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灵瑶蔫蔫地放下筷子。
丽夫人打趣道:“怎么?今天饭菜不合胃口?这么早放筷,不像你的风格。”
付灵瑶忧心忡忡地托腮,透过窗向外观察。
知道她能力是跑得快,她所在的院子上方和院门罩了渔网,将这里变成了一个无法逃脱的牢笼。但是为了防止她密谋,不允许关院门,从她的角度望去,可以隐约瞥见门外守卫的身影,卫兵们巡逻经过,脚步声在宁静春日里显得格外清晰。
尽管春色宜人,但气氛却是紧张而压抑,仿佛空气中充满了戒备。
“城外估计有事发生。”
“自从我上次出去了一趟,小院被彻底禁足,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你从哪里看出来的?”丽夫人靠近付灵瑶,小声问。
“我们这几日的伙食质量明显下降,说明公孙禁对我们的重视程度降低,厨房开始偷懒。做为佐证,巡逻的频次也降低了。”付灵瑶拿手指在桌上比划分析,“可奇怪的是,门口的守卫却换成了明显地位更高的。说明对公孙禁手下人来说,来守门是个美差。”
“听你这么说,是有些蹊跷。”丽夫人思索了一番,“援军已至,并且在城外已经开打。所以伙食供应不上,不想打仗的兵借此处避祸。”
“您说阿兄来了?”付灵瑶眼睛骤然发亮,期待地目光快飘到天上。
丽夫人翻了个白眼:“他最好别来。公孙禁残暴至此,把他激怒了,必用不顾命的那种打法,我儿若当主将,最喜欢冲锋硬抗,就算打赢,身上也得被戳几个窟窿。”
一群身着铠甲的武人,步履铿锵地闯入院中。随着他们的步伐,铠甲间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原本闪耀的甲胄如今已失去了光泽,沾满了尘埃与血迹。
为首的正是公孙禁,他脸色阴郁,眉宇间怒气冲冲,大步流星地踏入屋内,高举手中马鞭,发令道:“除付灵瑶外,其余人皆给我拿下。”
听到他的吩咐,随从迅速行动,沮勇抢先一步,站到了丽夫人身后,将她双手反绑,悄声嘱咐:“别逞强,国主这会儿正在气头。惹住了他,受伤的只能是自己。”
被绑住的人均被带到了公孙禁身后,付灵瑶打量了一番,低沉声音问道:“国主什么意思。”
弦歌端着笔墨和丝帛进门,将它们在书桌上摆开。
“现在去写一封信,昭告天下,你自愿与我成婚。”
“恕难从命,我自小冷宫长大,大字不识一个,不会写。”付灵瑶挺胸昂首,面不改色,断然拒绝。
公孙禁将头颅左右扭动一圈,冷笑一声,拔出身上佩刀,反手一挥,刀尖直往离他最近的一个侍女身上戳去。
付灵瑶早就防着他突然暴起,言语间已悄然移步至餐桌旁。见他有了行动,迅速抓起桌上的硬木托盘,发动能力冲到他面前,将托盘迎向刀锋。
刀尖径直穿透坚硬的木盘,差一寸就刺入付灵瑶胸膛。
付灵瑶的心跳剧烈得犹如擂鼓,还是硬气道:“我不会再给你机会在我面前随意杀人。”
公孙禁抽回佩刀,付灵瑶顺势松开托盘,刀锋依旧卡在托盘缝隙处。
他猛地一脚跺下,将托盘踩成两截,随即转头,厉声催促旁人:“别傻愣着,动手。”
除了沮勇,束缚侍女的其他随从均拔出了随身佩刀。
付灵瑶迅速抄起另一块托盘,猛地盖向一名随从的手臂。那随从被突然袭击,猝不及防,痛呼一声,手中匕首脱手落地。
付灵瑶手疾眼快抓住刀柄,握入手中,飞步划破其他人手腕。
他们见手腕处流出的鲜血,想到她有可能在他们反应过来前划破喉咙,面面相觑,胆怯地没有进一步行动。
付灵瑶乘胜追击,紧握刀柄,围绕公孙禁迅速转动,寻到他背后,趁他扭转不易,一个箭步上前,挥刀直指其背。可惜他的的铠甲坚固,挡下了大部分攻势。
公孙禁这才转过身,一挥手,侍从推搡着侍女组成了一道人墙,随他一同逼近。付灵瑶怕误伤无辜,不敢动手,只能步步后退,很快被逼到了屋子角落。
公孙禁一手紧握刀身,另一手如铁钳般掐住付灵瑶的脖子:“让你逞能,现在没辙了吧?给我写,否则我就掐死你。还有你娘和你的这些侍女,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付灵瑶被掐得喘不过气,使尽全力才勉强从嘴角挤出言语:“我确实不识字,要不你让谁写一遍,我照着抄。”
公孙禁听罢,目光转向丽夫人。
丽夫人赶忙躬身行礼:“小女所言非虚,她自幼在冷宫中长大,无人教导,确实不识字。我愿代笔,让她抄即可。”
公孙禁手上力道未松,将付灵瑶狠狠甩向书桌,付灵瑶的腰腹重重撞击桌沿,桌上已经摆好的文具也随之翻滚四散。
丽夫人上前扶住付灵瑶,付灵瑶因腹部疼痛,无力地靠在她身上。
好疼,肚子上的青黑印子还没好透,又在原地撞了一次,疼痛双倍叠加,疼得她眼冒金星。
弦歌将文具重新归位,一边研墨一边命令道:“别装了,快写。”
丽夫人只得松开付灵瑶,跪坐桌前,斟酌语句,拿毛笔笔尖蘸取墨汁,在布帛上落笔。
她写完,正准备给公孙禁语述一遍。
公孙禁改变了主意:“你又不识字,就算写了,那小子也必然不信。起来,现在跟我到城墙上,你亲口对他说。”
付灵瑶抬头怒视他,一脸不情愿。
“别磨蹭,站起来。”公孙禁抓住付灵瑶后脖处的衣领,将她像一只小猫般拎起,“动作快点,再磨蹭,我就把你的侍女扔到军妓营里,让全军享用。”
付灵瑶闻言,只得加快脚步,随他一同往外。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县衙,在密城内行走,赶忙趁机记下地图,扩展脑中记忆。
两人到了南门城墙下。
付灵瑶磨磨蹭蹭地爬上几十个台阶,登上了城门顶。
有人在她身侧,朝外大喊道:“灵王驾到!让你们主将来听宣!”
付灵瑶朝城外偷偷打量,不远处“沐”字大旗漂亮又醒目,随风在空中摇摆。士兵们虽然也灰头土脸,许多人身上带伤,但看着气势和补给都比公孙禁这边好许多。
一根箭直直朝说话的人射来,他一偏头躲过了箭,唾了一口,咒骂道:“狗娘养的,净耍些不上道的阴谋诡计,有种堂堂正正出来跟我单挑。”
“兵者,诡道也。我只看结果,不问来处。”沐觅风在李武李柳护送下,策马出现。
付灵瑶欢喜地按住城墙,探头跟他打招呼:“觅风!”
公孙禁冷眼旁观,沐觅风与她对视,眼中雀跃做不得假。
“灵瑶,你还好吗?有没有受委屈?”
委屈?有点多。
但不想让他担心,付灵瑶还是摇头:“还好,他们不敢对我太不敬。”
沐觅风皱眉,正准备开口。
公孙禁上前,站到付灵瑶左边,右臂如泰山压顶般压在她右肩上:“没必要再叙旧了。我以为,还是尽快由灵王来亲自公布我俩的喜讯。”
他凑到付灵瑶耳畔:“军妓营缺人很久了。”
付灵瑶咬紧牙关,冷声回答:“知道了。”
她提高声音,对沐觅风说道:“你知我心意。但此刻,我只能说,我没有选择,只得应允国主求娶。”
“够了,闭嘴吧。”公孙禁将付灵瑶往自己怀里一按,朝沐觅风挑眉,“听到了吧,还不速速退兵。若再起战端,便是你的错了。”
沐觅风强压心头怒火,声音一字一顿,如冰锥般冷冽:“既然如此,我便护送国主和灵王回京。”
公孙禁冷哼一声:“在你退兵之前,我绝不离城。你这小子,阴险下作的伎俩太多了,要不是还有这城墙护着,早栽在你手里。”
“那可不行,身为长府,国主怎可不邀请在下参与新婚仪式。玉州百姓若知我未受邀请,岂不心寒。”沐觅风摇头。
公孙禁得意大笑:“哈哈哈,沐长府多虑了,既然不想走,就留在这里,做个见证,正好我也准备在密城举办仪式。当然,灵王地位尊贵,可不能委屈了她。我派人送信回京,昭告天下,同时让人带着全套仪仗到密城来,长府不会阻拦吧?”
“自然恭迎。”沐觅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
“很好。此处风大,我送爱妻回屋,长府也早点休息。”公孙禁保持着搂住付灵瑶的姿势,缓缓后退,直至消失在沐觅风的视线之外。
感受到禁锢有松动,付灵瑶一把推开他,威胁道:“晚上睡觉警醒点,最好枕头下面放把刀。只要我到你七步范围内,想杀你,没人拦得住我。”
“我不会给你机会的,从现在开始,你再也没有自由,准备在牢里呆到死吧。”
李武担忧地看着沐觅风,他从付灵瑶离开起,就一直保持相同姿势,遥望城墙:“主公,他们已经走了,我们也该回营。”
沐觅风回神:“没必要全留在这里了,听我指令,只留一千精兵随我们在此处驻扎,其他人马就地分散,回来处就食。”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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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一架奢华马车在张大监府前停下,车夫旁的小厮跳下马车,上前敲响了大门。
门房打开侧门,露出一条小缝:“谁在敲门?”
小厮从怀中掏出一张拜贴,一块令牌和一串钱,一同递给门房:“我们是上郡来的商人,之前张大监多有照顾。这次主家到京中销货,得知大监今日休憩,特意拜访,还请小哥通传。”
门房探头,看到马车和一身富裕商人打扮的付鸿音,心中信了五分,接过东西:“我去通传,你们在这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