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上了楼,时景却不记得原身的房间在哪,只得又去了徐氏的房间。
徐氏房门开着,正坐在屏风前的红木梳妆台前与自小照顾她的嬷嬷讲话。时景敲了敲门,徐氏听声抬起头,“时景你回来了?”
她急忙站起来,朝身后的嬷嬷吩咐:“快去把给时景准备的姜汤端来。”嬷嬷领命去了。
时景顺势道:“端到我的房间吧。”
“好好。”徐氏难得的挤出一个笑脸来,“快进来坐……”话未说完,她想起平时时景不喜欢她房里的布置因而很少会进她的房间,又急忙改口,“去你房里喝姜汤,去去寒,别在这站着了,嬷嬷应该已经在你房里了。”
时景点头,跟在出了房门的徐氏身后绕过二楼走廊拐角,就见嬷嬷刚好从里面出来。
嬷嬷本要拉上门的手一顿,又把门推开,“夫人,姜汤已经放在桌上了。”随后和徐氏告退了。
徐氏进了门直奔桌前,她有些局促不安的朝时景招手:“快趁热把姜汤喝了。”时景闻言上前将还冒着热气的姜汤一饮而尽。
许是喝得太急,也可能是姜汤太烫。时景还没放下瓷碗,就咳嗽起来。徐氏见此接过她手里的碗轻拍着她的背。
咳嗽很快停止。
一碗热汤下去,时景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在微微发热,加之房内燃着的炉子,先前那种寒气逼人的感觉已经消失殆尽。
不适感消失,她抬眸四顾一番。发现原身的房里布置十分单调,还真像一个不喜复杂的小伙子。
收回视线,时景发现不远处有一面落地镜,镜中映照出她的身影。她穿着年下最时兴的西服,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视线上移,她看向了自己的一头短发,短发从额头中间分开,似是喷上了定发的药剂,服帖又齐整。
时景抬眸看向镜中自己的脸,又伸手摸了摸,发现原身和前世的自己还长得颇像,可是又有区别,原身的脸有种雌雄莫辨的美,眉眼稍稍透着点英气。
她看向同样被映在镜中的徐氏。徐氏一身青色旗袍,踩一双白色小高跟,即使如此,仍然比时景矮很多。
时景正看着,冷不防徐氏也看向镜子,两人的视线在镜中交汇,徐氏紧张得捏了捏手帕。
时景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
她忽的想起书中稍微提过,徐氏自嫁入江家,穿的都是晚清官家小姐的那种繁琐衣袍。后来原身渐渐长大接触了西方思想,在学堂里学的也是新式教学,倡导革除旧习,她就觉得自己的母亲有些顽固不化,疏远的同时也没什么好脸色,而一次吵架中,她就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徐氏听了,也是自那时候起,学起像别人一样穿旗袍踩高跟,尽量像原身喜欢的所靠拢,可是原身依然不怎么亲近她。
“时景你要不要去换身衣服?”
徐氏突然开口,时景从回忆中抽身,她点了点头,徐氏就往外走顺带拉上了门。
时景拉上窗帘,走到床旁的衣柜前,选了一套颜色比较柔和的西服放在衣架上开始换衣。她脱下衬衫后发现,原身一直裹着胸布。因此当她把胸布也褪下后,两条红痕乍然刺目。
她抚了抚红痕,略微刺痛。
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是发育的时候,天天这么缠裹着,难免会心里难受。想来,这才是原身难以和徐氏真正亲近的关键。
裹好胸穿戴好衬衫外套,时景刚在床边坐下,就听到敲门声响起。
“二少爷,老爷叫您下去吃晚饭。”
时景应声回道:“好,马上就来。”
话毕她拿过方才脱下的衣物囫囵塞进了衣柜里,走到镜子前理了理衣裳,深呼一口气后转身拉开门下楼。
江家的饭厅就在大厅的左侧,正对着楼梯口,因此时景刚下楼就见数双目光齐刷刷的向她看过来,让她颇有些紧张。
想起原身骄傲自满的性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或许还会把头抬得更高,时景便直起身子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饭桌旁已经坐满了人,只有江文羽右手边的位子还空着,于是时景走到那个位子前向江文羽略问好之后坐下。
仆人陆续将饭菜端上来,即使江家的饭菜种类十分多,味道也不差,可时景却吃得十分不是滋味。
一则怕自己夹菜夹到原身不喜欢的而露馅,二则…或许是江文羽在的原因,整个饭厅除了碗筷碟盏轻微碰触的声音外,再无二声。就连平时喜欢逮着机会就戏弄时景的大姨太此时也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吃饭。
终于,江文羽放下了筷子。他拿起一侧的布巾擦了擦嘴角,随后未打招呼便出了厅门。
江文羽走后,时景明显感觉到方才凝滞的气氛有所缓解。
忽的,时景感觉到手肘被人碰了一下,她转头,见是一个十三四岁又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随即她不动声色的数了数小姑娘所坐的位置,轻声问:“四妹有事?”
小姑娘闻言有些忍俊不禁的看了眼时景:“二哥,我前几天和四姐换了位置的时候就和你说了,你是不是又认不出我了?”
时景看了看小姑娘对面坐着的人——
居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穿着打扮不一样。
时景这才恍然。
二姨太生的是一对双胞胎女儿,也就是四妹和五妹。老四江予和二姨太性格差不多,寡言少语,十分看不上江文羽以及江家。老五江琪则不同,她平时活泼好动,似有说不完的话,与原身还算交好。
“对,我差点忘了。”时景笑了笑,随即转移话题,“怎么了,有事?”
江琪略低头悄悄道:“我今天早上看见你被父亲罚跪了,听说后来徐大哥接你去了医院,你还好吧?”
闻言时景又想起那些糟心的事,心情不自觉有些沉闷,但旋即略晃了晃脑袋,停止了回想,摆摆手:“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江琪吐了吐舌头,“你不在的时候,商大哥来找你了,我说你去了医院,倒把他急得,说是要给谁好看…是谁来着,好像叫谢什么……”
听到谢字,时景浑身一紧。
江琪所说的商大哥……
应该是原身在学校里的好友商谨。
商谨父亲是江文羽的好友,两人都是执掌一方的军阀,只不过多年前两人就因关系交好而一同搬到了沪城。淮河以南之境,可以说都掌控在他俩手里。
原身和商谨因两家关系从小便玩在一起,两人都是招猫逗狗不怕惹事的性格,所以尤为交好。
且这次原身被罚跪,也和商家有些关系。
原身并不是只殴打了谢望归一次,实际上在此之前,他和商谨都非常看不惯男主,经常欺辱后者。
只不过这次欺负谢望归时,商谨因家中急事并不在场。
好巧不巧,就这次被记者给拍照报道了……
拒时景所知,现在这个时间江文羽应是和商谨父亲在竞选省长之位。省长虽只是个虚名,并不如军权有用,但这是属于江商两家第一次明面上的争夺,谁都不想落了下风。
即使江文羽与商谨父亲现在仍看似友好,但此次事件后,时景肯定两人心里肯定都有了隔阂。
“二哥,你在想什么?”
江琪突然响起的话让时景回神。
他摇摇头:“没事。”
时景又问:“商谨还说了什么?”
闻言江琪沉思半晌,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商大哥还说,要是谢什么那个人过几天回了学校,他定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你不知道商大哥说起这事时的眼神,我还是第一次见他那么凶……”
“二弟是觉得父亲还不够生气?”
江琪的话忽然被打断,本就听得心惊肉跳的时景看向饭桌对面插话的江钦,江钦见她看过来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我劝你节眼上还是少给父亲惹点麻烦,不然下次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了。”
话毕,她向后推开凳子,擦了擦嘴起身出了饭厅。
时景看着她的背影出了门,才回过神琢磨她话里的意思——
方才她与江琪说的话江钦应该都听到了,而她只不过是无心问到此事,或许江钦听此以为他又要去报复谢望归……
现在别说是给谢望归找麻烦,就是看到他,时景都会绕着走。
可是江琪说的话时景还是有些在意,谢望归是书里的男主,记不记仇时景不知道,但是既然她成了原身,并且以前所犯的事改变不了了,时景也不打算继续去欺负他或者天天去他面前博好感……
毕竟若换作时景自己,从前欺负她的人一朝改变态度,不欺负她了不说,甚至还端茶送水给予关心,放谁身上都会心里发怵吧?
思及此,时景起身走到待客厅中,她在沙发一角坐下,拿起了旁边的电话,可才拿起看了眼,她就又放下了。
——她不会民国时候的拨号方式。
可若是现在叫江琪来教她或者帮她打电话,会不会有点点奇怪?
时景放下电话,径直上了楼,她想着晚点的时候让江琪给商谨打个电话,这样比较不引人怀疑。
他走后,饭桌上的人陆陆续续也散了些。
唯独江琪和江琴还在。
江琪是吃饭本就磨蹭,而江琴则是有事想问江琪。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江琴才悄悄坐到江琪旁边的椅子上。江琪见她突然亲近自己,有些疑惑。
江琴见此摆手:“我不是要干嘛,我只是有点事想问问五妹。”
江琪听此手中筷子夹菜的动作不停,边吃边道:“你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琴凑过去,悄悄问:“你有没有觉得,二哥今天有点不太一样?”
闻言,江琪手一顿。
“我也觉得。不过今天是二哥第一次被父亲惩罚,还伐得如此重,他心里面肯定不好受,有点冷淡也正常。”
“不是不是。”江琪急忙摇头,“二哥今天不但不冷漠,甚至还有点…有点…怎么说呢,和善?”
江琪咬着筷子思考:“二哥今天除了话不多,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啊,三姐你想多啦。”
江琪都如此说了,江琴也不好再纠缠着她问清楚。他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在房里静坐半晌,她仍觉得二哥有点奇怪。
她遂起身出房门去了大厅。
她不知自己在房里坐了多久,不过来到大厅透过大开的门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却发现天已经昏黑了。她又看了眼二楼二哥的房间,似乎还亮着灯。
虽然今天二哥跟她打了招呼,但江琴仍不敢去找他,毕竟二哥的脾气,确实不怎么好……
于是时景打开门随意往楼下一瞥,就恰对上了江琴的视线,她拉上门下了楼才问江琴:“三妹有事?”
“没事,没事…”江琴略摇头,就要转身回房。
“等等。”
时景叫住了她。
江琴迟疑的转过头来,面上带着疑惑和一丝害怕。
时景见此差点失笑,从前原身究竟是多么混账,弄得亲妹妹都这么怕她。
她遂微勾唇带上了自认为和善的笑来,说:“过来,帮我给商谨打个电话。”
江琴更疑惑了。
时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外套,慢慢套上边扣扣子边道:“我急着找他,现在空不出手,你帮我打一下。”
“啊…好。”
江琴走到电话旁拿出抽屉里的本子,照着本子来回拨了拨,不一会儿电话便通了,她顺势递给了时景。
时景方才一直看着江琴拨号的动作,直到电话通了,她也没搞懂拨号的方法。
她接过电话,对面接电话的听起来是个中年男人,时景说明来意,却不想对面那人告诉她商谨不在家。
时景放下电话,扣上了西装外套的最后一个扣子,对还站在一旁的江琴道:“多谢,父亲回来若问起我,就说我去找商谨了。”
看着江琴点了点头,时景就出了门。
时景和管家大叔说了声,管家便给她安排了一辆车和司机。司机问她去哪儿,时景回想了半天:“去沪城剧院。”
书里曾写过,原身与商谨一逢放假就会去剧院,明面上是“看戏”,实则是去赌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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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