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梦进来的时候,才发现屋里的氛围有点不太对。
紧张,一触即发。硬要找一个特贴切的词,就是剑拔弩张。
她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这种场合下不好贸贸然破冰,只能默默碰了碰霍妩手臂,说道:“什么情况?”
霍妩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丢了一个剪指甲刀。”
嵇梦不解的表情充斥在脸上:“?”
丢了一把剪指甲刀为什么屋里氛围会这么低迷?甚至就连同房间的病人都显得格外的沉默?
很快,白飞飞给了她解答。
白飞飞又仔细翻找了一下背包,确定没有。然后她抬起头,看向了霍妩,似乎很平静的说:“阿妩,你看到那把剪指甲刀了吗?”
霍妩摇头,“我给阿姨剪完左手以后放在床头了。”
“床头啊。”白飞飞朝她一笑,“那可能是我找漏掉了,我再找找——你能在外面等等我吗?”
霍妩这次沉默着应了。
她和嵇梦走到门口,在一个椅子上坐着,却始终留意着屋里的动静。
嵇梦也没贸贸然说话,找了找,翻到白雪对话框,敲了几个字过去,问她什么情况。
白雪一时没回她,嵇梦把手机又收起来,漫无目的的看着对面墙上的温馨标语。
*
屋里,白飞飞在床头找了找,最终是在床单下面找到的剪指甲刀。
紫色的小东西被压在最底层,甚至连一丁点凸起都看不见。白飞飞拇指蹭了蹭它,抬头笑着望向江月眠,说道:“找到了妈,这个可是晓晓送我的,要是丢了她得跟我翻脸呢。付晓晓您还记得吗?跟我一起长大的那个小姑娘。”
江月眠迟缓的点点头,不知道是在回应白飞飞的问题,还是只是下意识做了一个反应。
白飞飞动作顺畅的将所有东西装回包里,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摸了摸江月眠的发丝,说道:“你不要多想,什么事都会没有的,我改天再来看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就托护工告诉我,好不好?”
江月眠还是点头,手里抓着两颗葡萄漫无目的的玩。
白飞飞眼睛泛酸,甚至隐约有些疼。她压了压情绪,站起身,收拾好背包要走,手却被江月眠拉住了。
那力道轻轻的,只拉了一下,就松开了。
白飞飞回头。
江月眠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垂着头,有泪落在被子上,转眼便洇湿了一小块。
她哽咽着说:“飞飞,妈妈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的。”白飞飞却松了好大一口气,“你当然不是故意的啦,我都知道的。”
“你都知道吗?”江月眠抬起头,脸色还有些白,眼泪又再一次倾盆而出。
白飞飞点头,沉默了会儿,把江月眠拥在了怀里,轻声说:“妈,这世上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就算这么说不好,但是在下一次,你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和行动之前,想一想,你还有我这个女儿,我很爱你。”
胸前有阵阵湿热感,白飞飞深吸几口气,又安抚了江月眠一会儿。
大约是情绪几经大起大落,江月眠的精神很快就撑不住了。她躺回床上,下意识呢喃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它藏起来了……”
“那等你有勇气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白飞飞朝她笑:“我们两个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妈妈。”
江月眠这下终于安心,缓缓睡了过去。
病房里其他几个病友也约莫都知道了什么情况,白飞飞朝她们鞠了一躬,低声说:“阿姨们,我妈妈刚进来,情况不太稳定,麻烦你们这几天多担待一些。”
“理解的,孩子。”隔壁床阿姨冲她温柔一笑,“你去吧。”
江月眠一个人被护工送来,这么多天来,除了霍妩和她身边跟着的嵇梦,白飞飞是第三个来看她的人。
背后有多少苦楚她们不了解,可一个好端端的人,不会莫名其妙得了这么个病,一定是有原因的。
门口,霍妩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底。
白飞飞出去后,在门口呆了会,看着仍然等着她的霍妩说道:“阿妩,我得去一下主治医师办公室,你能再等等我吗?不会很久时间的。”
霍妩看了她很久,颔首应了声:“嗯。”
目送着白飞飞离开,霍妩唇角紧抿,抱着胳膊的手隐隐有些用力,骨节都变白了。
屋里的人大约是顾及着江月眠在睡,谈话声音低了很多,她听不清楚,只能隐约听到几个无关紧要的字眼。
旁边的嵇梦低低吸了口气。
霍妩抬眸,转脸望向她。
嵇梦将手机拿给她,低声说道:“我问了下白雪,才知道这事儿这么严重……”
白雪患抑郁时间不久,却病发的突然且严重。她没有很严重的自毁倾向,但却也是被大夫勒令住院治疗的程度,那之后她才暂时选择了退圈疗养,直到今年复出。
她住院过一段时间,恰巧就是在她们此刻在的这家医院,重抑区的情况她很了解。
霍妩已经看到了白雪发的那句话,不长,只有两个字,但却已经足够的触目惊心了。
【白雪:自杀。】
霍妩被这简简单单两个字给激的心脏漏了一拍,将手机还给嵇梦,眉毛皱的更紧了。
嵇梦这下彻底也不敢插科打诨,安安静静等着白飞飞回来。
片刻,白飞飞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看到霍妩以后,脚步略显轻快的走了过来。
“阿妩我好啦!”白飞飞双眼亮亮的。
霍妩看了她一眼,破天荒的没再冷眼以待,也没再开口讽刺,更没有阴阳怪气让人不适的冷笑,主动应了一声,“嗯。”
白飞飞主动说:“你待会就要回剧组了吗?吃饭没有呀,不然我请你吃个饭吧?”
嵇梦刚要说什么,却听霍妩短暂的应了一声,说道:“好。”
白飞飞也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嘴里:“那算了……”都已经说出了口,才发现霍妩是答应了。
她连忙抬起脸,全是掩藏不住的惊喜:“真的?!”
霍妩脸色有些不自然,“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去!”白飞飞快乐的蹭到她左手边。
嵇梦看了眼,觉得医院这小过道三人并肩走不是那么回事儿,自发落后半步。
走了没几步,到电梯口。
她在后面看着前面一高一低两个人的背影,开口说:“那什么,你们去哪家吃?**情况怎么样?还没安排的话,我给你们定一个?”
这下倒还真问住白飞飞了。
在外面吃饭势必就要把口罩摘下,即便去包间也不能保证完全……何况还是跟她一起吃。在现在自己满身骂名的情况下。
白飞飞呼吸一顿,忽然想起家里满冰箱的菜,是先前自己和付晓晓去超市囤的。她眼睛一亮,“我下厨吧?梦梦姐你也来呀,反正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住!”
嵇梦一愣,下意识望向了霍妩。
霍妩片刻未停顿,已经答应了下来。
嵇梦摸摸鼻子,把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从B市开车去片场得四个多小时,现在出发,到地方都晚上了,再折腾一顿饭的时间,寒暄完毕,可能到剧组得半夜。
*
车上。
满车就只剩下白飞飞一个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她也不知道哪来的活力,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指着路边的牌子都能高兴半天。
霍妩一直静静地听着,一直到了别墅区的范围,白飞飞看着路边的标牌,忽然出了神,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好像都快变成我不认识的样子了。”
霍妩有片刻的疑惑,“你不是一直都在家里住着吗?”
白飞飞一眨眼,“我是说上学的时候啦……”
霍妩疑惑更甚,看了她一眼,一手微抬,像是想试试她有没有发烧,最终还是放下了,淡淡说道:“你大学的时候也是司机接送,并不住校。”
白飞飞摸摸鼻子,彻底不说话了。
她虽然重新接盘了,可根本没有原主的记忆,只能自己推断先前都发生过什么,像是住在哪里,谁接送的问题,书里也不可能提到。
白飞飞顿了顿,看着门外说:“我们到啦!”
小别墅面积并不算大,但江月眠显然从前是一个很热爱生活的人。她把一切规划的井井有条,每一个房间都发挥了最大的功效,让人回到家就能感受到身心舒适。
白飞飞迫不及待的去开门,给霍妩拿拖鞋。
嵇梦停车落后了一步,下车以后,看着满院子长得快有脚踝高的草坪叹道:“也是可怜这孩子了,刚大学毕业就经受了这么大打击……对了,我有个事儿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霍妩扫她一眼:“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
“白飞飞找你求救那晚。”嵇梦停顿了下,说道:“我后来觉得不对,去查了下。是她大学同学给她组的饭局,那个同学的父亲,就是收购了‘万家’的买方,事后那个同学再也没露过面,直到现在。在那个房间里后来还检查出来了几个针孔摄像头,没联网,东西还在我那,全都在密码箱里。”
霍妩抿抿唇。
白飞飞扒在门口,只露了个黑黑的脑袋尖,像是想喊她,又担心打断她和嵇梦的谈话。
漂亮又乖巧。
霍妩往屋里走,缓缓和嵇梦说:“你说,有人会在几年前开始突然性情大变,几年后又突然浪子回头,和从前一模一样,把所有事情都当做全没发生过吗?”
嵇梦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有的有的,飞崽就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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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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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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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