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完,财务科几位大姐纷纷夸她这话说得有哲理。
“确实是这样,我对象结婚之前还挺大方,带我看电影下馆子,结婚以后完全变了一个人,本性暴露。好歹他还装一装,总好过李姐家那位,两手空空去老丈人家。”
成为被讨伐的对象,几位男同志想要辩解,又怕被女同志们集中火力攻击。
魏明跟科里其他人说了厂子被偷是小道消息,让他们不要到处跟人说。
等姜菱去吃饭的时候,这消息已经满天飞,全厂都知道了,食堂餐桌上全是在讨论这件事。
姜菱在科室内没有朋友,她跟财务科几位大姐的年龄相差太大,上班时候大家能够聊八卦,吃饭下班却没人带她,她们都已经自成了个小团体。
姜菱总是独自吃饭,突然对面位置有人坐下。
厂里用餐位置紧巴巴,从前也有人坐在她对面吃饭,姜菱连抬头都没有,一门心思吃饭。
听见熟悉女声期期艾艾道歉,“抱歉啊,姜菱,我去你们宿舍说你的不是,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你的新室友会对你有意见吧,我今天晚上去你们寝室跟她们解释一下。”
抬起头发现,竟然是刘晓洁。
刘晓洁听到姜菱的道歉,对过去释然了大半,躺到床上一直没睡着,她反省自己行为的不妥,越想越睡不着觉,觉得为着她给姜菱带来的困扰,她应该道个歉。
即便她掐尖好强,从来没有跟人道过歉,就是跟家里人都没有说过软和话,但她想既然姜菱都能为自己的错误道歉,她又凭什么不行。
“我确实有错在先,你只是实话实说,人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买单,她们对我有想法,也是因为我有不对之处。”
姜菱实在想不起跟这刘晓洁因为什么事情发生矛盾,原著更不会交代这个问题。
“其实也不只是你的错,我当时也有错。”承认自己的错误,需要极大地勇气,刘晓洁磕磕巴巴说道,“那时候年纪小,喜欢争强好胜。”
姜菱极为不舍地给她夹了一块肉,她饭盒里总共才三块肉,“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我们都应该向前看。”
刘晓洁将这块肉当作是她交朋友的信号,“谢谢,我今天被警察和保卫科盘查了一通,来食堂太晚,肉已经卖没了。”
刘晓洁在仓储科工作,作为仓库管理员,她成为警察的重点盘查对象。
都花了一样的粮票和钱,别人还有点肉末,她却是全素,说起这个就很气愤,“我住在寝室里,那些警察也不想一想,我怎么可能从上了锁的宿舍里跳出来。而且我一个女同志,怎么能搬动将近千斤的原材料。”
盗窃案是个小案子,并非刑事大案,原著开始的时候这个案子已经过去了小半年,谢朗因为破获一起恶劣的杀人案被上级单位表彰,调到分局工作,结识了女主。
姜菱从魏明和刘晓洁口中听了不少关于偷盗案细节,她用自己看过许多刑侦剧的经验分析道,“被偷盗的原材料很重,小偷肯定有车,自行车太小,得是小轿车或者牛车马车三轮车。咱们厂有个大门,还有个小门,大门一直是锁着的,还有老刘看门,他应该走的小门。”
“而且奇怪的一点是,一下子偷那么多化工材料,花的力气大不说,销赃困难,他有这精力,为什么不去偷电视机厂,一台电视机黑市不要票能卖五百多块钱,偷个三五台电视机,是非常轻松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去偷电视机这种贵重的,反而来咱厂偷原材料。”
听着她的分析,刘晓洁偶尔点点头,“对啊。”她也很好奇到底是谁偷了东西。
姜菱是真的不理解,这玩意它不值钱啊,去黑市脱手也困难,到底是非要偷化工材料。
电视机厂丢了三五台电视机,大张旗鼓报警的可能性不大。小偷把赃物在家放个一年半载,等风头过去,他把电视机拿到黑市卖掉,轻轻松松几千块入账。
“他把没有偷走的材料都给浪费了,这人要么性格极端,要么跟厂里有仇。他比较了解咱们厂,大概率是厂里员工或者是厂里子弟。”
埋头吃饭的刘晓洁逐渐抬起头来,认真听着她的分析。
“我感觉你说得好有道理,如果是我去厂里偷东西,我不会把其他东西倒掉。可是如果我跟厂里有仇,出于报复的心理偷东西,我就会破坏厂里的资产。”
话音刚落,自觉失言的她立刻找补道,“当然了,我不会偷东西,不会干坏事,我是用小偷的思维想问题!”
姜菱点头,“我知道的。”
两人吃完饭以后,一起去水龙头下将饭盒冲洗干净。
姜菱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菜里没荤油也不是没有好处,洗饭盒都不用费劲,随便冲一冲就干净了。
刘晓洁蔫头耷脑地回了仓储科办公室,厂里其他员工中午能够睡觉,她们仓储科出了事,警察还没有离开,她今天中午八成没得睡,警察要继续盘查。
她有些心直口快,嘴巴比大脑动得更快,在警察继续询问她这几天工作时有没有按照流程进行保管,竟然将她当成嫌疑人盘查,刘晓洁气愤之下,将中午时姜菱在饭桌上说的猜测像机关枪一样突突了出来。
警方办案有自己的流程,仓库管理员作为每天都会跟材料接触的人,成为怀疑对象也在情理之中。
听她叭叭叭分析了一通,感觉还挺有道理,审问的民警顺口夸了一句她,“你这小丫头思维还挺缜密。”
负责刘晓洁这一组记录的民警是谢朗,老警察瞥了眼空空如也的记录本,提醒他,“写啊,就算是百姓的猜测,我们也得进行记录,万一对我们的破案有指导意义呢。”
老民警看向刘晓洁,“姑娘你放心,如果你的猜测有用,我们会给你发奖金。”
刘晓洁不是贪功的人,她解释道,“刚才我说的那些话,全是财务科姜菱分析的,要是发奖金,那得给她发,别发错了。”
听到是姜菱的分析,谢朗突然抬起头,“同志,请你再说一遍刚才的分析。”
刘晓洁挠头不解,这位警官为何突然重视她的分析。
他转头跟自己的带教老民警说:“师父,姜菱她是我高中同学,她可聪明了,我觉得她不会有错。”
谢朗师父气得把手边空烟盒往他身上扔,这臭小子,净整些幺蛾子。
刘晓洁懵懵还想再重复一遍,被谢朗师傅洪警官叫住了,“小同志,你刚才说的分析我都记住了,不用再重复。”
谢朗嘟嘟囔囔,“可我没记住。”
洪警官不管徒弟,继续问话,“厂里有多少人知道,厂里刚买了一批化工材料,就存放在仓库之中。”
这不是第一次问她这问题了,她回答道,“那可就多了,我们仓储科的工人都知道,采购科的干事和工人负责采购,厂里领导应当也知道。生产线上在用的这批化工材料存在质量问题,质检科的工人上报之后,厂领导便批准重新购买新的化工材料。厂领导知道,我们仓储科还有采购科的都知道,仓库来来往往人不少,究竟有多少人知道,我也记不清楚了。”
虽然这批化工材料购置到厂时间也才三天,听这位女同志话里的意思,厂里大半工人都知道仓库里堆放着一批新材料。
这就难办了,厂里的工人和工人家属都有嫌疑。
光是排查,就要用上很长时间。
即便如此,洪警官让徒弟将刘晓洁分析的知情人记录下来,稍后会进行走访调查。
同样被审问的仓储科工人,不止刘晓洁一人讲述了有可能的知情名单。
洪警官又根据刘晓洁刚才所说的分析问道,“既然你说有可能是跟日化厂有仇的工人或者子弟作案,关于人选,你有头绪吗?我对你们厂不了解,你应该很熟悉,你跟我们说说,哪个工人跟厂子有仇。”
刘晓洁干笑两声,“同志,究竟是谁,我也不清楚,而且都是厂里工人,我不好讲同事坏话。”
洪警官把保温杯重重拍在桌子上,“你知不知道,日化厂被盗窃一案影响很大,就连市里领导都十分关注。你以为替同事隐瞒,就是为了他好吗,殊不知你这是包庇,就连你也要坐牢!”
民警气质凛然,刘晓洁被他身上的气势震慑住了,带着两分讷讷说道,“可是我不知道呀,我要是知道一定会跟你们说的。要是细细说来,似乎大家跟厂里都有不愉快,我不喜欢厂里每天七点半上班,时间太早了,可我在员工宿舍里,我没有作案时间。”
洪警官嘴角抽搐,何止是没有作案时间,他不信有哪个人会因为厂里上班时间太早,而故意盗窃厂里财物。
刘晓洁伸出手指头细数:“我们科孙哥家女儿高中毕业以后没能进厂,他在科室里面骂了两天厂领导,但他心里更稀罕儿子,不可能为了闺女,冒险做这种事。我们科黄姐想要升职,一直没能成功........”
细细数来仓储科每个人跟厂里都有小龃龉,但刘晓洁又在分析之后,将大家作案的可能性给否掉。
“虽然我们对厂里,都有着各种各样的不满,但咱日化厂福利待遇好啊,每月工资比兄弟单位高五块钱,还有额外的香皂洗衣膏做福利,多好啊。”
谢朗脾气急躁,他有点不太想记录了,这女同志话说太密了,都是没意义的内容,然而在洪警官的眼神威胁之下,他只得不情愿将全部记录到笔录上。
谢朗的性格跳脱,洪警官让他记笔录,就是想要磨一磨他的性子。
“师傅,咱们该去现场看一看。”
洪警官本想再抻一抻这个徒弟,最后还是没拗过他,让所里其他民警负责审讯,他带着谢朗去了被盗贼光顾过的现场。
有几位痕迹专家已经在现场勘验,日化厂一共两间仓库,东边仓库存放化工材料,西边的仓库堆放着已经装了包装的成品,即将销往全国各地。
洪警官:“小偷大动干戈,为什么不偷已经制好的成品,而是去偷原材料呢。”
谢朗随意说道,“大概是成品销赃困难,而咱们警察追赃简单。”
日化厂有不少员工听说仓库招了小偷,在警戒线附近围观。
仓库现场没留下脚印,黏黏腻腻全是化工材料,谢朗看了一会,就跑了出来。
在围观人群中,他一眼看出了清瘦温润的宋观书。
“宋哥也来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