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城,青云堂内围聚着许多各个门派中的人,乌压压地都围着坐在中间位置的齐邺成,气氛剑拔弩张。
“齐堂主,都三天过去了,我想无涯城也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了吧。”
有人说话,立马就有人应和,“是啊,百花会上出现的魔族明明是被无涯城藏了起来,为何不敢给我等一个交代?明家的惨案还没过去多久,无涯城到底有什么可隐瞒的?”
“无涯城这等做派实在让我等难以信服。青云堂还能做到秉公执法吗?难道无涯城真的和魔族勾结,意图颠覆仙盟吗?”
齐邺成坐在大堂之上,不动如山,任由下面的人吵开了花,也没有理会。
直到这些人似乎意识到这么吵好像也还是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声音才有渐渐消了下去。
慢条斯理喝了口茶水,齐邺成才清了清嗓音说:“今日请大家过来确实是打算给大家一个交代,只是那日的情形并非大家所想的那般,那个孩子并非魔族血脉,只是一时受到魔族气息影响,才有这样的误会。”
马上就有人跳出来反对:“怎么可能?我那天亲眼看见的,那个孩子身上魔气缭绕,绝不可能有错。”
“是啊。我也亲眼看见了。”
齐邺成扫了一眼那几个挑事的,大乘期修士的威压下,冒头的人瞬间就哑了火。
“齐某在青云堂二十余载,平日行事如何,诸位想必都是很清楚的,自然不会口无凭据说这样的话。”
除了想挑事的,自然也有相信无涯城的中立之人,“这是自然,齐堂主的行事我等还是相信的,否则这青云堂也不会成为我等的汇聚之地。只是仙盟如今人心浮散,想必纯宁剑尊和齐堂主都会拿出凭证来让我等信服。”
“这是自然。”齐邺成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人,那人看到示意,快步走了出去。
“三日前蓬莱洲的客人也参加了百花会,这次师尊请了东方一族的人来为那个孩子验明真身。”
闻言,堂下传来不少窃窃私语,“听说东方一族的万方镜能够照明一切事物的真身。那孩子是不是魔族一照便知。”
“既如此,那就快将蓬莱洲的仙使请来吧。”
燕钰身形挺直站在青云堂外,看着众人吵吵闹闹。这么多年了,仙盟这些人还是这副模样。
之前明家出事,调查真相的人没几个,大部分都只是在猜疑、指责、推诿,聚在青云堂吵吵闹闹,出力的没几个,都只是在制造混乱,更有甚者想在混乱中牟利。
只看一次,便知道这些人的真面目。
所以师尊从那天出事就之后就没露过面,只在如意阁应付东方剑尊。
好在齐师兄在青云堂多年,积威甚深,可以压得住这些人。
等会只要孟绎思在众人的见证下照一照万方镜,证明他不是魔族,就可将这件事解决了。
燕钰看了眼站在自己一旁,比自己稍矮一些的清秀少年。孟绎思的脸色还有点苍白,应当是之前受伤的缘故。
燕钰能明显感觉到孟绎思比之前更加沉默了,但眼神却更加沉稳了,不再是面对未知环境的焦躁和抗拒了。
他不知道这件事对于孟绎丝的影响有多大。
起初叶昭提出这个方法的时候,孟绎思还很抗拒。后来叶昭把孟绎思拉到叶前辈的房间里,不知道说了什么,孟绎思出来之后就答应了。
而且,昨天他们就已经用东方一族的万方镜试过了,镜中的孟绎思就是一个正常人,没有一丝魔气。
所以他们才敢今日在青云堂公开验证。
“小师叔,可以进去了。”刚刚齐邺堂示意的小弟子跑出来通知燕钰。
“我们走吧。”燕钰对孟绎思说。
孟绎思没说话,但原本有些低垂的头抬起,目光和迈入青云堂的步伐都十分坚定。
-
叶知槐觉得浑身痛极了,比她刚穿过来的时候还痛。
她能明显感觉到身体里有好几股力量在乱窜,撞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痛。
身体一会热一会冷,脑子里还不断闪现着好多陌生的场景——
“明明我那么早就入门了,师父还是只能看到你和大师姐。”
“乾元丹那么难得,师父都想尽办法给你找来了。”
“明明你根本就不需要!”
“我结丹的时候那么凶险,失败了两次,他却只是让我再好好潜心修炼。”
“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一切?就因为你有一双好父母吗?”
……
怨恨、震惊、惧怕、痛苦……种种情绪连同失控的灵力冲击着叶知槐的大脑和身体,一起折磨着她,令她在昏迷中也忍不住痛吟。
不过这些最后都在一股强大却温柔的青色灵力的安抚之下归于平静。
暴乱的灵力被压制、疏通,而那些陌生的记忆和可怕的情绪也被涤除杂质之后安放于脑海中的某处,灵台一片祥宁。
感觉不到疼痛之后,精疲力尽的叶知槐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之间好像看到了一片绣着苍翠竹叶的青绿衣袖。
那衣袖如同一团云,转瞬间就要散去。
叶知槐有些急切地伸手去抓。
因为潜意识在告诉她,那片青色可以缓解她的疼痛,如果青色衣袖离去,她可能又要难受了。
只是让尚且在清醒和梦境之中分不清的叶知槐震惊的是,这次居然真的让她给抓到了。
她猛然睁开眼睛,熟悉的木质轮椅停在床边,手感极好的衣袖被她紧紧握在手心,指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上面竹叶的纹路。
视线往上,如昆山玉质的泽宁剑尊端坐在轮椅上,即便被她拽着衣服也如同仙人般不可冒犯。
郁冀看着被扯住的衣袖,怔愣了片刻,但他并没有扯回而是任由叶知槐就这么握着。
如山泉般清冽的声音里竟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你醒了。”
“剑尊?”叶知槐仰视着对方。
她反射弧有些长地问,“是你救了我?”
泽宁剑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轻声问,“还难受吗?”
叶知槐感觉这个问题自己好像答不太上来,说完全不难受那是假的,身体现在还是酸酸涨涨的,使不上力气。
脑子乱乱的,手也在无意识之间松了劲。
郁冀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自己被松开的袖口,折痕明显。
还在状态之外的叶知槐突然感觉到对方似乎情绪有些沉下来了。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看了看面前依旧看不太清面容的泽宁剑尊,莫名觉得如果自己说实话,对方一定会很难过。
毕竟,对方作为五大剑尊之首,当世第一大能,亲自给自己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修治病,结果这身体越治越差,肯定会不高兴。
于是,她双手撑床让自己坐了起来,换了个话题,“剑尊,上次在无相山救我的也是您?”
她看着对面的人,眼睛有些亮,“我记得那把剑,原来是您的配剑。”
“谢谢您救我这么多次。”
自从知道泽宁剑尊就是在无相山漫天剑光中救她性命的人,叶知槐还没有来得及正儿八经说一声谢谢。
而这次在百花会上的意外,又是泽宁剑尊出手救了她和孟绎思。
她自己都有点数不清泽宁剑尊到底帮过她多少次了,而且她还从人家这里得到好感度积分。
怎么看都有点连吃带拿的。
泽宁面对叶知槐充满感激的眼神,轻轻嗯了一声。
他眼眸微垂,“可是你又把自己弄伤了。”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叶知槐能听出里面的不高兴。
看来剑尊确实很介意这件事。
“下次不会了,我好好惜命的,不辜负剑尊的救命之恩。”她看着对方隐隐约约的俊美面庞,嘴甜地补充道。
郁冀看着面前神情轻松的人,衣袖下的手将那块原本挂在叶知槐腰间的青玉佩握紧了一些。
怎能如此不将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
她年纪尚浅,说不得以后的年岁要比他长,如此不在意自己的安危,让他怎么放心的下!
此前各种名贵药材不惜其数,人也放在无极峰仔细养着,才稍微好了一点的身体,下了一趟山一夜之间功亏一篑。
想起这件事,泽宁的怒气就忍不住对准师兄纯宁。
当了这些年的无涯城城主,竟然在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
有诸多言语想说,可话到嘴边泽宁又觉得自己不知道该以何种立场来说。
他确实长她许多年岁,若是作为长辈叮嘱教训两句也不是不行,可……
他眉头微皱,想了想,还是将手中的玉佩收回到纳戒。
种种情绪皆被压下,最后只剩端着药碗递到叶知槐面前的手,和一句不容抗拒的话。
“把药喝了。”
叶知槐不知道对面即便命令人也还是仙气飘飘的泽宁剑尊山路十八弯的心路历程。
她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药,刚刚还满怀感激,现在表情瞬间就垮了下来。
已老实,求放过。
双手恭敬递接过药碗,叶知槐抿了抿唇,又轻轻地放下。
“剑尊,小思呢?”那天孟绎思身上的魔族血脉失控,被那么多人看见,若不是后来他们被泽宁剑尊的剑救走,只怕当场就会被那些兴奋的修士“斩妖除魔”了。
虽然泽宁剑尊的修为不用怀疑,但是当天有那么多人看到了,无涯城作为仙盟的组织和管理者,必须要给出一个让众人满意的交代。
但剑尊只是盯着她手中的药,“他的事情你不用管。”
“可是剑尊……”叶知槐还是很担心,因为她知道孟绎思可是原著里面的反派boss。
她有些担心自己不论如何还是改变不了孟绎思的黑化之路。
“他无事,你不必担心。”泽宁有些无奈,但还是解释了一句:“此事师兄已经妥善解决。”
听到这句话,叶知槐重重地松了了一口,“那太好了。”
纯宁剑尊出手解决,应该没问题的。
叶知槐刚醒,状态还不是很好,暂时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探究这件事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更何况泽宁剑尊心思根本没再别的事情上,只是一昧地催她喝药,“快把药喝了。”
“……”叶知槐的脸又垮了下来,她低头看了看药,又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下泽宁,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认命。
两眼一闭,就往下灌。
好苦!
叶知槐皱着脸,再睁开眼却看见一小碟带着雪白糖霜的蜜饯。
郁冀将提前准备好的蜜饯递给叶知槐。
对方如他意料般地眼睛亮了亮,开心地双手接过,迫不及待地往自己嘴里丢了两粒。
“谢谢剑尊。”叶知槐实在是一个情绪来去都很快的人。
一小碟蜜饯都能哄好,明明眼角还含着刚刚喝药苦出来的泪花呢。
郁冀看着那一滴挂在眼尾要落不落的泪珠,捻了捻指尖,压下一点别样的心思。
这般大了,还是这样孩子气,吃药要哄着。
想到这里,郁冀又忍不住在心中叹息。
他的命定之人还这样年少,人与仙之间的界限又是那样难以跨越。
自己不知天道的压制之下还能撑多久。
若是那天遭遇不测,便是耽误她的大好年华。
他年长她太多,不得不考量诸多。
这般犹豫思量之下,不敢轻易承接这份天命,只任由师兄将人安置在山腰,可她也还是病痛不断。
既如此……
郁冀看向还在品味着蜜饯对此一无所知的叶知槐,握了握空荡荡的手心,轻声公布了一个不容拒绝的决定:
“自今日起,你便在银光斋住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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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