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一门心思和繁琐的喜袍作战,没有注意到杨若瑾目光不善的打量和审视。
黎阳并不熟练,费了很大的劲儿才除掉将杨若瑾身上复杂的喜服,待只剩下中衣的时候停了下来,乖巧地退到一旁,垂首敛眉,一言不发,看似无比恭顺。视线悄悄落在杨若瑾身上,只见褪去盛装华服的少女少了雍容华贵,多了清纯娇憨,轻薄寝衣之下的身躯玲珑有致、婀娜多姿,心中微微一动。
【可惜我是个女的,要不然能娶这么个大美人,也不亏。】
杨若瑾震惊的看向黎阳,不想这黎家竟敢欺君罔上!
感觉到有一道“炽热”的视线落在身上,黎阳不安地抬头,刚好对上杨若瑾“别有深意”的幽深目光,心中越发不安。
【我怎么忘了她被贬庶人之时,被斥责勾搭朝臣、调戏权贵,尤其是豢养了十几个面首的事!该不会她要对我下手吧!我可不想第一日便被治个欺君之罪。】
“殿下,若是无事,臣......”黎阳只想快些逃离此处。
杨若瑾很想发作一通,但此刻怎会放她走,原本还担心对方为男子,难免污了清白,此刻倒是松了一口气,比起黎阳能未卜先知,自己又不知为何能听到黎阳‘心声‘,黎阳是女子之身,反倒显得没有那么特别,既能打探情报,又无需委屈自己。
想想既定的命运!索性陪她继续演下去。
等今后掌控局势,再与此人好好清算!
“本宫乏了,安歇吧。”杨若瑾顺势靠在黎阳的身上,果然,不似男儿臂膀那般宽广,想必此人是将胸前裹住,才不显柔软:“驸马,今夜可是花好月圆,良辰美景,怎能辜负了这如诗如画的时刻?”
黎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眼里虽带着惊恐,但面上依旧强装镇定。
【安歇?怎么歇,这女人不会真的要睡我吧?】
杨若瑾起了戏弄的心思,你要装,本宫倒看你怎么装,上前关切道:“驸马这是怎么了,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
双手撑着黎阳的肩膀,垫脚靠近黎阳的耳侧,热气扑面而来,只见杨若瑾的唇就要挨到自己。
“殿下!”黎阳装不下去了,急忙将人推开,脸色涨得通红,哪里还有刚刚的情真意切。
这便装不下去了?杨若瑾侧头故作不满地看向她:“驸马方才不是说吃饱了伺候本宫吗?这是何意?”
黎阳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巴子,连连摇头:“臣,臣......”
杨若瑾此举着实吓到了黎阳,紧张的说话都开始结巴:“殿下,乃天潢贵胄,臣心中惶恐,身下丝毫不敢生出亵渎的心思,怕是今夜暂时无法伺候殿下。”
杨若瑾脸色绯红,这哪里是姑娘家能说出的话,故作诧异道:“是吗?可是驸马身体有恙,不如本宫立刻请御医替驸马检查一下。”
黎阳被惊的虎躯一颤,这是能检查的事情吗! 黎阳急得快哭了,怎么跟剧情差那么多,明明两人只是大婚见过一面后,被赶出房门,自从相敬如宾的,怎么到自己这儿就变了,是男主得罪这祖宗了?
【男主得罪这祖宗为什么要自己承受这份报应啊!老天爷,你不长眼啊!】
黎阳慌忙摆手,声音颤抖:“殿下,是臣言之不准确,乃是失言之辞,况且此事关乎男子脸面,还望殿□□恤!”
杨若瑾眉头微蹙,她看着黎阳的模样,心中畅快不已,故作疑惑道:“驸马,面子是小,身体为重,可莫要讳疾忌医。”
说完,轻轻靠在黎阳怀中:“再者说,你我今日成婚,不可有半点疏忽......”
“微臣求求殿下了,求殿下饶臣一命。”黎阳再也装不下去,无论是与面前之人坦诚相见还是请御医替自己把脉都难逃一死,不如她主动坦白,说不定还能博取一丝生机。
见黎阳想要朝自己行礼,似是要道破真相,杨若瑾连忙用手指拦在黎阳嘴唇之上,“你我既是夫妻,本宫又怎会因此小事迁怒驸马,既然今日驸马还无法对本宫生出夫妻之情,就劳烦驸马先将就睡在小榻上,改日让下人私下寻御医开些调理身子的药方,可好?”
黎阳心头一颤,连忙点头,脸上的表情虽然保持着恭敬,但心中却是各种翻腾。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姑娘!这哪里是恶毒女配!这明明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啊!】
现下这桩婚事她满意的很,若是说破黎阳身份,黎家必然被治下欺君之罪,连同黎阳一并处死,可现下她并不想放走黎阳。
见杨若瑾弱柳扶风独自一人走向床榻,起了怜惜之情。
【哎,虽然非我本意,但毕竟间接欺骗了她,没想到她人这么善良,好好一个公主,怎么就为了一个男人弄得自己那般凄惨,看着她现在恋爱脑也还没到病入膏肓的样子。要是将来能让她少受些苦,能帮就帮吧,也算是还她这个人情。】
杨若瑾微微一怔,背对着黎阳不禁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虽说灵异,但此鬼倒是颇为有趣。
第二天的晨光透过窗帘洒在床榻上,温暖的阳光使得房间温暖宜人。黎阳感觉到阳光的温度,微微皱了皱眉头,试图逃避晨曦的召唤。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眼中带着一丝沉重,看着不太熟悉的繁杂花纹,并不愿意离开梦境的安逸。然而,现实残酷地敲响了她,杨若瑾的声音让她不得不面对新的一天,“驸马,该起了。”
【这破驸马谁爱当谁当吧,怎么起的比我上班还早啊!】
杨若瑾端坐在一旁,礼貌疏离地看着黎阳。
她的眼神透露着淡漠,声音染上了一丝愠怒,“驸马,该起了。”
黎阳身子轻轻一颤,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推开被子坐起身来。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
黎阳这般安慰自己,杨若瑾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鬼倒也有些才情,“驸马眼眶有些泛红,似乎昨夜并未休息好,看来还是需请御医替你瞧瞧。”
“不用,”听到御医两字,黎阳迅速跳了起来,哪里还有一丝困倦的模样。
【这人还真是有些膈应人的天赋在身上!】
杨若瑾嘴角含笑,默默地听着这个异世之魂内心独白,昨日睡去她思虑良久,想过将人严刑拷打,逼她说出未来将发生的一切,但,此举定然引起旁人猜忌,打草惊蛇。
看着眼前人睡眼朦胧的模样,也不像个能翻出风浪之人,竟还有些憨直,更是放下这个念头。
【别说,这古代被仔细照料长大的公主就是好看,这才是书中写的天生丽质难自弃,这皇家气度可比那些明星有气场?】
杨若瑾微微一愣,平日的阿谀奉承并不少,但像黎阳这般露骨的却鲜少,嘴角不自然的微微上挑,心情也跟着愉悦不少。
【美人笑了,似乎早起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惜,就是这脑子不好使,被男人骗的五迷三道的,好好的一张脸偏生没长脑子。】
‘砰’的一声,黎阳被吓得一个激灵,只见杨若瑾拂袖而起,由于起身过快牵动了一旁的小凳,发出碰撞之声。杨若瑾瞬间收敛笑容,已然端庄地站到黎阳身前,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冷静。
黎阳看到杨若瑾站在那里,心中一紧,连忙低头行礼:“殿下...”
【这女人怎么喜怒无常的!】
杨若瑾目光沉凝,淡淡道:“黎阳,你既在驸马之位,应当严守规矩,不可轻忽职责。第一件事,便是学会守时,今日本宫已等你许久,今后不可再有这等失礼之事发生。”
黎阳闻言脸色微变。
【没想到来了这里还要过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日子!】
但她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老实行礼道:“是,殿下,臣知错了。”
“父皇卯时上朝,今后你便也此时起身。”杨若瑾淡淡道。
【凌晨五点起床!资本家也不带这么剥削劳动力啊!】
黎阳在心中哀嚎,但面上依旧恭敬,杨若瑾听罢,心情微微舒缓,竟敢辱骂本宫愚钝,未将你杖毙已是恩赐。
“殿下,膳食已备好。”门口响起宫女的声音,但似乎并非杨若瑾的贴身宫女秋巧。
见黎阳一脸呆愣的看向自己,杨若瑾嘴角泛起轻笑,似乎很爱看这人明明暴怒,又只能战战兢兢恭顺听话的模样。
“殿下......”黎阳心中古怪。
【这女人的贴身宫女,怎么突然换了人?】
杨若瑾淡淡道:“忘记与驸马提及,昨夜秋巧被人撞见与外人苟合,已被慎刑司带走。今后由秋夜负责本宫起居饮食。”
黎阳满脸震惊的看向杨若瑾,“与外人苟合?”
【我不就是多睡了一会,这公主动手未免也太快了些吧!早起,下次一定要早起。】
“殿下可有将秋巧会面之人一并抓获?”黎阳小心端详着杨若瑾的神色。
只见她神色淡淡,“此等小事,何须本宫亲自过问。”
“那奸夫是?”黎阳继续问道。
“府内一个管事奴才罢了。”杨若瑾抬眼道:“驸马似乎很关心此人。”
黎阳连忙摆手道:“殿下误会了。”
【这小宫女玩的挺花啊?竟然还不止一个。】
杨若瑾心中冷笑,见黎阳对自己并未起疑,吩咐门外的宫人将膳食端了进来。
宫女轻手轻脚地端着膳食走了进来,低头行过一礼后,将盛满美味佳肴的托盘放在桌上。随后,轻声禀报:“膳食已备好,还请殿下和驸马享用。”
杨若瑾点了点头,示意宫女退下。她淡淡地看向黎阳,语气平静:“你也过来一同用膳吧。”虽然表面上言辞温和,但其中蕴含的掌控之意却让人难以忽视。
黎阳连忙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两人端坐在膳食前。
【水煎包配白粥,要是能来碟酸菜就好了,这会辣椒应该没传过来吧?看着也太清淡了,我柜子里的火鸡面和螺蛳粉,这辈子怕是都吃不到了。】
杨若瑾不懂黎阳口里的辣椒和酸菜是何物,听的出黎阳并不满意这顿早餐,“驸马自巴蜀来京,一地有一味,听旁人说巴蜀之人尚滋味、好辛香,不知这些吃食可还合驸马胃口。”
“那,有辣椒吗?”黎阳话一脱口,又自觉说漏了嘴,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霎时,屋内只剩下食物间的清脆声响。
“辣椒?驸马说的,可是胡椒的别称?”杨若瑾并未戳破,帮黎阳将话给圆了回来。
黎阳讷讷道:“啊,正是。”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欢快小跑的脚步声,打破了黎阳此刻的尴尬。一位身穿红色宫装的小男孩突然闯入,眉眼俊朗,神采奕奕。他一见到杨若瑾,立刻欢呼着跑了过来。
“皇姐,你果然在这儿!”小男孩兴高采烈地跳跃着,他的目光扫过座上的黎阳,瞬间停滞在她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杨若瑾微微一笑,接过小男孩的跳跃,轻声道:“瑄儿,怎得跑得如此急?侍奉的宫人呢?”
杨若瑄年纪尚小,眉宇间带着一份顽皮与稚气。他的双眸明亮而灵动,一头黑发披散在肩上,看起来十分活泼可爱。
【这就是九皇子啊!果真同瓷娃娃般精雕玉琢。】
“皇姐,我刚从书房跑出来,看见你不在,就赶紧找过来了。”小男孩神情天真烂漫,透着一股儿童的活泼。
杨若瑾抚摸着杨若瑄的头发,温柔地笑道:“乖,书房内机要甚多,你可不能总是乱跑。”
杨若瑄点了点头,眼神中依旧闪烁着好奇:“皇姐,这位就是…你的驸马?”
杨若瑾望向座上的黎阳,淡淡解释道:“嗯,这是本宫的驸马,黎阳。”
杨若瑄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坐在皇姐身旁的黎阳。黎阳面带微笑,轻轻行礼:“臣见过九皇子。”
九皇子杨若瑄兴奋地拍着手,兴奋地跑到黎阳身旁,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新面孔。
杨若瑄看了片刻,顿时变得认真起来:“皇姐,你嫁给驸马后,以后还会陪我玩吗?”
杨若瑾微微一笑:“当然,皇姐会和从前一样陪着你。”
杨若瑄听罢,高兴得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兴致勃勃地说:“那太好了,我喜欢皇姐陪我玩!”
【这孩子长得真可爱,也不知他们那群人怎么下的去手,硬生生将人屈辱致残,这么活泼伶俐的小公子就成了街边乞儿。】
杨若瑾心中一窒,黎阳说她会死时,她并无畏惧,但此事若牵连到她的瑄儿,便是触了她的逆鳞。她凝神想要听黎阳‘心声’会继续说些什么,谁知此人却再无言语。
“近日少师可有考教瑄儿功课。”杨若瑾想起黎阳经常提到的‘男主’,刻意问道。
“有,少师还夸赞瑄儿聪慧,胜过一众皇子。”杨若瑄高昂着头,似乎在等待杨若瑾的夸赞。
【这两兄妹怕是不知道这是欧良俊在捧杀吧,还傻乎乎的以为是在夸他。】
捧杀?
杨若瑾抿了抿唇,她并不知捧杀为何意,但大致不是什么好事,似是被欧良俊设了局,她目光复杂的看向一旁胡吃海喝没有一丝形象的黎阳,想要换掉少师并非容易之事,但这个欧良俊似乎是很大的威胁。
“满招损,谦受益,瑄儿要时刻谨记。”没有意料之中的夸赞,杨若瑄明显有些愣住,他竖起小脑袋,一脸懂事的样子,认真地点头:“姐姐,瑄儿明白了。”
杨若瑄的可爱模样让杨若瑾心头一暖,她微微一笑:“好孩子,记得要听话。”
【这公主看起来也不笨嘛,怎么被男人骗的团团转。】
杨若瑾瞪了黎阳一眼,淡淡道:“瑄儿这般闯入,本宫竟忘了,让下人端些驸马的家乡风味上来。”说着,便对外吩咐道:“准备些胡椒,给驸马,本宫特意打听过驸马的家乡习俗,驸马尝尝可还正宗。”
胡椒八百斛,千载遗腥臊。在古代胡椒价值堪比等重量的黄金,可若在白粥里加上满满两勺胡椒粉,这滋味,黎阳好奇的咽下一小口,顿时觉得喉咙一阵火辣,眼前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她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的表情犹如吃了苦瓜一般,瞬间变得扭曲。
杨若瑾见状,忍俊不禁,嘴角微微勾起,但眼底透露出一丝关切。她淡淡地说:“驸马,可是与你平日吃的有异?若是让本宫知道底下人随意糊弄,定要好好惩戒!”
【这里的人这么重口味吗?这哪是美味,分明是毒药啊!】
黎阳捂着嘴巴,努力克制着呛得说不出话的感觉,并不想因为自己害了旁人,只能艰难的缓缓咽下那一口满是胡椒的白粥,眉头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殿下,这个……呃,正宗,只是臣以为入乡随俗,今后还是无需殿下特意为臣准备,臣的吃食同殿下一般就好。”
身边的杨若瑄满脸不解,他怎么从未听过巴蜀之人将这胡椒直接撒在碗内食用,心道这黎阳果然似旁人口中那般骄奢淫逸。
“驸马方才答应本宫克守规矩,用膳之时,当以雅致为重,不可使食相如同丛林蛮兽,宜徐徐细嚼,品味其间之意境,你瞧,这白粥都滴在了桌上。”杨若瑾似乎并不想轻易放过黎阳,说罢,她起身拿起筷子,夹了些菜送到黎阳碗里,“这胡椒的确是些许刺激,今后要少食用,驸马,今日便吃个尽兴。”
黎阳咬了咬嘴唇,尽管胡椒的刺激让她有些难以忍受,但在杨若瑾的注视下,她只得忍受着,不敢表露出太多的不适,“殿下慰勉之意,臣心领了,臣必谨守规矩,不敢有半点失仪之事。”
【这什么人间疾苦啊,觉不能睡,饭不能吃,还让不让人活了。】
杨若瑾微微颔首,眉梢微动,“你既已明悟,本宫亦不会再过分计较。”
虽是惩戒,也是试探。杨若瑾观察黎阳的举动,确定她并不知晓巴蜀真实的地貌风情,和外界传言的黎家公子也无半分相似之处,断定眼前人早已换了壳子,不是从前的黎阳,道观之行被她悄悄提上日程。
杨若瑄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不禁发出一声轻笑,难得看到皇姐这般孩子气的模样,觉得眼前之人虽不堪大用,但能讨皇姐欢喜,足以。
【算了,反正那送命的圣旨已经在路上,也就吃这么一顿胡椒了。】
杨若瑾握筷的手悬在空中,送命的圣旨?
黎阳看着杨若瑾呆住的动作,不解的望向杨若瑾,站起来夹个菜那么难吗?起身自以为贴心的夹起她欲下筷的那盘鱼肉道:“殿下可是觉得有些远,臣夹给您。”
黎阳一想到这天仙般的人将来要被市井无赖磋磨侮辱,看着女人从未干过粗活的纤纤玉指,不觉有些心疼。
【从小锦衣玉食,连菜都不会自己夹的人,以后那种日子可怎么过。】
“嗯,”杨若瑾放下落筷的手,安静的看着碗中鱼肉,倒是衬了那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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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