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宫殿的琉璃窗洒在大殿之中,一片明净而庄严。
黎阳双腿发颤,平日旅游时看到的恢宏大殿如此鲜活的映入眼帘,虽比不上现代的高楼大厦震憾,但不同现代,在这里,行将踏错一步,便是身首异处,怎能不怕。
【这动作能不能慢些,这手是怎么摆的,哦,这样...那脚...哦,这样...】
杨若瑾睫毛微颤,一路上黎阳的哀嚎不绝于耳,从一开始的聒噪,到如今的哀嚎,让她比平日多了几分焦躁,也有些懊恼。
若是此人真实身份暴露于大殿之上,可能危及父皇性命。人是她带来的,若真发生意外,她难辞其咎,倒也故意放慢了动作,让身后人能学着自己的动作行礼。
黎阳以为老天爷开眼,紧跟着动作慢下来的杨若瑾双双跪拜在龙椅前,杨若瑾首先开口:“端阳拜见父皇。”
黎阳紧跟着杨若瑾,“臣,拜见圣上。”
皇帝俯视着两人,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语气悠然:“起来吧。”
【还好我聪明伶俐,一学就会,这宫里规矩也太多了,这公主倒好像是真的在照应我一般,也算是个好人。】
黎阳低头轻呼一口气,杨若瑾听着她暗暗得意的小心思,索性好人做到底,顺势往右迈了一小步,挡住了黎阳半边身子,让皇帝看不清黎阳此刻神态,黎阳那小人得志的神情,怕是会被端坐高位的九五之尊看出异样。
“平身,朕,今日特召你来,有一事相托。”
杨若瑾屏息静听杨庸帝的旨意,心里虽有所准备,但还是持有一丝侥幸,想证实庸帝所言,是否与黎阳所言一致,那劳什子村庄,究竟在何处,又发生了何事?
“你可知,前日有流民从柳州方向前往京城击登闻鼓,状告郁林郡郡守知情不报,贪污受贿,致使柳州疫症横行?”庸帝神情疲惫的看着大殿中缓缓起身的两人。
“不曾听闻,”前两日杨若瑾忙于婚事,况且作为公主,她本就不参与政事,自然不知情。
“嗯,此事虚实难分牵连甚广,自不可只听来人一面之词,故,朕有一新命。”皇帝言简意赅,声音沉稳。
杨若瑾心中一凛,余光瞟了一眼泰然自若的黎阳,果真被她说中了,眉头微皱,那她,真的会有那般凄惨的下场吗?那瑄儿,怎么能,怎么敢!
“端阳,你办事素来稳妥,朕想让你与少师同行前往柳州,查明缘由,为朕带回真实的情报,你可有异议?”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杨若瑾。
杨若瑾的耳边只有沉默,黎阳并未提供给她其他关键信息,想到黎阳所说的结局,让杨若瑾有一瞬间的慌张,并未立刻应下。
“端阳,”庸帝久久没有等到杨若瑾的答复,轻声唤她,“可是还在怨朕。”
杨若瑾微微一顿,明明幼时父皇对她也算的上疼爱,可随着宫中妃嫔日益增多,宫里的皇子皇女更是如雨后春笋,扎堆往外冒。父女情谊,早已在权衡利弊与朝廷利益前消耗殆尽,哪怕她昨夜大婚,今日庸帝也未曾问过一句,她是否欢喜,只关心她是否因为怨恨而不替自己办事。
【傻丫头,这哪里是觉得你办事稳妥,是这老头担心那些皇子利用这件事树立威望,又不舍得让自己培养的太子涉险,这才听了欧良俊的建议,派一个公主同去。】
“父皇所托,儿臣必定不负重望。”杨若瑾知晓缘由,倒也安心许多,太子乃皇后遗孤,虽行为放荡暴戾不仁,却深受庸帝宠爱,父皇担心太子地位受到影响,也是情理之中。
“但,儿臣认为此次除了需要查明动乱的原因外,更需要了解当地百姓的真实处境。儿臣与少师必然早已被群臣熟识,需有一张生面孔同行,方为上策。”她只能想办法带上自己的保命符。
皇帝思索片刻,似乎被杨若瑾的提议所打动。他点了点头:“端阳考虑周全,那你想让何人同行?”
“驸马虽是新近入府,但她机智聪慧,一心只读圣贤书,鲜少与官场接触,对于调查谣言背后的真相,必定能够胜任。”杨若瑾话音刚落耳边果然听到身后的黎阳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帝微微一愣,似有些意外。听传旨的奴才说,杨若瑾一开始并不接受这桩婚事,甚至还因此绝食三日,见此刻两人相处融洽,微微点了点头。
【救命,可千万别同意!你看我那里有半点聪慧的样子?我可不想背下屠村的骂名!】
“你既然如此请求,便携驸马同行。你二人琴瑟和鸣,朕心甚慰,但务必小心行事,对百姓要心慈手软,不可过于强硬。”
庸帝还是头一次正眼打量黎阳,看着畏畏缩缩的模样,并不认为黎阳真能起什么作用,要是真的机智聪慧又怎会读了这么多年书连个功名都没有,但杨若瑾主动开口相求,他也乐得成全,毕竟还需稳住手握重兵,镇守边疆的黎家。
“是,谨遵父皇之命。”杨若瑾恭敬地回应。
黎阳,去或不去,无足轻重。
一个无足轻重,让原本吃瓜的黎阳头顶的天都快塌了,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连如何走出大殿,黎阳都不清楚。
“圣上,这驸马似乎…不太情愿。”身边的灿公公端来茶盏。
庸帝脸色不变,翻弄着手中奏章,沉声道,“你倒是瞧得清楚。”
“这黎家人,尽是些糊涂蛋。”灿公公继续道:“圣上下旨赐婚,乃多大的福气,还由得他挑三拣四。”
庸帝放下茶盏,微微叹气道:“此事,倒是委屈了端阳,命人送十匹锦缎到公主府。”
“喳,皇恩浩荡,端阳公主定会感念圣恩。”灿公公笑的和煦。
“端阳公主乃千金之躯,那么多皇子争着抢着,圣上派公主殿下去,万一有个好歹,岂非……”灿公公摸不清庸帝心思,小心翼翼侍奉。
“此事,可由不得那些兔崽子拿来争斗,收拢民心。”庸帝冷声道:“你也是宫中老人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别忘了分寸。”
灿公公脸色惨白,连忙跪地求饶:“是老奴糊涂……”
庸帝挥了挥手示意王灿离开,灿公公连忙磕头,“谢主隆恩。”
说完,颤颤巍巍的起身,弯腰退出大殿。
他身影刚刚退出,就见旁边一个身着红色侍卫服的男子站在门外,已等候许久。
王灿小心翼翼的退至大殿门后,见左右无人,低声呵斥道:“你家主子未免太心急了,你当这是哪里?万一不小心传到圣上耳里,你我岂有命活。”
“灿公公,”男子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悄声道:“我家主子深知您这些年辛苦,特意托属下孝敬您的。”
刚被庸帝敲打过的王灿,连忙将眼前的烫手山芋推了出去:“老奴在圣人身侧伺候多年,岂是贪图富贵之人…”
见王灿变脸,男子默默将银票收回袖口,“是属下思虑不周,这等黄白之物确是污了公公清白。近日主人还在城东盘下一处宅院,若是公公赏脸,不如改日去瞧瞧?”
城东的宅院可是银子换不来的,王灿转了转眼珠,自是心动:“回去与你们主子说,此事不成,再勿肖想。”
“那宅子…..”男子还想再谈听仔细些。
直接被王灿打断:“走吧,老奴身份低微,终生定是侍奉圣上左右,这宅子怕是无福消受。”
说好要参拜长辈的杨若瑾,带着黎阳一一拜见了太后与皇后,因着男女有别,自然不再去其他嫔妃宫里,只是一路上黎阳都拉耸着脑袋,对周遭事务都提不起精神,导致杨若瑾想要从黎阳‘心声’中推断谁好谁坏的计划,一一落空。
“驸马,似乎心神不宁。”坐在出宫的马车上,黎阳依旧是一幅半死不活的模样。
【马上就要去那个灾民成堆,瘟疫肆虐的地方,还有什么好装的,去了都不知道有没有命回。】
杨若瑾听着这些话,耳朵都快起茧了,除了知道那村子染了瘟疫,她还从黎阳的‘心声’中了解到柳州知府不仅知情不报,还刻意将消息封锁。但哪怕她已经清楚事情经过,这一趟还是非去不可。
“驸马,是怪本宫没有问过你的意愿,便拉你一同前往柳州?”杨若瑾知道此刻不能任由黎阳继续这般消沉下去,倒不如将话说开。
“臣一介布衣,不过是个高级些的上门女婿,哪有什么说话的权利。”黎阳有些赌气道,先是莫名其妙穿书到了一个小炮灰身上,还不等她庆幸这本书她看过,这诡异的剧情发展又让她陷入绝境。
“驸马,你不是无话可说,在本宫眼中,你也非庸衣之辈。夫妻当共一体,你我既已成婚,卿之言音,卿之心愿,于本宫而言俱为重要。本宫也知此行艰难,若是你不愿前往,本宫也不会勉强你。”今日杨若瑾玉颜轻抹淡妆,素雅中更是透着一抹娇弱的美,但娇弱并非软弱,反而是在娇柔话语中蕴含着刚毅的力量。
黎阳抬起头,看着杨若瑾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那句我不想去,在喉头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化作一句,“臣,会尽力而为。”
黎阳到底是心软,眼前人既未陷入情网,或许还有救。
杨若瑾那微微翘起的樱唇,勾勒出淡淡的笑意,让人心头生出一丝暖意:“既然事已至此,我们便早早制定对策。若能查明真相,也算是为百姓尽一份心力。”
黎阳眉宇间透着一抹倔强,既以身入局,不如舍命胜天半子!
再次看向身侧的杨若瑾想说些什么,见她轻轻颔首思考,又呆呆愣住。杨若瑾的一缕发丝落在额前,仿佛一朵柔美的莲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整个人如同一幅古典的画卷,散发出淡淡的诗意和风华。她那舒展如云的衣袂在微风中轻拂,宛若仙女降临人间。
黎阳止住欲伸手整理她发丝的冲动。
【我肯定不是被这个女人美色蛊惑,我只是想尝尝这与天斗,其乐无穷的滋味!】
杨若瑾被拉回思绪,哦,原来是这样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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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