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师傅派来的人请去见他的路上,付鸿音还满脑子都是昨晚的场景。
他挨了沐觅风狠狠一顿拳击,把肚里东西吐了个干净,彻底醒了。
沐觅风见他去吐,本想直接离开,但是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在向主人正式告别之前擅自离开,只好一边坐在屋内等他回来,一边平复气愤心情。
付鸿音归来之时,已经换了身衣服,脸也清理过,看着清醒了许多。
沐觅风总算找到机会朝他拱手:“我先告辞了。”
“别别别别走,有事问你。”付鸿音拽着他重新坐下,犹豫片刻后诚恳问道,“我表现那么明显吗?”
“你说呢?”沐觅风没好气回答,“还能是天帝大人看穿了一切,将这个念头塞进我脑中的?”
“不是说你,你是我们中间脑子最聪明的那个,让你看出来情有可原,我说别人。”
沐觅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皱着眉头回答:“那帮武夫看不出来的。”
“你知道我在说谁,”付鸿音实在不好意思直说付灵瑶的名字,“她呢?”
“总之,不想吓到她的话,以后离她远点。”
得亏她年纪小没开窍。沐觅风发自内心不想跟情敌讨论两人共同喜欢的女生的事,寻思自己职责理应不包括情感开解。他气得连礼都不行,径直离开,独留付鸿音一个人烦恼。
回忆结束,付鸿音也进入了议事大堂,诺大的大堂里只有大师傅一人。
他揣测应该没有什么大事要跟自己商量,毕竟大师傅面前摆了张小几,正悠闲地品尝几碟点心水果。
“来,坐。”见他进门,大师傅招呼道。
付鸿音在他面前坐下,从桌几上挑了个枇杷,边啃边问:“您找我有事儿?”
“从接到公主回来的消息,你跑去金坡接人,这一来一回也有半个多月,歇够了吧?”
“还行,您直说。”
大师傅拿手巾将手指一根根擦净,坐直身体,正色道:“那我们来聊聊当今天下局势。”
自从举事以来,难得看到大师傅如此严肃的神色。付鸿音不由地也认真挺直腰板,仿佛回到了少年时,重新听他教诲。
“我们现在已经拿下了西川城,原西川州属下十二县已经统统表示归顺。但从争天下的角度来看,咱们队伍最弱小,容易被其他势力针对消灭。”
付鸿音叹了口气:“您说的是。昨天酒宴上听其他几个人打探到的消息。如今天下,有能力问鼎的队伍只剩三个,我们在西边,北边是魏陇,东边公孙禁掌权。其他两人已经打下至少三州。国主虽然只管司中州,但面积和富裕程度都居十四州之首。”
“我们不仅弱,起事也晚。这段时日我和沐觅风日夜忙碌不停,总算把拿到手的各县细细分辨了一轮,及时换掉了不好用的和不听话的官员。”大师傅一语道破关键,“可要是再打下新地盘,我们手里便无人可用了。”
“我多留意留意,看看金坡还有什么可用之才,让他们过来顶一顶。也叫人四处寻访着,顺带发个英雄榜,招募天下人才。”后面又要忙起来了。
“其实还有个更简单的方式。”大师傅手指敲击桌面,“现在局面稍微安定下来,你该考虑借婚事,找个有力亲家助力。”
“婚事?”付鸿音本能找理由推辞,“灵瑶还小呢,再说她现在没那个意思。”
“我说的不是她,公主的婚事最需郑重对待,确实不适合现在考虑,她又不能嫁好几家,自然要等到你们登上最后高位时再考虑。现在说你。”
付鸿音不禁失笑:“我们不是正在讨论用人的问题,怎么突然说到我婚事上去了?我也还小呢。”
“小什么小,你都二十七了。你父王还没你这么大的时候,公主都要出生了。”大师傅叹气,懊恼道,“要是当年能从京中多带几个人出来,或者我和你二师傅早点成婚,多生几个给你当帮手,现在也不会这么掣肘。”
“当年能顺利从京中逃出来,已经算天帝保佑,求太多会折寿的。”付鸿音安慰他,“您和大师傅身体健健康康,广兴这么有本事,足够了。人才咱们贵精不贵多。”
大师傅内心舒坦,表面还是敲了付鸿音手背一下:“未雨绸缪,你总要为未来考虑。我也没那么古板,本来想着,你若见到心仪的对象,替你直接求娶就好了,哪知你到现在都没提过。”
付鸿音心中闪过付灵瑶的身影,嬉皮笑脸道:“谁叫我长这么大,没见着什么非娶不可的绝世大美女。”
“那是你见过的太少。天下姣美女子那么多,我就不信没一个能入你法眼。”
“好好好,那您说,我娶谁啊?您应该已经有备选对象了吧?”
“南边巴蜀州的郭家,你听说过没?”
“他家,有名的墙头草嘛。四处下注,哪只反国主的队伍里都有他们的人。前两天不还派了一个到咱们这里,等着求见。”
“我刚才见了他,他说西川现在安定繁华,要接自己的侄女过来常住。”大师傅用鼻孔发出嘲笑,“算盘珠子都打我脸上来了,明摆着看上了你夫人的位置。”
“他接管他接,我后面小心点,不见这郭小姐不就行了。”付鸿音调侃,“他还能把人塞到我床上去不成。”
“态度放尊重点。”大师傅又敲了他手一下,“这位郭小姐可是郭家现任家主的二孙女。他家几世经营,家资丰厚,部曲又多。你若真能靠娶了她,获得郭家的支持,倒不失为一桩划算买卖。”
“不能这么简单发卖我。”付鸿音抗议,“郭家四处下注,万一给我的筹码不够多,我不亏大了。”
“所以我出个主意。”天气逐渐炎热,大师傅展开了随身携带的扇子,左右摇晃,“现在把你准备娶亲的消息放出去。下个月,再请公主以乞巧的名义,将有意跟我们结亲,家底又合适的各家姑娘都请过来聚聚。你从中选一位,何如?”
付鸿音本想找理由拒绝,又不由想到,自己也许确实因为见的女子过少,才会在付灵瑶身上倾注不应该的情感。成亲之后,有了家庭,关注点转移,这份心思应该也能淡漠许多。
真爬不上来,自己蹲泥潭里就算了,别把她也拉下来。
他张开嘴,又合上,最后终于做出决定:“听您安排,我没什么意见。”
“既然可行,距乞巧节不到一月。事不宜迟,现在请公主过来,跟她商议此事。”大师傅高声招呼,叫人去请付灵瑶。
沐觅风轻轻敲击院门,很快便有下人前来应对。片刻后,他在堂屋中见到了付灵瑶。
他让身后端着东西的侍女上前,主动介绍道:“今年新得的葡萄,整个西川城总共也就得了这么十几串,给你送一点来尝个鲜。”
付灵瑶道谢,让侍女收下洗净再呈上:“劳你费心了。”
“看你神色不佳,昨晚没休息好。”沐觅风关心,“还跟鸿音兄生着气?”
“跟他没关系,我俩从昨天到现在还没见过。”付灵瑶摆手,“正好你来了,给我安排点事做吧,天天在屋子里待着,容易发霉。”
“哦?”沐觅风抬头瞟了一眼外面,“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还是下人们有什么怠慢的?”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付灵瑶立刻意识到,他在复刻当年自己在玉城,找他要事做的场景。
她笑出了声:“别闹,正经的。”
“要说帮忙,我手头还真有很多事忙不过来。”可做的事情太多,沐觅风反而一时没了头绪,随意选了件,“比如诸多将领现在也住在府里,管每天几百号人吃喝拉撒,够我忙上个把时辰。要不你跟我学上一阵,然后接过去?”
付灵瑶点头:“好呀,我干。”
两人正准备讨论细节,大师傅派来的侍从带话,请付灵瑶去议事大堂一趟。
沐觅风随她起身:“我与你一同过去,既然决定将府内管理交给你,提前知会大先生一趟比较合适。”
“有劳带路了。”
付鸿音与大师傅又聊了些他不在西川期间,城里发生的新鲜事。很快有人传话进来,说付灵瑶已到。
付鸿音立刻目光闪闪盯向门口,期待她出现,看到她对自己依旧绷紧的面孔时,黯淡了些许,最后见沐觅风身影挨着她进来,彻底沉寂。
大师傅起身迎接两人:“公主请坐,给沐城主也加个位置。”
等座位安排完毕,沐觅风主动开口:“我这次过来,主要想跟大先生商量,灵瑶有意从我这里接手府中的管理诸项,不知您意下如何?”
“正好,”大师傅拍手,“我请公主过来,也要商议此事。”
他将请付灵瑶名义上办七夕乞巧会,实则给付鸿音举办相亲会的安排说了出来。
沐觅风瞥了付鸿音一眼,拱手道:“喜事啊,我先提前恭贺,待到正式结亲之时,必备足厚仪。”
沐觅风猜到了他答应此安排的理由,眼神中全是对他决定的赞赏。
啊?阿兄要成亲了?付灵瑶手足无措,心中没来由地酸涩。大师傅与沐觅风商议安排的全过程,她都心不在焉,没几句话听进去。脑中一直叫嚣,自己应该想办法阻止。
这个认知让她吓了一跳。
她跟付鸿音最深的联系,也只不过是他名义上的妹妹,自己为什么,又有什么理由阻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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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