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山艮野的薄雾像星子遗落的流纱,扶光下了树,摇曳的翠绿纷纷扬扬。山坡斑驳的积雪如锈迹斑斑的斧头,系统的声音仍在催促着她,加入江一鸣,洗刷自己的罪恶,又能完成消灭反派的任务,成功回到现代。扶光厌烦地捂住耳朵,青城的一切都扑朔迷离。很多事情她还未搞清楚,便又生事端。而她搞清楚的事情,想要去改变,却也不了了之。
竹青的死,于情于理都是必然的。可她不该以那样惨烈的死法,沈栖音全然不在意竹青的死,也不会在意灵真。否则,她还如何能咽的下那一口气,去与拂真结为同盟。沈栖音炳若日星,有气量,有肚量,能够咽下哑巴亏,着眼于当前事物。
而她做不到,拂真自诩天道,藐视人命。原著里的拂真是仙与人的结合,他当然不是普通的人,所以就能雪袖一抬,剥夺凡人的命。而且,是以何其惨烈的方式。
那她自己呢。
“扶光”不过是鸠占鹊巢,最后吃下仙胎换取仙力的凡人。而现在自己也鸠占鹊巢,夺了她的身体。所以自己绝不会去生吃仙胎,从而生出仙骨。若如此,那自己挺不过之后的围剿,更别说剥仙骨打落凡尘的雷劫。
她竟有那么一瞬间,因沈栖音动心起念。她这样的人,会明白喜欢这样的感情吗?她的喜欢,又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呢?最后还是要走到仙魔大战生灵涂炭的一步。扶光耷拉着脑袋,能不能不要让一个脑子秀逗的现代人来思考这些生死啊....
她只不过是想要完成任务然后回家啊。
但是现在看来,要想杀了沈栖音,就得先让她信任自己,让她敞开心扉。彼此才能心甘情愿地自取心头血,解了不灭誓。慕予礼对沈栖音百献殷勤,她的任务就是小说剧情标配的,女主攻略反派救赎反派。最初的任务并没有相悖,而现在,却相悖了。如果慕予礼想要活下来,就必须得攻略沈栖音。而自己想要活下来,就必须杀了沈栖音。
所以她们两个之中只能有一个回到现代。
而现在,江一鸣也不知是发什么疯,天庭百般针对自己,自己想要不被严刑拷打,就只能和沈栖音绑紧。
错杂繁乱的关系梳理令扶光一个头两个大,她懊恼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往下拽。方才在虚妄混沌里所有的亲昵都只是她为了让沈栖音信任自己所做出的,而沈栖音亲她....肯定也只是为了解开不灭誓。若是让她达成了目的,便是她能杀自己,而自己杀不了她。
所以,必须要让沈栖音相信自己,甚至亲近自己的同时,自己对她毫无感想,这样才能做到一方心甘情愿另一方虚情假意。才能,让她无法动手杀自己,而自己能够杀掉她。
在虚妄里,扶光其实并没有睡着。她知道沈栖音不会对清醒的自己袒露太多情绪。而她愿意告知自己弱点,有两个可能。
第一是她目前对自己有些许信任,第二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骗取心头血。
比起相信一个为了修邪术自断情根的人会对自己有几分真心,扶光还是更偏重于后者。
她眼皮耷拉着,双手环膝,脸靠着腿沉思。她不会轻易放过拂真,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还有对灵真与竹青痛下杀手,并且....这家伙一定会为了慕予礼想方设法置自己于死地。
扶光微张口呼出一口气,看样子,沈栖音应该是遇到了麻烦。但是她不能去,一旦将自己暴露在天界那些疯子眼里,她就真是有口说不清了。
只是.....
扶光闭上眼,脑海里却一点一点编织着忘忧谷的环境。还有被百花神女憎恨着的,更年幼的沈栖音。
被至亲之人憎恨的感觉,是怎样的。
她再清楚不过。
在青城明明也不过几日,却仿佛过了一年之久。扶光躲在这棵冬日里银装素裹的梨树下,哈出的白气融化肉眼不可见的寒酥。她阖着眼,久而久之,便生了些困意。以至于,沈栖音杵在她面前静默凝视了半炷香的时间,扶光都没发现。
沈栖音能依稀看见她埋头时,冻红的脸与鼻尖。尽管只是依稀可见,雪粒别在发间,好像银簪。
赤宴剑因扎进土里而不满的异动,沈栖音置若罔闻。暗红的血在脸上好似雪夜红梅,她抬袖擦拭不掉,恍然知觉时间耽搁了太久,连血都干涸了。左臂长明剑留下的伤口还在不断向里侵蚀。长明剑乃上古神器之一,魔族唯对此物闻风丧胆。只因长明剑的神力会不断侵蚀魔族身体,除非有仙力治愈。一直以来,它都是仙界的定海神针。
“连这样的神器都给了他,或许他就是你口中的男主吧。”沈栖音压低声音喃喃自语。微微抬眸,眉眼间却是一片春和景明。她双睫翕动,指尖轻旋,梨树的雪便纷纷化作梨花的模样。
起初,扶光只是觉得有些凉,意识尚未清醒。片片梨花雪落到后颈,化作冰凉的水。她闷哼一声,才半梦半醒地挪开身子,腾出了一个可以坐人的位置。这样一弄,扶光也还是睁开了眼。
原本模糊的视线里,只见千朵梨花雪如倾盆似的落下。沈栖音的墨发也沾染了这纯白,她正持着剑低眉,凤眼半垂,徒留一地血檀残香。衣袂恰如她方才心事纷飞,像鲜红腾跃的焰火。
“醒了?”她顺势坐下,雪被上的血还在蜿蜒。沈栖音摊开掌心,不灭誓的印并未发亮,“如我所想,长明剑对我造成的伤,不会返还到你身上。”
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将雪下的杂草灼烧。沈栖音凝目,遂将手摊在怀中,以免血珠再灼烧植被。她斜睨一眼扶光,半嗤半笑:“.....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扶光欻然清醒,她少有的不反驳沈栖音,也不与她多说些什么,只是半跪着将掌心悬在她伤口之上。伤口并没有如她所想的愈合,扶光怔了一瞬,便慌乱起来:“沈栖音,为什么你的伤口愈合不了?!”
沈栖音不语,她一向懂得忍痛,明明是危在旦夕的时刻,却还平淡无波:“我本来想把江一鸣杀了,但是,我又想起你说的那番很难懂的话,总担心,是不是杀了她,你会回不去你本该待着的那个地方。”
她说话就像是没有盐的一碗汤,语调平缓,连目光都移开,望向远方。
“不过,既然你我都要给他们做嫁衣,那至少说明了,现在我还不会死。”
扶光几次尝试无果后,气得一脚踹在树干上。
一阵窜窜掇掇声——
沈栖音抬袖拂去散落下来的雪,扶光急中生智,想要将灵弓取出来。
然而储物宝戒却黯淡无光,扶光鼓弄半天才回想起,自己的弓似乎后面给了水偶的沈栖音防身。
“靠!”她怒火中烧,忍不住骂了一句。
沈栖音却不慌不忙,还有闲工夫去宽慰她:“不至于,我想,至少现在我是死不了的。不能,那么轻易就遂你的愿。”
补药掉收呃啊啊啊啊啊,我想上榜呃啊啊啊啊啊。嘤肯定要一直轮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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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弥山艮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