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世恶名 第2章 奇环引斗转

那人，不对，那魔竟然进了他的屋子。

萧观澜从床上腾起落到地上，他抬手月神落到了他的手上。剑出鞘，直直地指着屋中不速之客。

窗外白雪倾泄夹杂月光，惨白一片。一人一魔在屋中对峙沉默，蓦然生出几分悲凉。

“来者为谁？”萧观澜看着眼前这一袭紫袍的魔，突然门户打开，冷风灌入，一人一魔于屋中衣衫长发飞舞。

“你从哪来？”那魔问他。

萧观澜皱起眉头，“与你何干。”

“怎就你一人？”那魔又问。

萧观澜不懂这魔，只是模糊地想到，魔不应该出现在人界。于是轻点脚尖，剑光闪过，他朝着那魔刺了过去。

那魔徒手接住了他的剑身，紫色的液体顺着剑身流动，直到落到了他的手上。

萧观澜心下一惊，撒开了手。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她呢？”那魔又问，甩开了月神，步步逼近。

萧观澜被迫后退，退到了柱子上。

魔就站在他眼前，看着他的眼睛，一遍又一遍，“怎么就你一人，她呢？”

“谁？”萧观澜皱起眉头，手上蓄满了灵力，他又问“谁！”

接着一掌打出，落到那魔胸口。魔被震飞了出去，落到了院中。

萧观澜跟着跳出，前一刻还被他打伤在地的魔，下一刻竟然又站了起来。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

萧观澜不禁退后一步，猜测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问你，她呢？她呢！”那魔走上了前，瞬间到了萧观澜面前来，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她呢？她说她要去找他，你不是跟他在一起吗？你不是也见到她了吗？她在哪？她死了？他也死了？你为什么还在这！你为什么还在！”那魔单手掐着萧观澜的脖子，将他举起双脚离地。

萧观澜挣扎不开，月神见状来助他，直直刺穿了魔的后背。

魔却仍旧不放手，萧观澜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突然一阵精灵清透的声音从天边传来，更好像是从门边传来。

“少主，起床了！”小丫头端着水盆推门走进了萧观澜的屋子，将水盆放置，又去掀开了床边的帘子。

“诶，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小丫头低下头看向萧观澜，满头冷汗。

她掏出手帕擦拭，才将将靠近，便被萧观澜捉住了手腕。

“少少少少少主！”小丫头吃痛挣扎着推开了床边。

萧观澜从床上坐起来，惊魂未定。

他转头看了看小丫头，又看向窗外，天光大好。

“绿竹？”萧观澜开口道，声音有些嘶哑。

“在、在呢，少主......”

萧观澜撒了手。

“对不住，你先出去吧，去药房拿药敷上。”

“没事的少主，您是不是做噩梦了？”绿竹说着又走近了，看着萧观澜的脸色有些担忧。

他摇头道“无妨，你先去吧。”

绿竹点点头，不再逗留。

萧观澜捂着脸在床上坐了一会，思索自己为什么会梦到那魔。好一会也没个头绪，这才起来收拾衣装。

今日便是他的及冠礼，家中热闹非凡。

“少主好！”一路上都有人在向他道贺，萧观澜声声回应着到了前院。

萧父萧母于此处应酬，萧母见他来了，便带着他一同向往来宾客道谢。

萧观澜淡淡地笑着，不言语。

“这萧少主当真是天人之姿啊，难怪老天师会让他承萧世子的名讳。”宾客斟酒眺望人群中的萧观澜。

“这萧家真是门中有兴，原以为剩文人一脉不再能掀起风浪，没想八百年再轮回一次，又来一个萧观澜。”

“我等就无此般好事了。”

“哈哈哈，各安天命罢了！何来比较之意。”

萧观澜是天降星，十二岁启了仙骨。至此断了尘缘往事，追随老天师去了。老天师早已成仙，不染凡事，却还是收了他做徒弟。他小小年纪便像是开了仙路，再往前推九百年，是无古人。至于往后，那也要看造化。传闻中萧世子也是十二岁启仙骨。

二人仿若前生来世，缘深至此。

众人看着萧观澜也多是慕艳意，此等资质天上人间几回见呢？

嫉妒不来。

“天师到！”忽然，门前小厮冲着门内喊着。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人群寂静了几分，老天师隐居深山，八百年来人们只听过他两次下山。一次是萧观澜降生，一次便是现在。

既是仙，自然受人敬仰。众人屏息凝神，盯着门口。

萧观澜放下手中茶杯，抬脚越过一众宾客走到了门边。他半只脚才踏出去，又收了回来。

下一刻，一个戴着面纱斗笠的人走了进来，脚步轻快，身姿卓越叫人看不出来他是活了几百年的仙人。

萧观澜对着此人作揖，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天师了。

可是，老在哪？

众人疑惑好奇，却不敢靠近。

萧观澜的父母迎了上去。

“不知天师远到。”萧父也对着天师作揖。

天师没有理会萧的父母，也没有理会萧观澜。

他迈着步子直直地走进了院中，众人盯着他的身影，不愿错过一丝一毫。

“原来这就是老天师啊？”

“当真是成仙了，怎么不老呢？”

“老天师，我儿三十岁还未启仙骨，您可给看看？”

所有嘈杂隐匿在人群之中却又故意冒出来，像是要让天师听见又不敢真的叫他知道是自己说的。天师走过人群，走到了桌旁。

“文房四宝。”他对跟在自己身旁的萧观澜说，在场所有人皆是第一次听见天师开口。震惊有余，这声音竟与二十出头的青年无异。

丝毫没有人们想象中的厚重雄浑，没牵扯上光阴流逝的侵扰。

萧观澜正要去寻，被萧母拦下了，眼神示意已让下人去拿。萧观澜便弯腰以袖子擦了擦凳子，“师傅，您坐。”他说。

天师没有回应也没坐下。

他不坐在座也便都站着，众人开始猜测天师的来意。

片刻后文房四宝皆上，萧观澜将宣纸在天师面前摊开，又开始磨墨。

天师取过毛笔，点沾墨水，在宣纸上落了一个“醒”字。

“天师，您这是何意？”萧父看着纸上的字，又转头看萧观澜。

天师却不予理会，他放下毛笔，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盒子。

“今日你及冠，我许你裱字为醒。自此以后，你自当勤修炼，静观事，清纷乱。”

萧观澜低头，“弟子明白。”

天师说完将那个盒子留在了桌面上，“给你的及冠贺礼。”

萧观澜从桌上将那盒子拿起，才要道谢，天师又开口。

“为师在山中等你。”

老天师说完这句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众人看向那白烟归去处，沁里。

萧观澜收了天师的贺礼便不再跟着父母应酬，他走出了人群来到了自己的院中。

幽篁阁里清静不少，他关上了门，把里面打扫的丫头也叫了出去。

回到屋内将门关上，这才拿出老天师给的盒子。

普通，估计是老天师自己用山中桃木削的盒子，表面上还有没打磨去的木刺。萧观澜轻笑着，拿着盒子看了一会，又将盒子打开。

“玉？”盒子内放置一块通体洁白类似羊脂玉的指环。

萧观澜将之拿起，戴进自己的食指上，尺寸有些小了。

“师傅送我这个做什么？”他伸出手，放在眼前反复观摩。看不出这是什么玉，内里有什么玄机。

他摇摇头，想要取下来放回去。却取不下来了。

“嗯？”萧观澜三指缠绕指环，再次试图摘取，还是不行。

他倾注了些许灵力，谁知那指环将他的灵力尽数吸纳了，通体开始散发银色的微光。

萧观澜觉得有些神奇，果然老天师不会随随便便送他些什么东西，必定是暗藏乾坤的。

然后他还没高兴过一刻，那指环上的光就灭了。他想再次倾注些灵力，还没开始，那指环变成了黑色。

“嗯？”萧观澜皱起眉头。

下一刻，指环上的黑气蔓延，走势迅速，笼罩了他的眼前。萧观澜原想退后一步从这黑气之中略开，转眼才发现，这没有任何灵力的黑气已然蔓延了他的整个屋子。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正想离开这个屋子，却失了力气。整个人都被黑气缠绕挟持，黑气从他七窍灌进。

他瞪大了眼睛，心跳只快了一刻。

瞬间又尘归尘，土归土了。

屋子里黑气消散，一片寂静，萧观澜也不见了。

留下一个指环滚落到了床底的角落之中，叫人难以发现。

萧观澜睁开眼睛，还没搞清眼前状况，门户打开，屋内涌进许多人。

一个女人冲进来抱住了他，“儿啊！清河是留不成了，快起来收拾收拾，为娘叫人送你去幽州。”

“你们，都给我机灵点，从今以后跟着少主去了幽州，若是旁人问起，切不可提起清河萧氏，只说是逃难的生意人，听到了吗！”

“是！夫人！”一众小厮跪在地上，萧观澜还被女人禁锢怀中，搞不清形式。

“幽州？”萧观澜心中漠然。

自从千年前人魔战役人族败后，幽州便被魔族占领了，哪里还来的什么幽州？

那女人说完又转头看向萧观澜，“儿啊，你爹不肯离开，娘也只得跟着他留在这。你只管放心去，你既已启了仙骨，便潜心修炼去吧。休要踏进这乱战之中，他们都会保护你的。”

女人说道此处竟然有些哽咽，小丫头及时送上一块手帕，那女人便拿着手帕轻轻擦拭了眼角的泪滴。

眼前一幕幕叫萧观澜应接不暇，还不等他问清眼前，又来一人。

“混账！如今人族危在旦夕，争的是生死存亡。他分明已经启了仙骨，有了几分上战场的资格，你却让他逃！这是什么道理，我萧家的脸面，还有何人争！”

来者是一个男子，身穿铠甲，手拿长枪。看上去，像是才从战马上下来的。男人眉眼英俊凌厉，萧观澜皱着眉头看他，似乎有些眼熟。

男人转头与他对上眼神，“观澜，下床来！”

叫自己？

萧观澜更是疑虑，还不等他听男人的从床上起来。女人就站起来向前推了男人一把，“人族！天下！与我儿何干！多他一个也只是送死你怎会不知，送他去了尚且有一线生机......你非要我看着我儿死吗......”女人说着再度哽咽起来。

男人面上却只是闪过了一丝纠结。

“起来，爹带你去练剑。”男人说完这句便转身出门去了。

女人转身抱着床上的萧观澜哭了出来，“我的儿啊.......”

爹？娘？

萧观澜心中大惊，他自是有爹娘，可眼前这对是？

他低下头，看着女人的头发垂落。

“娘？”他试探着叫了一声，“魔族......”

他才只说了一句，女人突然又抬起了头，脸颊带泪看着他的眼神更显坚毅，“你放心，娘一定护着你。你爹分明就知道如今魔族......娘一定把你送出去，好观澜，你快起来。”

“七大门派他们......”

“他们不逃是他们的事，娘只要你活着！”

萧观澜听了这话便再坐不住了，他掀开了被子从床上起来，光着脚就出了门去。在所有下人和门徒的注视下，他一口气跑到了山庄大门口。

石门耸立云间，萧观澜可以看到上面的字。

“清河萧氏”。四字凌云，尽显宗门气势。

萧观澜自然不敢忘，萧氏作为七门之一，也曾作为天下修真人的心神往地存在这世间。

弹指一挥间，萧观澜只觉得自己心白了一瞬又活络过来，像是有人给他重铸了肉身。他从未如此通透过，所有的念头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冒了出来。

他大概猜到了他来到了千年前。

彼时萧氏还未迁移门户，还在清河。也就是四万戈还是人族的，也就是人族还未在这场战局中彻底败下。也就是，修无极的阴谋还没能得逞，花木易花世子也还活着！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萧观澜笑了出来，他想，修无极，我要用你血肉祭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