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靖姮素手撩开了车帘,只见秦朝微蹙了眉头立在那,她虽然未曾同秦朝有过太多了解,但他在鸿胪寺中的行事作风素来稳妥,眉宇间既有这般愁色,想来定是有了为难之处。
便吩咐车夫停在了一旁,对秦朝道:“偶遇秦大人,实在有缘,前头有家竹林小馆还算清净雅致,不如秦大人一同前去品茗叙话吧。”
秦朝为着这事儿已然心中烦忧许久了,若不是傅靖姮迟迟在大理寺狱不得出,他也不会拖延到今日才来相求,奈何他一介寒门出身,在朝中既无故旧又无亲友,实在是孤立无援得很。
二人选了一处雅间,二人独处未免瓜田李下之嫌,雅间的门大敞着,只由婢女绯云在那守着。傅靖姮抬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了秦朝,轻声问道:“秦大人面有忧色,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既然巴巴地在这等我,想来是同阿姝的婚事有关吧。”
秦朝苦笑道:“傅大姑娘细致入微,秦某自愧弗如。前些日子宁阳长公主府的宴席,傅大姑娘可还记得?”
“自然未曾忘却,阿姝那会子闹了笑话,还担忧秦大人会因此轻视她呢。”
秦朝怎会有如此念头,忙辩解道:“五姑娘天性率真,秦某自然知晓,绝不会因任何人或事曲解她。”
说罢顿了顿,又道:“那日的宴席虽说是宁阳长公主为乐安郡主择婿而办的,但因着许多缘故,郡主并未露面,是以众人都以为不过是寻常的赏花宴罢了,秦某自然也未作他想。只是前几日,恩师邀我去家中用饭,竟无意间提及宁阳长公主托人同他相谈,言语间竟有...竟有想招我为乐安郡主夫婿的意思。”
傅靖姮原本只当是定亲之事有什么难处,竟不想有人慧眼识珠也盯上了秦朝,只是对方是宁阳长公主,实在不是自己这小小的宣平伯爵府可以得罪的,试探性地问道:“那秦大人作何感想?可是想弃宣平伯爵府而攀附长公主府?毕竟我们家同长公主府可不能相提并论。”
此话一出,秦朝面有愠色,顾念着傅靖姮是心上人的亲姐姐,便压着心中的郁愤说道:“秦某岂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既已同傅五姑娘表明心意,此生断不会背弃她的,只是我虽托恩师转达相拒之意,心中仍有不安,怕会突生变故,是以先告知傅大姑娘以作万全之法。”
傅靖姮听闻秦朝意志坚决,心下更加笃定此人是阿姝的良配,全然不在意对方语气中的冷意,毕竟是她先出言不逊以作试探的,当即道:“秦大人莫恼,原是我多心了,既然你对阿姝一片真心,我回府便同父亲商讨定亲一时,想着下月初六是个吉日,若无意外,便请您知会恩师上门纳采吧。”
秦朝焉能不知这是傅靖姮的试探,想来身为长姐为幼妹也是殚精竭虑的,当即起身行礼道:“秦某失态,万望傅大姑娘体谅,姑娘所言秦某必定及时准备,免生枝节。”
傅靖姮处理好此间之事,便道别回府了。
回府后换了身衣裳,又命李嬷嬷炖了一盅参汤,便独自端着去了宣平伯的书房。
宣平伯虽于朝中无甚建树,但却酷爱读书习字,此刻正是他练字的时候,见傅靖姮端着参汤进来也不意外,抬眸关怀道:“姮姐儿身子好些了吗?参汤这等小事儿由着下人去做便是,何苦亲自来呢。”
傅靖姮轻笑道:“有卢铮照拂,在大理寺狱也没吃什么苦头,身子本就无碍。再说了这参汤下人端来是本分,女儿端来是孝心,自然是不一样的,莫不是爹嫌女儿烦,见都不想见了?”
宣平伯放下手中的笔笑道:“这一众兄弟姐妹里,属你最会贫嘴,当爹的哪有不肯见女儿的呢,只是你啊素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定是有事儿求我,这才来献殷勤呢。”
说罢,走到桌前浅啜了一口参汤。
傅靖姮走到他身后捶肩,说道:“这知女莫若父说的就是阿爹你了,女儿确实有事想说,那日阿姝及笄礼上,我见有一位芝兰玉树相貌端方的男子,听着旁边人称呼他为秦大人,不知父亲可了解?”
宣平伯回忆了下道:“朝中姓秦的官员不多,听你这般形容应该是鸿胪寺左少卿秦大人吧,年纪轻轻却行事老练沉稳,圣上对他也是欣赏,同科进士中算是不错的了,只是出身寒门,家境略贫寒了些。”
说罢,又狐疑道:“你怎的这么关注秦大人?你一个定了亲的女子可不许生出什么悖逆的念头啊,这可是圣上赐婚,小心你的小命儿。”
傅靖姮有些无语,敢情她爹觉着她这是要红杏出墙了,忙不迭地解释道:“爹,你想哪里去了,我跟卢铮好好的,我怎会有此念头呢?我只是帮阿姝看看,阿姝及笄后,也可以好好相看人家儿了。”
宣平伯这才放下心来,听到她提起阿姝,沉吟道:“不太妥,阿姝自幼娇生惯养的,秦大人虽好,家中却无甚钱财,阿姝哪里吃得了这样的苦,再说了那秦大人年长阿姝许多岁呢,不妥不妥,阿姝我要再留两年,给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公子,保她一世荣华富贵。”
傅靖姮倒是没想到宣平伯竟然还是有几分父爱的,还为阿姝想得这么长远,便隐晦地提醒道:“这其实也不是我擅作主张,阿姝也是有几分中意秦大人的,女儿也试探过秦大人的意思,人家也是中意阿姝的。”
宣平伯有些惊讶道:“照你的意思说,这二人已经情投意合了?这样的事儿我怎么不知呢?”
看着宣平伯激动的模样,傅靖姮忙拍着他的背安抚道:“阿爹莫要着急,只是在长公主府上见过一面,并无逾越之举,阿爹所说的事我也料想到了,好在咱们家这些年产业打理得不错,便是十里红妆也出得,阿姝心系于他,即便再好的世家公子也入不得她的眼了。”
宣平伯感叹道:“到底女儿家长大了,都有这番心思了,可秦大人在朝中如今只是鸿胪寺左少卿,若想再进一步便只能自请外放做官,他无宗族亲人,咱们家在朝中也是说不上话的,到时去了那偏远苦寒之地,阿姝只怕是要吃苦头了呀。”
这一点傅靖姮如何不知呢,可傅靖姝打定了主意要嫁与他,怎是他们二人能说得动的,便道:“阿姝长大了,终归是有自己的主意的,咱们只能是给她参谋着提点着,总不好武断地去强压她,这婚姻之事到底是强扭的瓜不甜,何苦误了她呢?”
见此,宣平伯久久无语,只吩咐傅靖姮派人送拜帖给秦朝,他要见一见这位秦大人。
傅靖姮离开书房的时候,还见宣平伯在那垂首垂首沉思,想来这位父亲虽然没什么才能,到底对这几个儿女还是颇费了心思看顾的,以往倒是她误解了。
傅靖姮回了朝岚院,也有些疲累,用了膳便歇着了,睡梦中好似有人打量她,陡然惊醒便看见卢铮放大的俊脸,那唇离她只有一寸距离,便迷蒙着双眼打趣道:“卢三公子如今进我的闺房倒如入无人之境了,莫不是想来剽香窃玉的?”
卢铮本意只是觉得她酣睡的样子卸下了满身防备极为有趣,竟不想被她误解成这样,既如此他也不想委屈自己白白担了这虚名,当即在傅靖姮的朱唇上蜻蜓点水吻了下,得意道:“傅大姑娘所愿,小爷自然是无有不从的。”
这话让打上辈子就母单的傅靖姮一下子红了脸,卢铮颇觉新奇,调侃道:“原来傅大姑娘也会脸红呢,我还以为你看避火图时那般神情自若,自当是不会害羞的,莫不是太喜欢小爷的缘故?”
卢铮这嘚瑟的模样气得傅靖姮想抓花他的脸,当即出手。
卢铮见她兴致好,也不妨陪她过过招,反正二人赤手空拳的倒不必担心伤了哪里?傅靖姮的招数卢铮是领教过的,速度又快又利落,还擅长声东击西,几招下来二人都没讨到便宜,傅靖姮又气又恼,故意露了破绽给他,果不其然卢铮上了当,被傅靖姮整个压在身下。
傅靖姮还浑然未觉此刻的姿态多么暧昧,沉浸在自己克敌制胜的快乐里,两手把着卢铮的双臂,跨坐在卢铮的腰间,得意洋洋道:“卢三公子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很自傲得很么?怎么如今半点也动弹不得了?”
傅靖姮因着午睡,穿的是藕荷色的袍衫,经过方才的一番比试,胸前的交襟处有些散开,露了一抹如玉般的沟壑。卢铮仰躺在她的床榻上,眼睛正好瞟见了那抹玉色,周围萦绕着一股清淡的山茶花香。
傅靖姮还不知收敛地压在他身上,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日傅靖姮手上翻开的画册,气血翻涌间某处也越发昂扬,傅靖姮也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些不同寻常,忙不迭地要起身挪开,却被卢铮反剪双手制于身下,鼻息间喷薄的热气正好撩在傅靖姮的脖颈处,沉声道:“阿姮,不要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