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傅靖姮便命李嬷嬷将温氏和卢令婉请了过来,又在飞鸿轩的阁中备好了各式各样的点心,都是她们爱吃的。
二人俱都惊奇,好端端地怎的独请了她们二人,还是这么郑重,卢令婉年纪轻些,藏不住话,接着大嫂的眼神暗示后,便柔声问道:“姮姐姐,今儿个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你备了这么多好吃的点心请我和大嫂来,怕是有事相求吧?”
卢令婉也不知是什么事儿,不过是试探着问一问,倒是傅靖姮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温氏一贯是察言观色的人精儿,如此心里便有底了。
温氏轻端起茶杯来嗅了嗅,含笑道:“弟妹真是有心,是我素日喜欢的君山银针,有何事为难,不妨直说,我和婉儿自然没有推拒的道理。”
卢令婉听闻点了点头。
傅靖姮感激的笑了笑说道:“大嫂和婉儿也知道,我是家中长女,如今除却幼弟还在卢氏族学读书,其余的弟妹俱都成家抑或是有了婚约,唯独我那二弟如今还是孤单一人,祖母临终将这一家子人都托付与我,如今见二弟形单影只,当真心中不安呐。”
傅渊也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年纪轻轻能入殿前司的定非等闲,温氏也是有所耳闻的,估么着傅靖姮的意思问道:“弟妹可是想让我和婉儿帮你家二弟寻上一户好姑娘结亲?”
"大嫂所言确实不错。我虽自幼在京中长大但性子寡淡,素日里不常出门,交好的姑娘也不多,大都已成家,听婆母说大嫂未出嫁时是闺阁女儿的典范,同各府千金都私交甚好,是以想着借一借大嫂的东风,再请婉儿做个陪客,瞧瞧各府中是否是适宜相看的妙龄女子?"
温氏在闺阁千金中的交际网极广泛,当即想了想说道:"如此成人之美的好事儿,我哪有不应的道理。说来我几个手帕交的家里确实有几个待字闺中的妹妹,模样品行都是极好的。小傅大人师从孟大人,在殿前司做事,圣上也是夸过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物,却不知他是喜欢书香门第的清流小姐还是更中意武将家的将门虎女?"
"这...这我确是不知呢。"傅靖姮哪里知道傅渊喜欢什么姑娘,想想梦里前世傅渊和原主的纠缠,迟疑着说道:“可能喜欢那种嚣张跋扈明艳逼人的女子?”
温氏、卢令婉:“.....”
明艳逼人倒是可以,这嚣张跋扈如何说起呢?谁家好人喜欢娶一个嚣张跋扈的女人做主母?
温氏瞧着傅靖姮对这弟弟也是不甚了解,便提议道:“三日后,我娘家弟弟在京郊外济河边上的汇贤园中办一场诗会,广邀了许多世家公子和小姐,不如弟妹也带着弟弟一同前去,兴许能看着中意的呢?”
这倒是个好主意,卢令婉听着早就心动不已,说道:“听闻大嫂娘家弟弟温二公子少年英才,走遍名山大川,又极富才学,却不眷恋官场权势,一心做一个红尘天涯客,曾被荀夫子称赞是‘当世潘安’呢?”
想起这个放浪形骸的弟弟,温氏不免有些头疼,笑得也富有深意,说道:"嗯...婉儿三日后见到了,便知他的脾性了。"
有了温氏这个好军师,事情便容易多了,傅靖姮想着素日里阿渊的服饰多是为了做事方便,穿的都是死气沉沉的暗色系,如今也算是古代版相亲了,总不能这般地随意,便从嫁妆里取了一匹云水蓝的缎子,按着傅渊的尺码命绣娘连日赶制出来一身长衫。
诗会这日一大早,傅靖姮便起床梳洗,闹得卢铮都没睡好,拢着被子眯缝着眼睛说道:“还有一个多时辰才是诗会,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傅靖姮由着轻雨服侍装扮好了,正戴耳环呢,听到卢铮的话便说道:"我得先回一趟伯爵府,阿渊素来对穿衣打扮不上心,今儿个贵女小姐们都在,由不得他任性,我得亲自去盯着他。"
说罢,便起身出门去,临走前还不忘跟卢铮说道:“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吧。”
卢铮眼看着傅靖姮去找傅渊了,心里那醋意又开始翻腾了,想着前几日傅渊那臭小子在马车里做作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他也备了后手,今儿个可是有好戏看了,想着自个的安排,便睡意全无,一骨碌从榻上起身,梳洗干净后便驾马去了汇贤园。
宣平伯爵府,傅渊身着寝衣端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全然没有即将去相看未来妻子的喜悦神色。
倒是牧野在一旁的几件衣服中抉择不定,问道:"公子,今儿穿哪身好啊?这黑色的会不会太压抑了,听闻今儿个诗会好些个书香世家的小姐会去,想来她们大抵会更喜欢这件月白色的锦袍吧?"
傅渊并不耐烦出席这样的场合,只是能多些机缘多见几次傅靖姮他也就心满意足了,抬眸看了看那些衣裳,随手一指了一件烟灰色的,说道:“就那件吧。”
牧野看着这件衣服,神色为难起来。
忽闻门外传来傅靖姮的声音:"阿渊做什么为难牧野?"
傅靖姮便施施然进来了,她今日穿着夕岚色杏花缠枝纹的天香绢襦裙,行走间款款生姿,傅渊看得呆愣。
见傅靖姮来了,牧野松了一口气,埋怨道:“大姑娘可来了,二公子这些衣袍还是去岁做的,竟没个好穿出门的,真是急煞人也。”
傅靖姮小手轻拍,轻雨便带着包裹进来了,包裹一打开,便是一身崭新的云水蓝的直裰,既不过分张扬,也能彰显傅渊的丰神如玉,当真是再好不过的。
傅靖姮笑着拍了怕傅渊的肩膀,洋洋得意地说道:"我便知道不能任由你自己打扮,连日让绣娘按你的尺码赶制了一身,快试试合不合适。"
说着,便将那直裰拿了过来,傅靖姮只顾着帮他试新衣,未曾注意到傅渊眼神中散不去的柔情,待到他穿好后,傅靖姮将几处略有褶皱的地方轻轻抚平,拖住傅渊站在了菱花镜前,笑着比量了下,说道:“这样多好看啊,年纪轻轻的便该穿些鲜亮颜色,整日里死气沉沉的难怪没有姑娘看上你。”
傅渊享受极了此时此刻没有旁人的打扰,傅靖姮的全幅心思都放在自个身上的滋味。
他温声道:"弟弟无能,全赖长姐操持了。"
说罢,顺势握着傅靖姮的手,傅靖姮也没觉出异样来,又为傅渊配了些玉饰挂在腰间,她低头认真的模样落在傅渊眼中,映入菱花镜中,竟凭空生出几分交颈鸳鸯的缠绵悱恻之意。
轻雨小丫头情智未开,什么都不懂,但是牧野看出了几分不同寻常,忙打岔道:"大姑娘,二公子,时辰也不早了,再不出发,恐怕误了诗会便不好了。"
傅靖姮点头示意知道了,打量了傅渊一番,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又从案台上取了一枚竹叶簪,垫脚为傅渊簪上,傅渊极配合地低下头方便她操作,待到一切完成时,傅靖姮满意地说了句:“如此翩翩浊世佳公子,今儿个定能觅得一个好姑娘,出发!”
汇贤园依山傍水,倒是绝佳的避暑之地,更不用提这园中的绝佳妙景,听闻是温二公子自南方采风归来,亲自操持设计的,倒不同汴京特色,颇觉越地风情。
傅靖姮一行人到的时候,园中已有不少公子小姐了。
傅渊率先下了马车,抬手扶着傅靖姮下来了,因傅渊不常出席此类聚会,认识他的人并不多,只因他站在傅靖姮的身边,又颇有些武人风范,竟有些不识得的人拱手道:“原是卢三公子和三少夫人来了,真是久仰啊。”
这便有些尴尬了,傅靖姮正要解释呢,便看见那冤家从园中走来,一张俊脸扭曲着,怒气喷薄地说道:“出门没长眼儿?连个人都认不对?”
说罢,挤到傅渊的身边,将傅靖姮一把揽在了自己的怀里,有些熟识的公子忙在一旁提醒那人道:"这个才是卢三公子,旁边的是他的内弟,傅家二公子。"
那人是个没落世家出身,甚少参加这类宴会,也不曾想会弄错了人,忙拱手赔礼道:“对不住,在下不是有心的,只因看着夫人和公子甚是相配,还以为...”
真是越解释越黑,卢铮听闻更生气了,傅靖姮忙拽住了他,对着这人说道:“公子不用放在心上,小事儿罢了。”
那人抬眼看着卢铮黑沉沉的脸色,当即额间溢了汗珠,告了罪,忙到一旁有人那里去了,心中却不禁想到,卢三夫人这般的绝世佳人怎的就明珠暗投,嫁了个这样的煞神,当真是看一眼都令人腿软。
卢铮气得哼哧哼哧的,一脸我很不爽的样子,傅靖姮知道这倔驴脾气又犯了,便说道:“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气什么?”
卢铮又无法对她说你弟弟对你心思不正,无从解释憋得越发难受了。
傅渊听那人说的话极为受用,又看着卢铮憋气的样子,心下更是舒畅不已,却仍装着可怜无知说道:“姐夫是生我的气了么?都怪我今日穿着姐姐为我准备的衣裳太过耀眼,才会压着姐夫风姿,令旁人以为我和姐姐是一对儿,姐夫要打要骂尽管冲着我来,千万莫要与姐姐置气。”
卢铮听他说的话,又看他那一副肆意挑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更是动气,偏偏傅靖姮身在局中看不分明,拉着脸对卢铮道:"都当姐夫的人了,把自己的胸怀敞开,别做那起子拈酸吃醋的小男人做派!"
说罢,便引着傅渊前去,徒留卢铮一个人原地生闷气。
傅渊回眸轻瞥了一眼卢铮,那志得意满的样子让卢铮恨不得撕了他那张故作温润的脸,压着火气叫了一声:"长青!长青!"
躲在一旁怕被主子怒火波及的长青忙赶了过来,说道:“公子怎么了?”
"让你做的事儿如何了?"卢铮压着怒火问道。
长青眼珠子骨碌一转应道:“风声已放出去了,公子放心,那魏家大姑娘练武成痴,定会寻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