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眠躺在床上,模样像是没什么知觉。
白飞飞顿了顿,刚想说江月眠刚做完手术,可能会出现暂时性失忆的情况,现在不太会说话。就见江月眠的手动了动,居然抬起了几根手指,恰巧被霍妩抓住。
霍妩顺势坐在窗边,将手里的百合花放在床头,冲着江月眠笑了笑。
白飞飞看呆了。
她惊讶于江月眠对霍妩的态度,更惊讶于霍妩还会来看江月眠。而且听隔壁床阿姨的意思,这些天,原主都没来过,但霍妩常来。
“阿妩……”白飞飞喊了她一声。
似乎是顾及着江月眠在,霍妩的态度没有像是先前那样冰冷,“有事?”
白飞飞摇摇头,刚想说没事,忽然注意到了自己手里的剪指甲刀。
她灵光一闪,说道:“你帮我妈妈剪一下右手吧,我就不过去那边了,我给她按摩。”
刚做完手术会有短暂性的躯体障碍,江月眠的手脚时不时会抽动一下。霍妩顿了顿,没拒绝,伸手接过指甲刀,垂眸开始给江月眠剪指甲。
她剪得很细心,每剪完一个后,还会给她磨一磨指甲尖端,让那里变得更为平滑。白飞飞看着看着,慢慢弯着眼睛笑了。
“隔壁床阿姨说你经常来看我妈妈吗?”白飞飞问她。
霍妩头也没抬,淡淡的说了句:“比你来的次数多。”
白飞飞被刺了一下,也不生气,只说道:“我以后会常来的。”
霍妩给江月眠剪完了指甲,把她的手臂放回床上,将指甲剪归位,听见这话,扯着唇角笑了笑,“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白飞飞听出了她言下之意,以为她是因为霍妩来,自己才要常来。
她想解释,但外面等着的嵇梦敲了敲门,喊她。
霍妩扭头,说道:“什么事?”
嵇梦脸色倒不算是难看,倒像是有些无奈,说道:“还能是什么?那小祖宗又惹事了。”
白飞飞一愣,见霍妩起身,走到门口,接过了嵇梦手上的手机。
嵇梦和她只打了个照面,门就被她从外面关上了。
白飞飞眨眨眼,继续低头给江月眠按摩。
江月眠约莫是缓过了劲来,清清嗓子,居然能说话了。
只是她说话的力道轻,声音也虚弱,像是没有一点力气:“飞飞,妈妈是不是会变成你的负担了?”
白飞飞一愣,瞬间抬起头:“您在说什么啊?当然不会。”
江月眠又不说话了,只呜呜咽咽的哭。
白飞飞摸了摸她的头,软着声音说:“您别胡思乱想,你才不是我的负担,第一次治疗完毕以后就是会这个样子的,等第二次,第三次做完了,你就会好了。”
江月眠抽泣着,“妈妈还能好吗?”
“能的。”白飞飞确定道:“等你第二次、第三次都做完手术以后,我每次都问你一下有没有觉得变得更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江月眠沉默的点了点头,眼泪还在不停地流着。
旁边床的阿姨也在跟着一起帮忙安慰,白飞飞感激的笑了笑。
江月眠的情绪被缓缓安抚下来,距离手术结束到现在差不多过了半小时左右,手术初次的后遗症渐渐消失。她彻底止住了哭泣,人也精神了些,问白飞飞说:“阿妩呢?我刚才好像看到她了……?”
她言语间有些不确定,白飞飞赶忙接话说:“她出去打电话去啦,我去喊她。”
江月眠安静点头。
她是很典型的江南美人长相,说话时声音很轻软,带着江南水乡独有的软糯,听上去就像撒娇。白飞飞拍拍她的手说:“你乖啊,等我回来给你剥葡萄吃。”
江月眠又安静点头,目光方向了旁边的阳光玫瑰,略眨了眨眼睛。
阳光玫瑰纯甜,吃完后会有股清香的味道,很开胃,适合刚做完手术,嘴巴里面没什么味道的人吃,霍妩确实很用心。
*
白飞飞出去找了半天没看到人,又担心会曝光霍妩踪迹,没敢去护士台询问,就一个人在楼层里找。
霍妩可能待的地方,会客室,休息区,卫生间……最后她是在安全楼道里面看到她的。
嵇梦在旁边把门,抱着胳膊,来来回回的原地转着圈走,也没什么目的性。
白飞飞走过去,楼梯门缝隙里看不到人,只有角落里有些烟头,已经有些时间了,应该是病人家属遗落的。
“梦梦姐,阿妩呢?”
“里头,在打电话。”嵇梦看了她眼,说道:“有事儿?”
“我妈妈想找她。”白飞飞实话实说。
嵇梦想了想,给她让路了。
白飞飞进门前,脚步忽的又一顿,说:“阿妩经常回来看我妈妈吗?”
嵇梦就笑了,说道:“嗯,闲的时候都会来,阿姨想她的时候,给她发个信息她也会飞回去。”
倒是白飞飞自己,这些年不知道是忙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传出来的消息也都不怎么健康向上,甚至可以说是荒诞无稽。
江月眠这些年来状况急转直下,和白飞飞本人不无关系。
嵇梦也没和白飞飞距离这么近过,这下倒是好好看清楚了白飞飞的模样。脸蛋白皙细腻,浑身上下写满了干净,眼珠黑白分明,不像是个涉世的成年人,倒像是个孩子,让人想忍不住多迁就,多保护的那种。
今天看白飞飞对江月眠的态度,很难相信她居然会这么长时间没有来看望,明明她对于照顾病人的方法手到擒来,和江月眠的关系看上去也很亲近。
白飞飞朝她笑了下,眼睛就弯成了月牙:“谢谢梦梦姐!”
这一声声,配着那笑脸喊的嵇梦挺高兴,勾唇一笑说:“快去吧。”
白飞飞循着声音往里走,在一个拐角看见了霍妩。她站在靠窗的角落里,一手插着兜,正听着电话那边的人说,没有打断,但表情舒展着,看上去显得有些温柔。
白飞飞脚步下意识放轻了。
而后话筒里似乎终于没有了声音,霍妩又耐心听了会儿,居然笑了笑,冲着电话那头说:“别哭了,我也想你。实在等不及的话,你就飞过来吧,这几天比较空,可以陪你。我让嵇梦去机场接你,明天剧组见。”
白飞飞的心瞬间坠到了谷底。
霍妩挂断了手机,抬眼看见白飞飞的时候,也没多余的表示。
她将手机收起来,双手全都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原地,姿势有些懒散,“你怎么来了?”
白飞飞嘴唇动了动,有些艰涩的说:“我妈问你……”
“嗯。”霍妩应了一声,抬腿上楼。
她和白飞飞擦肩而过,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
白飞飞看着她的背影,发现有些看不清,揉揉眼睛,才发现是哭了。
眼泪把视线都挡住了,当然就看不见了。
她擦了把眼睛,吸吸鼻子跟上去,到门口的时候又碰见嵇梦,见她没上来,在那等她。
嵇梦像是有点讶然,也有些意外:“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刚才进去找霍妩有两分钟吗?霍妩这就给人整哭了?
白飞飞闷闷的垂头说:“没事。”
她早就知道霍妩有男朋友这事了……这种事情,她应该早就已经预料到的。白飞飞重新抬起脸,扯了个笑出来:“梦梦姐,我先回去了。”
嵇梦朝她点点头,目送着两人相继一前一后离开视线。
*
病房内,江月眠已经像是恢复了正常。
白飞飞进去的时候,她甚至在和同房间的病友们分享霍妩带来的葡萄。
江月眠喜欢吃的不多,但格外喜欢吃水果,手术后胃口不好,吃不下去饭的时候,水果也能用来补充营养。
有些水果品种比较贵,不是以现在白家的情况能经常吃得起的,每次霍妩来都会带很多,江月眠也是因此和病友关系都不错。
霍妩除了进门和江月眠说话的时候将口罩摘下来了片刻,之后就一直戴着,白飞飞估摸着也是因为这样,病房的阿姨不知道她是谁,否则病房不可能像是现在这么平静。
霍妩回来后陪着江月眠说了会话,白飞飞在一边听着,记着。这时候她才知道,在原主取代她存在的这些年间,霍妩居然和江月眠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论亲近程度,恐怕要说是亲生母女也不为过。
“你这就要走了?”江月眠伸手,有些不舍的抓住霍妩的手,像是小孩子一样,“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啊?”
霍妩回握了下,笑着说:“你下次做手术之后还能看到我,阿姨,你不用怕。”
白飞飞心下一动,下意识抬起了头。
江月眠放松不少,终于松开了霍妩的手。
霍妩和她告别之后就要离开,白飞飞看了眼时间,也知道自己差不多该走了,一边盯着江月眠一些注意事项,一边收拾东西,打算跟霍妩一起离开。
“阿妩,你等等我。”白飞飞一件件把清单上的东西往背包里放,却发现少了东西。
少了一个剪指甲刀,很不起眼的一个小东西。
霍妩本来没打算等她,甚至人都已经走到了门边,冷不丁听到白飞飞说:“妈,你看到我的剪指甲刀了吗?”
床上江月眠的动作顿住了。
病房其他几个病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头齐刷刷的全都扭头望向了最里间。
霍妩开门的手一顿,僵在门口,下意识回过了头。
然后她看到白飞飞将背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数字、美发剪刀、湿巾……零零碎碎,甚至小到刮眉刀,全是照顾人的生活用品。
她能想到的,想不到的,白飞飞全都带来了。
却唯独缺了她刚才给江月眠剪指甲的那个不起眼的剪指甲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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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