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沧溟!
可心中即使有再多不甘他也只能咬碎牙齿逼自己全部咽下去:“微臣谢陛下恩赐。”
沧溟站起身缓步来到南安侯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道:“南安侯,你辛苦了半生,也是时候该停下来好好休息了。”
他的声音虽不带有任何情绪,却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透骨寒意。
南安侯半垂下眼睫掩住眸中复杂的情绪:“是,微臣多谢陛下关心。”
听到这句话,沧溟的心情似乎又变得不错,声音也有些慵懒:“南安侯能理解朕的一片苦心自是最好不过,既然如此,朕也该走了。”
南安侯:“恭送圣上。”
白榆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还没缓过神来,这,这兵权就这么收回来了?
不费一兵一卒就收回来了?
他呆愣地注视着沧溟离去的背影,忽然之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沧溟该不会早就知道自己和南安侯之间有联系了吧?!
联想到方才沧溟撞见自己和南安侯在一起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的表情,若不是很早就知道他和南安侯之间有联系的话又怎么会是这个表情?
白榆彻底蒙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沧溟答应自己出宫就是为了亲自过来抓包的。
这个想法刚出来白榆突然就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怪不得沧溟一直没有揭穿自己和南安侯私下联系的事实,原来他之所以一直放任自己和南安侯有联系为的就是将计就计,借此机会把南安侯手中的兵权收回手中。
靠!
照这样看来那自己从进宫后自己的一举一动沧溟全都知道,不仅知道,他还整天看着自己在他面前演戏......
意识到这一点的白榆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沧溟走至门口察觉白榆没有跟上来,他转过身,看着已经莫名其妙僵又硬在原地的白榆皱了皱眉,疑惑道:“怎么还不走?”
白榆被沧溟的声音惊醒,他几乎绝望地看着沧溟,心想都这个时候了,沧溟是怎么做到还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
该不会,他是要等回去后再来好好收拾自己吧?
沧溟看着白榆变了又变的脸色,眉梢一挑,似乎是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半响,他唇角轻扬,意味深长道:“放心,朕不会找你算账的。”
白榆:“!”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这个?
白榆想得入神,乍然听到这句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真的吗?”
话刚说出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他刚刚说了什么?
眼前这人可是天子啊,他刚刚怎么就不假所思地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赵忠在听到白榆说出这句话也是被吓得差点两眼一黑,白公子居然敢当众质疑陛下的话,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啊,他这是不要命了吗?
此刻不仅白榆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就连赵忠也屏住了呼吸,他下意识地觉得白榆的话会直接触怒圣上,岂料小半响后天子只是轻轻一笑,语调极为轻松,似乎还带着些宠溺:“君无戏言。”
沧溟的回答让赵忠震惊到呼吸都忘了,他睁大了眼睛站在原地,陛下居然不怪罪白公子,甚至还耐心地又回了一遍,这是何等的偏爱才能让陛下这样纵容他。
在震撼的同时赵忠又不得不在心里重新估量这位白公子在陛下心中所占的份量。
白榆在听到沧溟的回答先愣了一下,直到看见沧溟眸中细碎的笑意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白榆跟着沧溟下楼后这才发现原本喧闹的酒楼早已经空无一人,四周只有一身低调打扮的暗卫守在酒楼里,甚至连店老板和小二都不见人影了,白榆心想估计是被打发到后院去了吧。
这时赵忠恭敬道:“陛下,可要现在启程回行宫?”
闻言沧溟看了眼身侧的白榆,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沉默半晌道:“既然都出来了,晚一些再回行宫也不迟。”
“啊?”赵忠有些惊讶,可不过片刻就敛了讶色:“是,陛下。”
沧溟:“你回去吧,朕和白榆单独走走,你就不必跟着朕了。”
赵忠毫不意外:“是。”
沧溟又看了眼白榆:“陪朕走走吧。”
白榆虽惊讶但还是应下:“是。”
沧溟今日出宫换了一身刺金暗繁纹玄色常服,头发也只是用玄玉冠简单挽起,整个人低调奢华却又不失贵气。
两人一前一后堪称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走停停,这期间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白榆在背后看见沧溟的目光时不时在摊贩上摆放的各种小物品上逗留,可每次停留的时间又不超过三秒,看得出来沧溟对这些不甚感兴趣。
可他不明白既然沧溟兴致缺缺又为什么要主动提出要出来走走?
过了许久,白榆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沉默,他开始主动没话找话:“陛下?”
沧溟停下脚步,侧身回眸看他:“怎么了?”
白榆看了看周围人群,小声道:“陛下,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闻言沧溟倒是疑惑起来,“你不喜欢?”
“什么?”
沧溟看了眼周围,见前面一空地上渐渐聚拢了很多人,他垂眸片刻,道:“前面应该是有人要变戏法了,不如看完这个再回去。”
白榆也往前面看了看,那块空地很快就被人群围了半个圈。
白榆不由思索,所以沧溟喜欢看戏法?
白榆抬眸看向沧溟,眼睛里亮闪闪的:“好啊,正巧我也很喜欢看变戏法的。”
两人往变戏法这边走来,只可惜他二人动作慢,等到了这里时里里外外早已经围了三圈,沧溟站在最外围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人群,眉头不满地皱了起来。
白榆注意到沧溟皱眉的动作意识到陛下要生气了。他看了看前面的人群,人虽然多所幸空隙还不是很挤。
于是他拉起沧溟的手,低声道:“陛下,冒犯了。”接着就拉着他穿过乌泱泱的人群。
沧溟低头看着被白榆牵住的手,耳边传来的只有白榆不停对周围的人说着抱歉、麻烦借过之类的话语,其余的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沧溟就这样任由白榆拉着自己不断往前走,他的一双眼睛定定地在白榆身上,只有当白榆的身体要被旁人贴近时才会分出一丝余光抬起另一只手护住他。
因为人太多了所以白榆根本没有注意到沧溟几次抬手护住他的事情。
白榆拉着沧溟的手穿过拥挤的人群终于站到了第一排的位置,站定后他长呼出一口气,感叹道:“挤上来可真不容易啊。”
转头看向身边的陛下,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牵着他的手,白榆赶紧收回了手,并带着歉意小声道:“不好意思啊陛下,方才是人太多了情急之下我才这样的,你不要介意啊。”
沧溟低眸看了眼被放下来的手,眼神中有些失落,他抿嘴道:“无事。”顿了下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下次人太多就不要费力挤进来了。”
“啊?”
“哦。”
白榆纳闷地点了点头,不明白明明是他想要看自己才拉着他挤进来的,怎么现在又反过来说这样的话。
沧溟垂眸看了他一眼,见白榆好像不高兴了,又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才道:“你若喜欢看这些,下次就让他们进宫来给你表演。”
“嗯?”白榆疑惑地歪着头看向沧溟,眨了眨眼,心想不是你喜欢看戏法吗?怎么就变成我喜欢了?
沧溟见白榆这幅神情还以为他在期待,他正要再开口时一道清脆响亮的敲锣声响起,两人的注意力随即便转到变戏法的人身上。
只见其中一人在最前面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吆喝道:“来一来看一看,大变活人啦——”
“大变活人了,快来看一看瞧一瞧——”
敲锣的人大声吆喝了几遍后,接着就有两人搬来了一个可以容纳一人的木箱放到大家面前,木箱打开可以看见里面是空荡荡的,紧接着众人看见一个约莫十七岁的男子缓缓进入木箱,在大家的目光下木箱被关上,一人拿出一块红布盖住木箱。
这时四周围观的人伸着手指指点点,议论声不止,所有人全都伸着脖子聚精会神盯着木箱,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白榆扭头看向身旁的沧溟,与众人眼里的兴奋不同,沧溟眼中并没有太多情绪似乎对这个戏法并不感兴趣。
白榆正要回头时视线却偶然落到对面一个相貌英俊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虽淹没在人群之中可却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一身不凡的气度以及身上价值不菲的打扮都在昭示他的身份并非普通人。
这少年人眉目英俊,一张俊俏的脸上显得尤为激动,同周围人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木箱,看得出来他也对面前这出大变活人的戏法充满期待。
沧溟注意到白榆的视线在看向别处,当他顺着看过去见白榆盯着看的是一个长得还算不错的男人时,脸色腾地一下就变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