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金砖墁地,宝座上方“中正仁和”匾高悬,四周陈设古朴典雅,桌案上还有未干的笔墨,可见此事来得匆忙。
李堇葵有些疑惑地看着在场的一切,她向天轩帝投向疑惑的眼神,等待着天轩帝开口。
天轩帝同情地看了一眼她,随后才道:“让善渊把这件事说清楚吧。”
站在一旁被点到名的仲善渊向前一步,朝众人行过礼,开口道:“此人名叫张荆,原是盘邑的一个混混,据他的口供是因为从小同世子乞讨,如今见到世子被认回,心里不平衡,这才蓄意谋杀了世子。”
李堇葵脸色变得惨白,手帕一角被攥得紧紧的,她怒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张荆被强摁着跪在养心殿冰冷的地砖上,身躯微微颤抖,面上竭力镇定着。
“你好没良心!世子与你无怨无仇,哪怕如今他的身份地位变化了,又与你何干!”李堇葵气得浑身发抖,上一步指着那替罪之人怒喝道。
一旁的华王妃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打转 ,嘴唇颤抖着,却因在皇帝面前不敢放声哭泣,只能发出几声压抑的哽咽。
这是她十月怀胎诞下的儿子,还没来得及见过几面就被抱错,如今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张荆表情麻木,眼神空洞,仿佛对一切都不在乎了,只是机械地磕头,嘴里念叨着:“是我干的,我认罪,求世子妃饶我家人一命。”
华王轻拍着华王妃,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眉头拧成个“川”字,紧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却难掩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陛下,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啊!为何我儿会遭此横祸?臣妇真的日日难寐啊!”闻秀竭尽全力问道,这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的无助。
华王见状也不甘示弱,单膝跪地朝皇上说道:“犬子无故受害,恳请陛下严惩,以正国法!”
看他演到这个份上,李堇葵才觉得真正的心寒,虎毒还不食子,华王却已经能做到这个份上了,她就联想到谢书群从没被父母爱过,鼻尖不禁酸起来。
虽然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被推出来顶锅的,但是李堇葵明白他也不是无辜的。
要是谢书群没有那么聪明,能预料到华王的刺杀,倘若他真的死了,那么这个人的背锅将会导致谢书群遇害的真相被掩埋。
李堇葵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也跟着跪下,缓缓说道:“陛下,华王与王妃殿下,这恶人既已承认罪行,就绝不能轻饶。世子走得冤枉,我只盼能看到正义的伸张!”
养心殿内烛火摇曳,殿外寒风呜咽,似也在为这桩惨案低泣。
天轩帝扫了张荆一眼,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威严:“大理寺卿既已查明真相,按律处置便是。”
末了,他语气稍缓:“华王不必过于自责,此事朕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可惜了,本来还觉得这个各方面看起来比叶舒啸都好的嫡长子,可以好好培养,作为自己的接班人,可惜英年早逝了。
天轩帝揉了揉眉心,刚想将此事了结,喜公公就匆匆从门口走进,一路快步地走向天轩帝身旁耳语着。
殿上安静下来,没有人发出声音,少顷,天轩帝听完了消息,脸色垮了下来,看向华王。
顿时,天子身上的气场变了许多,他沉声吩咐其他人出去,独留华王留在殿内,走出殿时李堇葵就明白了,一定是与华楼的事情被锦衣卫上报了。
果然,在殿门关上那一刻,李堇葵回头瞧见了天轩帝阴沉的脸色。
殿内,天轩帝坐在龙椅之上,盯着华王沉默了很久,一直到华王被盯得发毛,这才连忙跪下:“不知臣弟做错了何事,还请陛下直言。”
好半天,天轩帝才略带痛心与无奈地对华王开口道:“自省啊,朕一直视你为至亲,对你诸多偏袒,可你此番作为实在是令朕失望至极!”
天轩帝握住龙椅的指节泛白,似乎在极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汹涌,他深吸了一口气,审视着自己面前的这位与自己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亲弟弟。
“与华楼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烧出来一个金窟洞!”天轩帝冷笑一声接道:“好一个与华楼啊!华王?”
天轩帝的眉头皱成“川”字,言语间难掩其中的失望与无奈,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在寂静的宫殿中回响。
华王听闻皇帝的斥责,先是猛地一怔,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身体微微颤抖。
他脑子里在飞速地运转着,倒霉的华王一接到消息就立马进宫了,还没来得及接收手下的消息,并不知道与华楼被烧了。
但很快,他便恢复了些许镇定,连忙伏地叩首,声音略带颤抖却又强装诚恳地说道:“陛下,臣知罪了,臣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实在是辜负了陛下的厚爱与信任!”
华王表面上诚惶诚恐地伏地请罪,可在那低垂的眼眸里皇帝看不见的角度,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与不甘。
“陛下,臣罪该万死!臣被猪油蒙了心,一时鬼迷心窍才犯下这等大错,臣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绝无半分忤逆之意啊!”
说罢,他的双肩微微耸动,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实则在暗中观察皇帝的反应,试图寻找一丝转机。
天轩帝看着华王这幅样子,重重叹了一口气,正欲开口斥责华王,却突然感觉喉咙一阵发痒,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来。
他勉强说道:“咳咳咳……你虽为亲王,却罔顾国法与朕的信任!咳……垄断市场、拉帮结派、贪污**,这些行径已严重危害朝纲,谁都能参上你一笔!”
殿内再次沉默了下来,华王不敢接话,天轩帝也心力憔悴。
“算了。”天轩帝看向一旁的喜公公吩咐道:“即日起,华王需将非法所得全部上缴,削减手中半数产业,王府禁足三月,若再敢有丝毫逾矩,朕绝不轻饶!”
末了,他失望地看向华王:“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再伤朕的心。”
华王听到后连忙叩首谢恩道:“谢陛下宽宥,臣必铭记此恩,在府中悔过!”
待华王恭敬地缓缓退出殿门后,双手悄然紧握在袖笼之中,指甲几近嵌入掌心。
他一抬头便看见,先前被遣出养心殿的李堇葵仍在一旁站着,心里有些疑惑,但微微点头后,也离开了殿前。
李堇葵还在养心殿门口候着,她必须要等到所有人都走后,再找机会单独求见天轩帝,现下华王才被责罚完,肯定对天轩帝心中有气。
她要做的就跟谢书群在房间里交代的一般,加入锦衣卫或者京军三大营,这样无论以后对谢书群称帝还是保护天轩帝都有帮助。
待华王彻底消失在李堇葵的视线后,她才上前对御前侍卫说道:“我是镇西将军,有要事求见陛下,烦请通禀一声。”
侍卫见过李堇葵几面,自然不会过多为难,他点了点头往殿里走去,不一会儿便走出来,放李堇葵进去。
少女挺直了腰板,不卑不亢地走了进去,她迎上天轩帝疑惑的眼神。
“不是才走吗?现在又有何事?”天轩帝刚处理完华王的事情,语气不耐烦。
“陛下,末将有一事恳请陛下应允!”
“怎么又是末将了?什么事?”
“如今世子陨身,他生前就一直心怀保家卫国之志,臣欲达成他的遗愿!况且天子脚下世子遇刺,皇城存有危险,臣身为将军,亦有责任守护皇城,护佑陛下,因而恳请陛下应允臣能加入锦衣卫!”
一语毕,李堇葵伏地叩首,字字铿锵有力,她埋着头等着皇帝的答复。
天轩帝坐在龙椅上,抿了一口喜公公才送上来的热茶,他盯着李堇葵叩在地上的脑袋看了一会儿。
“不是朕不同意,你一介女子怎么能进入锦衣卫呢?况且朕让你进,你这个将军该当何位呢?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天轩帝的语气中有些无奈。
李堇葵仍旧埋着头,她闷闷地发出声音:“末将等不了了那么长的时间了,哪怕从最底层的普通士卒做起也是可以的,末将从关西与独清两人来,如今却要一人回,还不如在武京立足生根。”
“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一个世子妃,怎么能大张旗鼓地去干这些事呢?别人会怎么看你?怎么看独清?”天轩帝坐在龙椅上有些苦口婆心地劝着,“就安分地做你的世子妃,享尽荣华富贵不好吗?”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末将是大谦的镇西将军,何惧他人的眼光,臣一没偷二没抢,功夫还比他们高,有什么好耻辱的?”李堇葵不以为然地回道,不比第一次见皇帝那般小心,她此刻多了几分从容。
“世子妃那是倚做他人妇的荣誉,臣是镇西将军,这是臣自己的荣誉,不一样的。”
说到这李堇葵终于抬起了头,她可怜巴巴地望着天轩帝:“独清去了,您就不能为了他,应了臣这一回吗?所有骂名非议,臣都照单全收,只要陛下您让我进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