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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板。”男人身材修长，卵白色的衣衫被星星点点的雨水打湿一角。
宋柳怔了片刻，才终于认出这人是谁。
“仲卿兄。”宋柳道。
仲卿轻笑一声，拉住他的手腕，将他从雨中解救出来。
“你怎么这般就出来了？”仲卿叫一旁的丫鬟取来自己的棉披，将他整个人裹了起来。
“先进屋说，别再冻坏了。”
宋柳还有些茫然，由着仲卿将他带回屋内。
“仲卿兄，我怎么会在这？”
仲卿将刚热好的汤婆子塞进他手里，又叫人给炉火添了把柴。
“你当时伤得很重，腰部的伤口已经溃烂了，元贞把你送到我这来的。”
“仲卿兄和顾元贞是旧识？”
仲卿弯了弯眉，“若说旧识，我与他大哥关系更好一些。”
炉上的茶已经被煮得沸腾，守在炉子旁的丫鬟连忙取下茶壶，倒出一盏热气腾腾的姜枣茶。
“宋公子。”她欠了欠身，将茶杯递给宋柳。
宋柳连忙结果茶杯，低头抿了一口，冰凉的肠胃立马暖了起来。
少年眼神一动，抬眸看向仲卿。
“你和顾兰泱是旧识？”
“自然。”
却听少年冷笑一声，“那当初你为何派人截杀？”
宋柳脑海中闪过那天雨夜，京城环道外的神秘截杀。
似是没有想到会被当面揭穿，仲卿的脸色僵了几分。
“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话音未落，宋柳直接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另一只手趁机将手中的茶杯磕碎。
根本不等那人反应，反手勒住了仲卿的脖颈。
瓷片已经将两人的肌肤都割破。
“啊！主人！”丫鬟惊叫连连，却不敢靠近，生怕一激怒宋柳，她家主人的脖子就得被割断。
仲卿喉咙滚动，干笑两声。
“宋老板这是何故？”
“顾兰泱在哪？”
宋柳声音冷冷地，将手臂的桎梏加重了几分。
“顾兰泱已经死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脖颈处传来皮肉分离的声音，耳边少年呼吸凑近。
“尸体，我也要。”
“尸体已经烧了，当时你和元贞不都看得真真切切。”仲卿侧目看向他，“宋老板，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眼下如此对我，不太好吧？”
“呸。”
“谁要你救？你看起来就不是好货……”说着，宋柳反手掐住了仲卿的下巴。
“你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好了。我只要顾兰泱的下落，尸体也罢，烧成灰了也罢。”
仲卿笑了笑，轻声说：“我告诉你他埋在哪，你就跟了我，如何？”
“我去你大爷的，少在这跟我贫！”宋柳把他按在墙上，很不客气。
仲卿立马举起双手投降，嘴上还是贱兮兮地：“我是认真的，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般好看的男子……”
宋柳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不适，忍不住骂了句。
“你他爹的恶心谁呢？信不信老子直接让你变成大黄门。”
沾了血的瓷片在仲卿的腰间晃了晃。
“行，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宋柳将桎梏松了松，等待他的下文。
“被顾妙德的手下扔到荒郊野岭喂狗了吧。”
宋柳一扬手就要给他个了解，身后的丫鬟一直吱哇乱叫个不停。
“等会！等会！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顾兰泱！你他娘的再不出来，我就要被搞死了啊！！！！！”
“啊——”
手起刀落，却被半路拦住。
就这一会儿间隙，仲卿就趁机从宋柳的压制下溜了出去。
仲卿一屁股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丫鬟连忙上去查看他的伤势。
他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血，不由地骂道：“你还真沉得住气，狗日的。”
宋柳已经彻底僵在原地，他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早已红了眼眶。
“小哑巴。”
“嗯。”
“小哑巴。”
“我在。”
仲卿嘴角抽了抽，很是无语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我真想送你俩一起归天……”
宋柳终于情绪决堤，放声大哭起来。
他紧紧抓着男人的衣襟，嘴里骂他。
“你躲在那干什么？现在知道出来了？”
“你怎么不躲一辈子？”
“我骨灰都给你扬了你再出来啊！”
从顾元贞的口中得知，顾兰泱当时服用了绝息丹，短暂地气血断绝了半日，这才将那青蚨子者从宋柳的体内逼了出来。
而当时火光中的尸首，是一个原本要被砍头的死牢犯，顾兰泱答应他在他死后保全被他牵连的亲人，这才将死牢犯易容成自己的模样，代他在顾妙德的面前演了一出好戏。
还没来得及同他解释，宋柳就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晕死了过去。
等顾元贞带人杀回别苑的时候，顾妙德一行人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
夏日炎炎，平江的燥热和长宁全然不一样，简直无法忍耐。
尤其是下过几场夏雨后，一次比一次热。
也正因为此，大家更加不愿意冒着太阳出门走动了。
跑单和狗驿不可避免地更加辛苦了一些。
宋柳给刚回来的富贵哥倒了半碗冰豆沙，清凉解暑的同时也要把控好量。
一旁的阿瓜凑过来偷吃，宋柳抬手敲了敲它的脑门。
“就你嘴馋！”
只得把剩下的半碗分给阿瓜。
它整日里守在铺面坐吃等死，身体越发圆润了。
顾兰泱从出菜口拿了食盒正准备出门送驿，宋柳却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
“叫伙计们去吧，你不许去。”
自从那次过后，宋柳看他看得很紧，几乎不让他单独出门。
“大哥，你怎么这么粘人。”一旁的宋二翘着二郎腿坐在藤椅上看话本，还不忘吐槽一嘴。
“铺子里的伙计都出去送驿了，你不让小默哥去，那谁去啊？”
他不出声还好，这一出声，就感觉他大哥的目光不假思索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去好了。”
“啊？我？”宋二一脸茫然，指了指自己。
宋柳挑了挑眉，“对，就是你，你去送！”
说着，宋柳将顾兰泱手里的食盒拿过来，下一秒就塞进宋二的手里。
“快点！你去！”
就这样，宋二被宋柳连推带踹地轰出去了。
宋柳看了一眼顾兰泱，男人正坐在藤椅上抚摸趴在他腿上的胖橘猫。
它咕噜噜地卧在他腿上，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男人的手指关节有些明显，青筋时不时显现出轮廓来。
宋柳坐到他身旁，倚在桌子上瞧他。
顾兰泱五官十分立体，因为这个夏天宋柳总是管着他，不叫他出门，所以他比往日白皙许多。
宋柳闲来没事，就爱打扮他，五味十字街的绣坊出了什么新样式的衣服，他总要买回来叫顾兰泱试试，或者白老头那里除了什么好看的男子发簪，他也要讨来给顾兰泱戴。
于是免不了地，顾兰泱的姿色更上几分，经常引得外面的小娘子左顾右盼。
对面小摊的刘婶子迈进门来，宋柳这才收回目光。
“刘婶儿。”
刘婶子笑眯眯地，往宋柳手里塞了两个桃子。
“宋掌柜，尝一尝，新下来的！可甜啦！”
宋柳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从柜台处抽了两块帕子给她。
“擦擦汗，外面可热，正好在我这歇歇脚。”
“诶！不用了！我就是来送两个桃子给你尝尝鲜！”刘婶子连忙摆手，就要走。
宋柳将人拦住，拉着她坐下。
“外面太阳那么毒，你就在我这待会儿吧！隔着门瞧着摊子就成！”
说着，宋柳给她倒了碗绿豆汤。“解解暑。”
刘婶子自然不再推脱，喝了两口，舒爽了叹了两口气。
宋柳把桃子洗了洗，递给顾兰泱一颗。
刘婶子的目光从宋柳身上移了过去。
“宋掌柜，这是你大哥？”
宋柳看了顾兰泱一眼，笑了笑，没说破。“对，我大哥。”
“哦，哦。你大哥长得怪不赖的！”刘婶子将顾兰泱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你大哥多大年岁了？”
“比我大三岁。”
“大三岁啊？那不都二十有一了吗？！”刘婶子吃了一惊，手中的蒲扇都停住了。
“对，二十一了。”
“都这么大了？还没说亲吗？”
我就知道！宋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只得赔笑。
“哈哈，我家人都不着急。”
“那怎么成！年纪再大些就不好找姑娘了！”刘婶子嗐了一声，道。
“您方才还说我大哥长得俊呢！不愁呢！”宋柳笑着，想快点把这个话题打发掉。
可刘婶子却依旧喋喋不休，对着顾兰泱说了起来。
“小伙子，你可别不着急，娶媳妇儿的事可不能不上心啊！”
见顾兰泱只顾着吃桃子，没接她的话茬，她似乎有些着急了。
“婶子给你说个姑娘，你看成吗？”
顾兰泱没说话，宋柳倒是接话了。
“您还说媒呢？”
“嗐！别的不说，你婶子可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红线婆！”刘婶子手舞足蹈地说着自己的光荣事迹，什么那条街什么胡同哪家的姑娘，王家的捕快，赵家的媳妇……
“哎呦！我这还真有个不错的！”话说到一半，她猛然拍了拍大腿。
“就这条街的！那个卖花的李姑娘！她家里条件还怪不错的，上头只有一个大哥……”刘婶子道。
那个李姑娘宋柳有印象，经常来铺面，要么点杯饮子，要么买碟糕点。每次来了都**裸地盯着小哑巴瞧，原先宋柳不是很在意，想着提高铺面的流水也是件好事。
原来在这等着呢……
宋柳看了一眼身旁的顾兰泱，摆了摆手。
“不成，不成。”
“怎么不成？”
“我……我大哥，我大哥是个哑巴！”宋柳咬咬牙道。
“你瞧，咱们说这么半天，他都不说一句话！”
刘婶子神色稍有可惜，却又道：“没事！人家姑娘说了，人老实，能干活计就行。”
宋柳皱了皱眉毛，半天憋出一句：“我大哥那方面不太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