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前,楚河生被姬瑾安一脚踹倒在地上,一头撞在了身后的石头上。姬瑾安复又上前对楚河生大腿小腿补踹几脚,趾高气昂的带着小翠和小荷走开。
楚河生本就吃得少,整日发晕,撞石头后更是眼前冒黑,竟就那么直愣愣的晕过去了。
再睁眼,躯壳里是重生而来的亡魂。
楚河生是在饥饿中醒来,睁眼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恍惚许久。
这是哪里?好熟悉。嘶,头好疼。
“小翠,我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要给她看我做的纸鸢。到时候让姐姐带去春游,一定是最抢眼的纸鸢!”稚嫩童声从不远处传来。
即使数年过去,楚河生也第一时间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姬瑾安……
她也在这,她是要寻我报仇吗?
不,这不是阴曹地府,这是姬府姬瑾安的梅园。
他没死,他还活着,可我怎么会在姬府的梅院,姬瑾安为什么也活着。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他已经很多年没穿过这么差的衣服了。只有最初在姬府的头两年,姬瑾安让他待在内院不许他出去见人时才会穿的这么差。
楚河生脑中有了个大胆猜测。
楚河生猛的其实,眼前一黑,强撑着缓过来,跌跌撞撞的走到水池边,望向水中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
他重生了,重生回了刚入姬府成为姬瑾安童养夫的时候。
楚河生回想了一下刚刚院子里姬瑾安的声音。
他想起来了,前世姬瑾宁和姬父闲聊时曾说,三月学院会组织春游,届时学子们会一起放纸鸢,托姬父帮忙做只漂亮的纸鸢。
姬瑾安偷听后打算自己做一个给姬瑾宁惊喜,可姬瑾安根本就不会做纸鸢,尝试几次失败了本打算放弃。
后来某次出门玩耍时不知怎的抢了一个男娃的纸鸢,送给姬瑾宁说是自己做的……
理清楚了自己当下具体时间线的楚河生细细思索起来。
在当下的时间点上,姬瑾宁和姜四皇子姜长舟还未相遇,既然老天给了他楚河生重生的机会,他一定要好好把握,那些上辈子欺他辱他之人,他要找机会一个个报复回去,最重要的是他一定要攀上姬瑾宁。
上辈子,他信错人,攀错枝,一步步走上不归之路。这辈子自己要早作打算择良人。姬瑾宁正直、良善。且其仿若天命之人,遇艰难坎坷总能化险为夷,一路加官进爵。这辈子若能攀上姬瑾宁,得其庇佑,一定能顺遂无虞……
况且,自己本就是该嫁给姬瑾宁的,要不是可恶的姬瑾安突然横在中间。
对了,姬瑾安,有她在,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顺理成章,名正言顺的攀上姬瑾宁。该死,一定要想办法除掉姬瑾安。
要快些行动,距上辈子姬瑾宁和姜长舟初次相遇不过十几日,他一定要在这之前除掉姬瑾安,并阻止姬瑾宁和姜长舟相遇。
*
姬府的后花园有一座占地方圆数丈的假山。山体由嶙峋怪石堆叠而成,石色清灰,假山脚下,是一泓清泉环绕。
姬瑾安常常爱在其上攀岩游玩,假山上怪石错落有致,内有洞天,在姬瑾安更小时,常躲在加上石洞里看府中人着急的找她,而她兀自捂嘴咯咯笑。
现在稍大些了,每日午饭后,姬瑾安仍常常在此爬上爬下,做消食活动。
翌日,姬府众人还在熟睡时,楚河生早早来到后花园假山,沿着姬瑾安常爬的路线爬至假山顶,在顶部的几块石头上轻轻洒下些许滑石粉。然后扶着周遭突起的石块,一步一步挪了下来。
近些日子处雨水节气,频繁下雨,今日虽将放晴,但今后接连几天全是雨天,很快就能将此处残余的滑石粉冲刷干净。
因着近日总下雨,姬瑾安已经好几天没爬假山完了,今天终于放晴,姬瑾安午饭后果然如往常那样爬上了假山。
小翠小荷着看到在爬假山的姬瑾安着急地说道:“小姐,近日多雨,假山上还有积水,您下来吧,小心滑倒。”
姬瑾安回头怒道:“就算有积水又怎样,之前下雨时我都爬过呢,你们太小瞧我了吧。”
话音刚落,姬瑾安脚底一打滑,摔倒在一块石头旁,头也bang的一声撞在一块石块凸起处,即使姬瑾安被撞的眼冒金星的,仍利落的抓住一旁凸起。
姬瑾安在这假山上爬下爬上多年,对这早以十分熟悉,哪里的有凹陷哪里有凸起,她都了如指掌,所以在她滑的那一下时,她也并未太过担心,瞬间就朝着那块凸起抓去。
可是今天不知怎的,那块石头异常滑,她一下竟未抓住,等她再想抓住时脚底又一打滑。就这样,他从假山定一路跌跌撞撞滚了下去,掉进了假山下的水池中。
“啊——“小翠小荷尖叫一声。
“来人呐,快来人呢,二小姐摔下假山落水了!
小翠正要往前院跑去喊人,转头看到了楚河生。
“楚河生,你还不快下去救二小姐,要是二小姐有什么好歹,家主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楚河生点点头,并对她们到:“你们快去找府医禀报家主”
小翠小荷着急的点点头,慌慌张张的跑走了。
人走后,院子只剩楚河生,楚河生慢悠悠的跳下池子,捞起了从假山摔落溺水的姬瑾安。随手将其放在一边。
楚河生轻轻将手放在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的姬瑾安鼻下试探。
还有呼吸,看来死透,要不要直接上手捂死她呢?可万一之后被人察觉该如何是好?
姬瑾安的呼吸在慢慢变弱,看着姬瑾安一点一点流逝的生命楚河生突然多了几丝惶恐。
上辈子,自己就是因为无意间失手杀了姬瑾安,之后慢慢走上不归路,攀上那个人,做了许多难以回头的错事,杀了很多不该杀的人。以致后来东窗事发,事情败露,最终死于姬瑾宁之手。
死在姬瑾宁手里,他是没有怨言的,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更何况上辈子在姬府时,姬瑾宁以礼相待,给予他应有的尊重。
他猛然间意识到上辈子自己整个生命的转折点就是姬瑾安的死。初春的风还带着冬天的寒气,吹在他刚刚因下水捞人而湿透的衣服上让他不禁打个寒战。
不,不,姬瑾安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
刚刚重生的楚河生,光想着这辈子再也不能错信那个人,着急忙慌的想尽快攀上姬瑾宁,以至于让他忽略了姬瑾安对姬府以及对自己的重要性。
若是姬瑾安现在死了,他还能有机会再接近姬瑾宁吗?要是姬瑾安死了,聪慧如姬瑾宁真的会查不出一丝疑点吗?自己真的能完全将自己摘干净吗?自己真是昏了头,只想着尽快除掉碍事的姬瑾安,没做丝毫周全的考量。
不能死,姬瑾安不能现在死。
楚河生立即起身走到姬瑾安身旁,弯下身子将姬瑾安轻轻倒挂在背上,屈其两脚着他之肩,就这样背着她走了几步,楚河生感受到姬瑾安吐出水来,正打算将人放下再细细察看。
这时,姬父君沈氏带着一众家丁和府医走入了后花园。姬瑾安父君沈正夫看到倒挂于楚河生背后,浑身湿透且赃物、面色苍白、口吐污水的姬瑾安惊呼一声:“瑾安,我的孩子!府医快!”
府医老丁奶纪已过百,自打姬母姬芷小时候就跟在其身边,后来姬芷长大成亲,有了自己的府邸,老丁奶也跟着姬芷来到了新府。
姬瑾安也是老丁奶看着长大的,虽然姬瑾安平日嚣张跋扈,但到底也把姬瑾安当着自己的孩子疼爱。如今看到毫无生机的姬瑾安,老丁奶也心里十分难受,立刻上前去查看姬瑾安状况。
几番检查之后,呼了一口气对沈正夫道:“沈正夫,二小姐并无大碍,溺水所呛入口鼻的污水已由楚夫郎即时用倒挂法倒了出来,剩下的就是身上的一些擦伤和磕碰,休养数日就能恢复。”
沈正夫放心来,立刻派人抱姬瑾安回屋休息,留下小翠小荷还有楚河生询问情况。
“近日多雨,今天刚刚放晴,假山仍有不少积水,你们怎又放任她上去玩耍?”
小翠小荷也不敢为自身辩解,只是磕头认错。
说完,沈氏也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自知丫鬟们怎能拦住那泼猴一样的姬瑾安,可可怜天下父母心,想到姬瑾安刚刚那毫无生机的样子心里着实生气又后怕。
看着二人磕头认错的样子,也不好再对其发难,接着说道:“罢了,起来吧。日后万不可再由着她胡闹了。”
说完二人,沈正夫终于注意到瑟缩在角落安静的楚河生,沈正夫不喜这个姬瑾安的童养夫,可无奈偏偏灵佑庙的老和尚说只有此人的命格才能护住姬瑾安,不然姬瑾安恐难活过十八岁。
况且今日要不是有楚河生在,瑾安怕是……
沈正夫正了正脸色,摆出和善的面容走向楚河生:“河生啊,今日多亏你能即时施救瑾安,我也知那孩子顽劣,待醒来,我一定好好说教一翻。”
楚河生也只是淡漠的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然而,府医说很快就能醒的姬瑾安却一连昏迷三日,直到第三日姬瑾安还未醒来时,沈正夫和姬母着急万分。明明该用的药都用了,甚至还请了府外几位大夫,都瞧不出姬瑾安昏迷不醒的原因。
于是姬母和沈正夫便决定驱车去灵佑庙请老和尚来看看。
走之前,沈正夫无意间看到拿着纸鸢向姬瑾宁兰院走去的楚河生,沈正夫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小女儿瑾安三天了还未醒来,这个楚河生不在其身边贴身照顾着,往兰院瑾宁那跑是为何?难道她还惦记着自己的大女儿姬瑾宁?
想到楚河生原应是姬瑾宁夫侍,且两人年龄相仿,沈正夫心下一惊。虽知瑾宁端方守礼,绝不可能与楚河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但想到楚河生作为瑾安童养夫,若生出这种心思,那他必不可轻饶楚河生。
又想到灵佑庙老和尚说只有楚河生命格才能护瑾安平安康健,可如今已已经三日了,瑾安还未醒来,更是令沈正夫不喜楚河生。
于是楚河生便被沈正夫罚跪在梅院青石板一角。
*
楚河生回过神来时,已经不知不觉的跟着姬瑾安走入屋内。
“坐过来,喝粥。”
姬瑾安还不知该怎样和姬府众人相处,按照自己的理解用骄矜的语气向楚河生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