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矾笑了一声,未言语。
百里黑野抬起头来,看着他的侧脸,他气质干净出尘,眼瞳清澈,他不应该与这样的自己站在一起,百里黑野转身要走。
“找到渔舟,我就放你们出去。”少年洒下蛊虫,那些虫子很快堵住了百里黑野的去路。
徐青矾看看四周,“这儿一个人都没有,怎么找啊?”
少年阴笑了一声,场景变得昏暗,像是少年离开前吹灭了灯。
许多重叠在一起的声音袭来,好似有百只千只妖在耳边低语,徐青矾看向百里黑野,百里黑野回过头来,“徐青矾,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有妖要来了吗?”问完,徐青矾看见百里黑野的身后,各种形态的妖张牙舞爪地冲百里黑野而来。
徐青矾说,“不就是虚体么?我不怕。”
百里黑野挥臂,大砍刀的刀影拦在徐青矾腰前,让他一路往后退,退至小木屋前,徐青矾嚷了声,“什么意思?”
木屋门被关上,百里黑野挥刀,与这一千只妖纠缠起来,场面混乱不堪,血腥之气充满鼻腔,鲜红的血洒到百里黑野的脸上,他回眸,看见徐青矾推开门走了出来。
“黑野。”就在这时,渔舟抓住机会,与其他妖联合,将长剑刺入了百里黑野的胸膛,妖合力推着长剑,百里黑野被推到木桥之上,他垂着头,身下血水如毛笔下的一横。
“百里黑野!”徐青矾看着百里黑野被长剑钉在了木屋里,那些妖好像看不见徐青矾似的,经过他身边,围在百里黑野身边一声声嘲笑着。
“虽然不是真的,但看见你这副样子,真是好爽啊。”
“百里黑野,你也有今天。”
百里黑野抬起头来,看见站在门口的徐青矾,他的衣衫上被洒了些血迹。
百里黑野抬手,将长剑抽出,剑往左边偏移,随后准确捅入渔舟的腹中。
“黑野……”渔舟瘫坐在地,她往前爬,来到百里黑野膝边,一字一字控诉着,“我早该看透你。”
漂亮的鱼尾被血水浸满,鳞光闪闪,渔舟趴在百里黑野膝上死去。
其他的妖摇头晃脑地走了,徐青矾跑过来,看着渔舟,他说,“何必呢。”
可惜渔舟不能回答徐青矾的话,徐青矾叹气一声,坐在百里黑野身边,瞧着他胸口处的伤口,“第二次了,你不会过会儿就死了吧?”
“不会。”百里黑野看了过来。
徐青矾的视线向上,与百里黑野的相撞,两人相顾无言。
“你疼吗?”
“你衣服脏了。”
“你们俩还有心情谈情说爱呢!”不知从哪里传来南风华的吼声,“到底什么时候来救我啊!”
*
妖界的某隐蔽处,窥探入蛊之界的南风华被少年一掌击退数米。
南风华“呸”一声,吐出一口血水来,“我说,你母亲都死了好几个年头了,就算你要给她报仇,她也不会复活,你这是何必呢?”
少年冷眼看着南风华,“渔舟是一只好妖,她从不杀生,都是因为百里黑野。”
南风华戏谑一笑,“你还得感谢百里黑野没跟她在一起,不然你得叫百里黑野一声爹。”
少年抬起眼,眼眶被裂得很大,南风华看出他眼中有种失智的疯狂,便闭上了嘴,少年走到南风华面前来,又给了他一巴掌,“闭上你的嘴。”
“我看是因为,你喜欢你母亲吧?”南风华望向他。
少年沉默不语,但冰冷的表情略有松动,好像南风华再猜对一句,他脸上的冰便会全部碎裂。
可惜南风华晕血,他看见地上的血水后,瞬间就晕了过去。
少年冷笑一声,将视线落于入蛊之界,蛊虫们在边缘处攀爬,小木屋里没了百里黑野跟徐青矾的身影。
*
无论往哪边走,都是无边无际的荒漠,徐青矾口渴得很,他瞧眼百里黑野坚毅的侧脸,说,“咱们也算是找到渔舟了吧?他怎么还不放我们出去?”
“他希望我死。”百里黑野沉声一笑,“怎么可能会放我出去。”
“哦”一声后,徐青矾点了点头,“这荒漠里,也应该有想杀你的妖吧?”
“不好说。”百里黑野停下,看向他,“徐青矾,你不该跟着我进来。”
“你忘了?”徐青矾拍拍胸口,“咱们有捆绑系统,虽然你嘴上说不疼,但我这儿能感觉到你很疼。”
百里黑野垂眸,这荒原上,黄色土地,日落天边,将他的眼睛照得透亮,他抬起手来,轻轻地按在徐青矾的胸口处。
徐青矾的心快速跳动,他移开视线,耳际与脸颊处微微发烫。
“百里黑野,那两个人,不会是我们的虚体吧?”
百里黑野侧首,看见不远处的地方,走着两人,高大的那个,是百里黑野,纤瘦的那个,是徐青矾。
“有点意思了。”徐青矾笑了一声。
他们往前方走,那两人往他们这边来,四人越走越近,即将擦肩之时,风卷过漫天黄沙,黄沙迷眼,等徐青矾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对面的百里黑野扬起手盖住了对面徐青矾的眼。
四人擦肩而过,徐青矾觉得有点奇怪,他看向站在他身边的百里黑野,“大狗?”
“徐青矾你说什么呢?”
徐青矾回头,看着百里黑野的背影,“百里黑野。”
百里黑野回过头来,冲徐青矾勾了勾唇角。
徐青矾,“什么意思?”
“等着我,小狗。”百里黑野说。
徐青矾转身要往后走,却走不动,他只能跟着这个假的百里黑野一直往前走。
徐青矾骂道,“几个意思?不是有捆绑系统么?这都要分开了还捆绑个屁啊!”徐青矾真的生气了,“等我找到你这只妖,一定也让你尝尝被人玩弄的滋味!”
“走吧。”假的百里黑野说。
“去哪儿啊?”徐青矾没好气地问。
“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
假的百里黑野拉过徐青矾的手,带着他纵身一跃,来到一个寒冷之地,这儿不见光,摸到地上爬着许多蛊虫,徐青矾往更暗处看去,那儿似乎被绑着一个人。
“徐青矾。”
徐青矾回头,被少年一棒子敲晕。
行走在荒漠之中的百里黑野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将手靠在后脑处感受着。
“百里黑野。”假的徐青矾笑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你父亲呢?”
百里黑野不吭声,徐青矾说,“那我们就先去见见他们吧。”
“谁?”
“你的父母啊。”假的徐青矾笑得十分僵硬,这都是蛊虫变出来的,百里黑野觉得很没意思,他拿出大砍刀,架在假的徐青矾脖子上。
“百里,你这是做什么?”
“徐青矾从来不这样唤我。”
“那又如何呢?”假的徐青矾笑道,“你觉得你能找到他们吗?你还能回头吗?”
眨眼间,荒漠之上,只剩下百里黑野一个人,他需要走出这片荒原,他胸前的血迹早已干涸,夕阳投射在他纤长的眼睫上,他垂目,似乎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唤,“小野。”
“不过又是蛊虫变的小把戏。”百里黑野抬头,看见母亲就站在前方。
“百里黑野。”身后男声在唤,他回头,看见父亲背手而立,依旧是那副倨傲冷漠的模样。
“小野,你怎么能杀你父亲?”
母亲泪流,百里黑野不解地问,“母亲,您忘了父亲是怎么对您的了?”
“小野,你不乖。”母亲走到他面前,温柔手掌摸过他的脸颊,他留恋母亲手心的温暖,谁知下一秒,母亲手拿大砍刀,冲他腹部狠狠一切。
鲜血直流。
百里黑野身后,传来一声满意的笑,“百里黑野,你是不相爱的父母生下来的孩子,你是个错误。”
百里黑野闭上眼,一幕幕,一个个片段,都是父亲冷漠的脸,与母亲的泪流满面。
他点了下头,哑声道,“是的,我是个错误。”
*
忽然心绞痛,徐青矾吃痛一声,醒了过来,这儿黑暗无光,他的手脚都被粗大的锁链所捆绑。
徐青矾嗤笑一声,“所谓的捆绑系统,不会指的是这个吧。”
“是徐青矾?”从前方传来南风华的声音,“百里黑野呢?”
“我们分开了。”徐青矾问,“你在这儿待了多久?”
“好几天了。”南风华愤愤不平地说,“每天晚上就给我喝碗稀粥,这日子我真是受够了,别等我抓到他的。”
徐青矾舒口气,感觉自己浑身都痛,这时南风华问,“百里黑野怎么样了?”
“我感觉他不太好。”
“我们两个都被绑在这儿。”南风华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了许多,“一会儿不会要二选一吧?”
“那还真不好说。”徐青矾挪了挪身子,链条的声音吵醒了昏睡中的少年。
少年睁开眼,盯着黑暗中的徐青矾,“别吵。”
“喂,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睡觉,怎么?”南风华嘲弄道,“操控入蛊之界,十分损耗精力?”
少年朝着南风华那边洒了把蛊虫,南风华“呜呜”几声,说不出话来了。
头顶天窗忽而明亮,徐青矾看见南风华是被蛊虫封住了嘴,他又看向少年,觉得少年有些眼熟,“你不是在古韵茶楼出现过的么?南风华,你跟他不是认识么?”
南风华,“呜呜!”
徐青矾简直哑口无言,“这你都能被人家抓来?你是一点防备心没有啊?”
南风华“呜呜呜!”当他看见徐青矾衣服上的血迹后,又晕了过去。
徐青矾,“……”
少年笑一声,走到他跟前来,“徐青矾,真为你感到可惜。”
“可惜什么?”
“现在才知道百里黑野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