个姑娘家,怎可在你身上留下这等疤痕?”
阿珠见江氏还未说如何答复陆家三太太, 这会儿只得硬着头皮又问了句:“太太,那陆三太太……”
“就说我眼下挪不开身,叫她改日再来吧。”江氏一下就冷了脸。
阿珠听了后, 连忙出门去回复了。
而陆栀寻红了眼眶,说出了这疤痕的来历。
在陆栀寻六岁那年,陆家还未像如今这样分家,各房各过各的。那会儿陆老爷子也还在世,陆家还不是她父亲当家, 大江氏那会儿还未生下两个儿子, 只有她一个女儿,很是不得陆老太太喜爱,经常给她脸色看。
但虽然如此,大江氏和陆户书还是很爱自己的女儿, 陆栀寻在大房的院子里也还是很受宠,快乐成长。结果不料,一日她去了陆家花园玩耍, 却遇上了三房的嫡次子陆嘉许。
陆嘉许是陆三太太嫡出的小儿子,比陆栀寻年长三岁,性情十分跋扈,但却特别会在长辈面前说漂亮话,一张小嘴在长辈跟前就像是抹了蜜似的,哄得陆老太太和陆三太太都十分宠溺他。
这越宠就越跋扈嚣张。
因为平日里陆老太太总给大房脸色看,这陆嘉许小小年纪也学会了看碟下菜,见着陆栀寻十分不客气,就要欺负她。
两人便在花园里起了冲突,那陆嘉许平日里喜欢骑马,陆老太太还特意在他九岁生辰时,送了一匹小马驹给他。于是陆嘉许几乎日日都拿着马鞭在手上。
这不,跟陆栀寻起了冲突,便丝毫不管她是自己的堂妹,抡起鞭子就抽,下人拦不住也不敢懒。
打得陆栀寻在花园里满地打滚哇哇大哭,好在身边有个机灵的侍婢,见势不对一开始就拔腿跑了去大房叫人。可不巧的是,那日江氏出了门,侍婢只叫来大房的小厮们,可小厮们不敢对陆嘉许动手啊。
于是乎,那些小厮们值得挡在陆栀寻面前替她挨打。不一会儿,就下起雨来。
动静闹得大了,惊动了陆老太太和陆三太太,可那陆三太太致心疼儿子淋了雨,就像是没瞧见儿子打了大房的陆栀寻似的。
而那陆老太太更是好笑,了解了事情过程后,反倒怪陆栀寻没有大家闺秀的礼数,竟如此伶牙俐齿,才惹得陆嘉许发火。还口口声声说陆嘉许平日里最是乖巧听话,是她的不对。
于是罚她跪在院子里,就这么淋着雨跪着。
好在大房有人出门去寻大江氏,大江氏紧赶慢赶回来时,陆栀寻已经淋着雨在院子里跪了小半个时辰了。
大江氏嫁进陆家后,因着前五年没生孩子,只道自己理亏,一直忍气吞声。生了女儿后,为着女儿着想,这六年她也是步步忍让。
而这次见陆栀寻被打得手臂上都是伤口还跪在雨中,顿时怒火中烧,当即发作。
大江氏先是将陆栀寻抱回大房屋子里,叫来大夫诊治,等一切安顿好后,便立即叫人将陆嘉许叫来,以长辈的名义,责他殴打亲人,为上者不爱幼的罪过。
这条是写进陆家家规的,她罚得有理有据。
陆三太太得知小儿子被大江氏叫人捉了来,立马就气势汹汹来大房要人,结果被大江氏以长嫂名义一并处罚她教子无反。
大江氏嫁入陆家十一年来一直谨小慎微,叫着三房的人都将她不放在眼里,更从未行驶过来自长嫂的权利。
这一下,可叫大江氏一并用了。
陆老太太知道后,气冲冲来指责大江氏,却被大江氏一一驳回。大江氏为了女儿豁了出去,什么婆媳关系她都不顾了。
陆栀寻后来听人说了,那是大江氏嫁入陆家后,第一次搬出了娘家成伯郡府。成伯郡府从地位上是压陆家一大头的,听闻她已经写信快马加鞭送去了京中,陆老太太便也有些慌了。
大江氏嫁入陆家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忍着让着,倒叫陆老太太忘了她出身高门贵族,娘家是在京中也颇有势力的高门大户了。
后来陆户书下值归家,与陆老爷一同进了家门,便见家里大乱了。
陆嘉许被打了一顿板子,罚跪在祠堂中,周围是大江氏从成郡伯府带来的下人看守。陆老太太气得在床上躺着,嘴里却不停咒骂大江氏不得好死。
大江氏则白了一张脸,只守在陆栀寻的身边,心下竟是已经做好了要与丈夫和离的准备!
爷俩都没想到不过一日,家里就翻天覆地了。
陆户书得知来龙去脉后,当即就呵斥了大江氏为了成全他的孝心,要与他和离的想法,扭头就去求了陆老爷,只说了一个事儿——分家。
有道是,父母在,不分家。
在渊国,基本上只要家中父母尚有一方在,这家就不会分。不论生了几房儿子,大家都在一个府上生活,只是各有各的院子罢了。
陆户书提出这分家的想法,在许多人看来已是大不孝的行为。他能提出来,说明已经做好了被□□的思想准备。
但没想到,陆老爷只是叹了口气,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答应了还不说,第二天更是宣布,分家后,他和陆老太太跟着陆户书住,当家权却交给陆户书,而后宅的管家权,则交给大江氏。
这一通操作,将陆家的每一个人都弄得措手不及,陆老太太更是气急攻心,直嚷嚷着要去喝毒药自尽,陆家三老爷和三太太也都跑来哭诉。
据说当年是狠狠闹了一通的,但都被陆老爷子给镇压了。
于是最后就按着他的意思,分了家,三房也搬出去住了。
宅子是陆老爷子赠送的,住的地方倒是不远,宅子还是在同一条街上,走路也不过才一刻钟罢了。
而陆老太太也不知道是怎么被陆老爷子给整治了一番,之后倒是安分了下来,再对着大房的人,尤其是孙子孙女也不再给脸色了。
直到前年陆老爷子去世,这家中也都还稳稳当当的。
只是陆栀寻的伤口因为被打得深,又淋了雨的缘故,几乎都留下了痕迹。只是十几年过去,有一些已经不见了,独留了这么一道最深的。
“我虽年纪小,但当年的事却格外的记得清楚。前几年偶尔做梦,还能梦到当时的场景,可见是害怕极了。”陆栀寻回想起那一切,都只觉得是噩梦一般,“我有时也不懂,祖母为何这般厌恶我们大房?就算后来母亲生了两个弟弟,祖母也未对我们好过。偏生宠着三房的人,真是叫人想不明白。”
沈歆瑶听得三观都要碎裂了,她从未想过,亲祖母竟然能对自己的亲孙女这么狠心。更没想到,自家姨母在陆府的前十一年过得如此憋屈。
江氏虽有所耳闻自己姐姐的婆婆对她不是很满意,可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景象。光是这么听着,她就觉得气得心肝儿疼。
若是放在现场,谁敢这么欺负她姐姐,她只恨不得带着沈家军来好好收拾一顿!
再一看眼前的外甥女,江氏的怜惜之情更甚了。
“前年祖父去世后,祖母或是害怕老无所依,所以也还安分,还自己搬去了佛堂住着,说要清心礼佛。”陆栀寻继续说着,“爹爹与娘亲也从不曾有半点怠慢祖母的地方,即使祖母去了佛堂,母亲也是时常就要去请安探望的。祖母的吃穿住行都是咱们府上最好的。”
陆栀寻说了这么多南面有些口渴,于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然后继续道:“我原本以为,祖母这是彻底收心了,年纪大了,便也无欲无求了。可没想到,我爹爹才刚出这事儿不久,她变想趁着母亲不在,来将这管家权拿回自己手中。这明摆着便是要欺负姨母!今儿个我那三婶娘前来,只怕也是替祖母撑腰的。若祖母拿回了管家权,第一个收益的可不就是他们三房么!”
江氏听得怒火中烧:“我也是见过偏心的,可从未见过如此偏心的!我姐姐姐夫好吃好喝供着,她却还一心只想着三房不成?偏心也要有个度!”
江氏握了握陆栀寻的手,对她说道:“寻儿别怕,有姨母在,谁也别想在这陆府之中兴风作浪。你娘亲这管家权,既然到了她手里,便是天皇老子来了决不能要回去。”
陆栀寻听了,满心都是依赖地点了点头。
“明儿个就是淳哥儿的百日宴,你且收拾好心情,好生准备着,可别露出担忧之色来。”江氏温声安抚着,“你顾好自己和淳哥儿,便是叫你娘和爹放心了。”
陆栀寻落下一滴泪来,点头道:“寻儿知道了。”
这刚说完呢,就听到阿珠焦急的声音:“陆三太太,我家太太今日不便见客,您不能硬闯啊!”
“什么硬闯?!这可是咱们陆家,不是你们沈家!”陆三太太的声音传来,嗓门巨大,“我今儿个就是要来问一问,你们太太到底是把咱老太太怎么着了!”
陆三太太这声音听起来就不是个善茬,沈歆瑶觉得颇有几分市井泼妇的感觉,真难想象这竟然也是一高门大户里的正房媳妇。
江氏更是皱了眉,没想到这陆三太太如此没有礼数,竟还要硬闯进来。
陆栀寻更是将眼泪一抹,开口道:“我这三婶婶是个泼辣性子,半分亏都不肯吃的主儿。她仗着在我祖母跟前得脸,祖母时常偷偷给他们银子我爹娘也只当不知,便觉得能在我们跟前抖起来了。我瞧着,这次她不进来说个痛快,只怕是不肯走了。”
沈歆瑶也不由皱了眉头,看向江氏道:“娘,我瞧着这陆三太太,只怕是不仅仅是为了说个痛快这么简单。她要是撒泼打滚,非将欺负陆家老太太的脏水泼你身上闹得人尽皆知可怎么办?”
陆家宗族还在,族中还有族长和一些辈分极高的长辈。若惹得宗族插手,事情就不好办了。
看陆三太太这架势,沈歆瑶十分担心她就是有这个打算,没准儿那宗族的后手已经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