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宅之内,王嘉德和高子胤二人此时也谈好话。
王嘉德心情挺复杂,高子胤心情挺轻松。王家表姐于他不过一个亲戚,妹妹高素素和小娘章氏才是高子胤在意的人。
此回高子胤乐意摆低姿态来王宅,来替妹妹赔罪,他为着便是小娘章氏的体面和妹妹的自责难过。
若依着高子胤官宦子弟的骄傲,他不觉得王家表姐出头替妹妹高素素受一点委屈有什么需要多在意的地方。
打从态度里透着的客客气气是高高在上的疏离,这才是高子胤,高府尹的庶长子,府城有名的贵公子。
高子胤告辞离开,王嘉德便是姨父长辈也当亲送其一个小辈出门。
世道如此,商贾如何比得官宦的尊贵。士农工商,士人评判的标准才是世道推崇的公道。
高子胤在王宅外骑马而去,他身侧有小厮伴当与护卫们,烜赫极了。
王嘉德在门外侍立良久,一直到高子胤一行人再也瞧不见身影。
“无量天尊。”道姑领着少年郎王乞儿出现。
王嘉德是商贾,他对于道佛等化外之人一直挺尊崇。王嘉德可不敢小瞧这等出家人,指不定这些人的背后就是瓜瓜蔓蔓的牵扯出来什么样的深厚关系。
“无量天尊。”王嘉德赶紧回一个道礼,他道:“见过道长。”
“贫道法号道余,添为化为之人。”道余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身份。
“……”道余话落,微一停顿。
“道余仙姑。”王嘉德惊呼出声。他乃行户商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必备技能。关于道余仙姑的传闻,王嘉德耳熟能详。
大顺皇朝,国人治政。
大顺皇族国姓挛堤,顺高祖乃草原胡人出身,其统治根基亦在草原胡人。可谓是胡人牧马南下,铁蹄征服的中原。一旦入关,自然有大儒替天子辩经。
胡人是蔑称,国族当政时,那就要尊称国人。
大顺皇朝的治政等级分明,一等国族,二等色目,三等蛮夷,四等中原人。
在大顺国族的眼里中原庶子不当人,不过是些养在草场上的羔羊等待宰割即可。非贱籍,便是普通良民被杀害,黎庶百姓的一条命也不过值了一头驴子的价钱。
大顺治下,国族当政,从顺高祖那会儿,中原人沦落至厮也不过一个开始。地位低了,待遇只会越来越低,没可能反而上涨的道理。
于是中原人连菜刀也得三户一把等等的恶果,可谓一一品尝了无数。总之大顺皇族防民甚于治川,堵不住悠悠众口,此起彼伏的黎庶造反又如何?
大顺皇族有铁骑,浩浩铁骑镇压四方。中原的上等良田圈起来,撒上草籽就是铁骑的牧场。
黎庶百姓饿死了,也便是饿死了。大顺皇族巴不得刁民越少越好。
至于收税,大顺皇族乃包税制,定额给各地的官宦世族,有色目官替大顺皇族盯着钱袋子,大顺皇族的钱袋子当然是瘪不下去的。
因为大顺皇族有刀把子,只要刀还利,铁骑还威镇四方,这等恶果累累的皇族公理在上等人们眼中就掀不起涛天巨浪。
“仙姑世外高人,您来访,小宅蓬荜增辉,您快屋里请。”王嘉德对于面前的道余仙姑是真是伪,他不在意。
来者是客,王嘉德只要想着道余仙姑名满天下,乃皇家供奉的谪仙人,他就得再摆低几分姿态。究其本心而言,王嘉德不相信谁敢冒充道余仙姑。或者说冒充又如何?
王宅小门小户,便是家财在黎庶百姓眼中算得小富户。在真正的大户眼中怕是当肥羊的资格都没有。
王嘉德娶妻王章氏,王章氏是小章氏,她还有一个姐姐大章氏,大章氏乃高府尹的良家妾,膝下还有一儿一女便是高子胤、高素素。
王嘉德行商挣得钱财,他就能捞着一点辛苦钱,这行商得来的好处大头还得送去高府,送给章小娘。
至于章小娘收到后是做了私房,还是替儿女高子胤、高素素收下来做贴补。
这些于王嘉德而言不重要。因为这些钱财最后的明目是过给了高府。
有些事情瞒不得有心人,只要别人瞧过王宅的家底与日子。这真相便是真相,王嘉德这一位所谓的东家也不过是一幅手套。
不怕被骗财,王嘉德对于道余仙姑的出现只有高兴的份儿。
道余仙姑的高妙医术如今是王嘉德期盼得。虽然重生的记忆告诉了王嘉德女儿元娘会无恙。
到底是亲父女,要是能求一求道余仙姑,能早些让女儿康复,王嘉德自是能舍了脸面的求人办事。
王嘉德神色之间有献媚之意,说阿谀奉承也不算过份。
进了王宅内,在小花厅里奉上茶。
王嘉德不等道余仙姑开口,他先求话,他道:“小女不幸受伤,鄙人听说仙姑行世济德,医术精妙。此回相求仙姑,求仙姑替小女救治一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仙姑答应。”
王嘉德态度恭敬。
道余仙姑这一回不拒绝,她应了。
“医者仁心,贫道自不会拒绝救人之事。”道余仙姑答应下来。
有道余仙姑的答应,茶当然也不吃了。这会儿瞧一瞧受伤的人最要紧。
头一回进王宅,王乞儿本来挺激动。等着随在道余仙姑的身边,在王乞儿见到躺榻上的王大姑娘时,王乞儿只余着愤怒与难过的情绪。
愤怒于有人敢重伤王大姑娘,难过于王大姑娘遭此大难,如今晕厥不醒,王乞儿心里担忧不止。
当然在心头王乞儿还安慰自己一番,恩师是有大本事的人,她老人家一定能治好王大姑娘。
道余仙姑先瞧过前头治伤大夫开的方子,道余仙姑没有更改之意,她道:“此方妥当。”
“贫道善针法,居士若同意,贫道可替令女施针,居士意下如何?”道余仙姑问话道。
“可,可。”王嘉德连连点头同意。
得着王嘉德的同意,道余仙姑在屋中一众人的注视之下,她从大袖的褡裢里拿出一套小银针。
道余仙姑手法精妙,她轻轻捻针,一连捻起十八根银针,尔后,她便是在王嘉德都没有一一瞧清楚手法时,十八针转息施好。
高人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在王嘉德眼中,道余仙姑凭着这一手的针法也一定是大家。
事情跟王嘉德想得差不离,在道余仙姑施了八十一针后,不过几息光阴的时间。在榻上的王元娘眼皮子动了,她似乎是将醒要醒的模样。
“这……”
抬头望天,望见四方帐子。王元娘的眼眸子里映入几张脸庞,或熟悉,或陌生。
王元娘感觉头疼,她感觉整个世界还有一种晕眩感。
“元娘醒了。”在王元娘睁开眼睛醒来后,一个女声最先惊喜的唤出来。
道余仙姑一来,丫鬟杏儿禀报了消息给王章氏。王章氏也无心小憩,她干脆便又来女儿屋中一趟。
王章氏一到,她就瞧见守候许久一直晕厥的闺女醒来。王章氏喜不自禁。
“爹,娘。”王元娘轻唤一声。
“好,好,醒来就好。”王嘉德连连感慨,他眼中的欢喜全然溢出来。
“我就知道,我儿会无恙。”王章氏坐于榻前,她同样是喜极而泣。
“二位居士,令女尚需吃药静养。”道余仙姑在旁边轻声劝解一句。
“对,对,仙姑提醒的对。”王章氏这时候也反映过来,她赶紧同意一番。
同意归同意,王章氏舍不得离开女儿,她就想盯得再紧一点。毕竟在她的心中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女儿出事,她跟失了魂一样的无处安生。
王嘉德就是镇静许多,虽然他心头也欢喜,可应该的礼数不能失去。
有这一日的相救之恩,再加上王嘉德夫妻的挽留。道余仙姑、王乞儿这一对师徒在王宅小住下来。
王乞儿与恩师去客房安顿。
对于王大姑娘本人,王乞儿有一种天然的滤镜,在他眼中怎样的王大姑娘都是完美无缺的存在。
或许王乞儿忘不掉的还是八岁那年他碰瓷了王大姑娘的马车。结果一切如他奢望一般的幸运。
王大姑娘差车夫停了马车,还救助了他,更给不幸的老乞儿买了棺材薄葬。
“姑娘,一个小叫花子故意撞上来,他存心的,小的这就打发走。”车夫的话犹在耳边。
“胡说什么,他一个童子如今摔伤了,岂能真不理?糊涂。”王大姑娘的声音多年后回响在王乞儿的耳边时还是美妙动人,似仙乐一般。
“大夫救他。”
王大姑娘救了小乞儿,葬了老乞儿。最后还跟大夫留下一笔钱财,让大夫收留小乞儿做小学徒。
“童子年少就应该学一门安生立命的本事。今日我救你,他日你若医术好了,也可救得旁人。因因果果,都得善报。”王大姑娘拍过小乞儿的肩膀鼓励。
小乞儿一辈子都记得那等殷殷厚望,他似乎在那一刻感觉到了人生的圆满。
小乞儿一辈子也记得王大姑娘告辞离开前,她还不忘记叮嘱大夫,道:“我家商队多来府城,大夫万不可收了我家的银钱又闹出来苛刻学徒的荒唐事。”
“断不敢砸自家的招牌。”大夫给过保证。
小乞儿打那一日后,他在心底就替自己寻着一个姓氏,一个伴随一生的姓氏,王。
王大姑娘的王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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