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沁顿了一会儿,终于回神。
话说她刚刚差点接了一句:“我有事跟你做。”
还好脑子转的比嘴快,及时刹车。
“郎君说吧。”
宋策斟酌了一下言辞,这才缓缓道:“先前出了那事,各部都牵涉不少,许多职位如今都出缺了。”
薛沁的笑容渐渐淡下去。
宋策口中的“那事儿”,应当就是薛国公卷进去的逆党案。
虽说薛国公是最大的一条鱼,可是其他小虾米也不少,一个逆党案几乎将京中和地方的官员连根拔起了四分之一。
好在近几年老皇帝加开了两次恩客,此次正好顺顺当当地将他欣赏的那些年轻学子顶了上去。
如果薛沁所料不错,翰林院待着的今科三甲和其他进士们,位置也应当要挪一挪了。
果然,宋策接着道:“今日早朝散后,我与几位同僚被叫去了御书房,听圣上的意思,我下个月应当会去户部补缺。”
老公要升职了?是好事呀!
不过作为攻略者,她还是要关心一下职场人士自己的意愿嘛!
所以,薛沁并没有马上恭喜,而是先小心翼翼试探:“那郎君怎么想?”
宋策微微一愣,他以为薛沁定然是会欣喜的,可是没想到对方竟然首先关心的,是他的想法。
虽说被安排到何处,他并无多少发言权。但是有人在乎着他的感受,这让他一时间心中熨帖不少。
“户部虽然事杂,但确实是个能历练人的好地方。”
这就是委婉表示愿意了。
薛沁放了心,这才一脸喜意:“那恭喜郎君得偿所愿。”
是恭喜他得偿所愿,不是庆祝他升官发财。
宋策眼中不知不觉也带上了笑意。
马车停在了望江楼外,这里步行回宋家,差不多半个多时辰,薛沁便付了钱让车夫回去了。
她想了想,与宋策商议:“我想着等郎君这个月的俸禄下来了,咱们还是去买一匹小马驹吧。不单是郎君上朝、点卯时不用这样辛苦,便是我与小姑出门也方便许多。”
宋策略一沉吟,便应了:“可。”
想了想,他又轻飘飘地补充:“你与阿竺也不用太过俭省了。户部调任的事情应当不会有变动了,下个月的俸禄又能涨一些。”
薛沁没当回事,随口问道:“郎君可知道此次到户部任何职位?”
“应当是任户部郎中。”
薛沁点点头,从正七品的翰林编修升到了从六品的户外郎中,稳扎稳打,不错。
她这段时间了解了本朝建制,知道户部郎中有十人之多,不知道翰林院其余人可有与宋策一同调职的?
心中这般想,她也就这般问出来了。
宋策顿了顿,随即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便大致捡了些薛沁或许认识的人说了说。
这其中最让薛沁意外的,是今科榜眼,那位原书中描写的已年过四十的大叔。按照原书剧情,他应当是要去吏部历练一番,随后在新皇登基前顺当地升职为吏部侍郎,和宋策一个管钱,一个管人,成为新皇的左膀右臂。
可是此时宋策却说,榜眼大叔自己请旨,请求外调,到他的故乡去做一名知县。
PS,榜眼大叔的故乡也算是此次逆党案的重灾区,据说连知府都被杀了头,一洲十六县的父母官,一大半都被流放了。
放着京中大好的前程不要,甘愿去接手这样一个烂摊子,薛沁表示对榜眼大叔的人品深深敬服。
宋策瞥了她一眼,淡淡补充:“圣上感念他一番拨乱反正的决心,特开先例,命他任知州一职,暂行主持一州军政大事。”
薛沁的仰慕之情戛然而止。
聪明人啊,这一招釜底抽薪,倒是换来了飞速晋升。
“害,说不定人家真的就只是一心报国,遇上了咱们圣上这样的明君,正好给了他发挥才能的机遇。”
薛沁弱弱地猜测,换来了宋策似笑非笑的一眼。
她倒是真想得开,全家都被皇帝斩了,这会儿倒是心甘情愿称一声“明君”了?
其实倒真不怪薛沁冷情,实则是她一来都没见过薛汐以外的薛家人,二来是按照原书的前情回顾,这薛家人对女主也好不到哪里去。
三来嘛,原书大概是有几分参照红楼荣国府的影子,这偌大的薛国公府,大概真的只有门口一对石狮子是干净的。
她一点也没有替薛家喊冤的意思,本来嘛,何冤之有?
薛国公贪过灾民的安置费,纵容子侄霸占过平民的田产,自己还抢良家女子入府为妾。
这样骨子里都冒着黑烟的角色,还是早点死了去投畜生道的好。
宋策看着薛沁,见她确实没有半点怨怼的神色,心中愈发疑惑。当真有人能如此大公无私?
还是,薛沁曾经在国公府的日子,真的难熬到了她如此迫切地想要逃离?
他不得而知,也觉得不该问。
两个人心思各异,倒是只有宋竺,吃鱼吃得十分专心。
“哥哥,嫂嫂,你们赶紧尝尝呀,这望江楼的红烧鱼真是不负盛名!”
宋竺也很为自家哥哥即将升官的事情开心,她可不像薛沁一样,拥有庞大的小金库,所以还是很关心哥哥的薪水问题的。
“哥,你这次升职户部郎中后,俸禄能涨多少呀?”
宋策夹了一筷子鱼,慢条斯理地咀嚼眼下,才淡然道:“大概,翻一番吧。”
宋竺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薛沁也含着口中的鱼忘了嚼。
他刚才说多少?
翻一番?
升了半级就翻一番?
岂不是说宋策以后每个月都有二十五两白银的收入?
虽说她如今手握小金库,可是系统给的奖励是一次性的啊,远不像宋策这样的可持续收入有保障。
薛沁酸了,一边酸一边飞快地换了双筷子,一脸谄媚地给涨了身价的金主大大夹菜。
“您吃,您吃,这个部位的鱼肉最鲜美。”
宋竺左看看,又看看,有样学样地也夹了一筷子鱼肉给宋策:“哥哥辛苦了,哥哥吃。”
宋策笑嗔了薛沁一眼:“好好的孩子都被你教市侩了。”
“才没有,”宋竺不满意了,“我是自学成才。”
宋策:……
他哭笑不得地屈指敲了一下宋竺的脑袋,终究没忍住,朗然而笑。
对面坐着的薛沁看着微微发愣,怎么有男人笑起来这么好看的?
平时看起来清冷的脸此时一片柔和,双眼微微眯成月牙的形状,露出一口白净整齐的牙齿,嘴角还隐隐有两个小窝儿。
薛沁忽然明白前世看到有些粉丝形容自家哥哥,说他们一笑便感觉自己的心都化了是什么感觉。
她索性托着下巴一脸花痴地看,反正这现在是自己名义上的老公,不看白不看。
宋策摇着头笑了一番后,转头便看到薛沁专注望他的神情。他心下一停,竟有种心口被一只捣乱小手一点点攥紧的感觉。
竟似是即将窒息的甜蜜。
那感觉来得快走得也快,徐徐退去时,宋策下意识捂了捂恢复心跳的地方,头一次发觉“心有余悸”可能也未必仅仅因为恐慌。
于是,正犯着花痴的薛沁,又再度收到系统的提醒:
“恭喜宿主,男主好感度加3,当前男主好感度总计23,宿主可存活时长剩余30天。”
呦,今天这进步简直神速啊!
这不愧是升了一级,连存活时长都换单位了?从时辰直接变天了?
一个月的时间,是不是意味她可以暂时偷偷懒,没必要这么尽职尽责地刷好感了?
在望江楼吃完鱼后,薛沁和宋竺便一脸神秘地拉着宋策去试衣裳。
宋策倒是没有推拒,到了布庄,看到了薛沁与宋竺为他提前挑选好的料子,也很满意。
那布庄的掌柜也忒会说话,眼瞅着这短短几日,一家子都来做了三套衣裳了,料定就算不是大主顾,以后也应当是常客,便一直笑着恭维。
“这位老爷一看便是顶好的身量,不管穿什么料子做的衣裳,都是好看的。”
“老爷与夫人真是郎才女貌,你们肯穿鄙店做的衣裳,简直是我们打了活招牌。”
“贵府的姑娘也是娇俏可爱,一看便知是美人坯子。”
薛沁看布庄老板如此左右逢源,心中佩服,又想着人家这么卖力,是不是要给点小费意思意思?
岂料她的手还没伸进钱袋,宋策忽然无意间打量了一下布庄,一脸严肃道:“贵店一日营收几何?今岁可曾按时上缴市税?”
掌柜的傻了眼,薛沁一脸无语地捂住脸,宋竺不解地看向他们。
薛沁尴尬地要扣地,宋策这还没进户部呢,怎么先有了职业病?
她一脸同情地看着掌柜,人家一脸热情地处处恭维,结果回头顾客来了一句:“喂,我工商局的,你这铺子是不是偷税漏税了?走,跟我们回局里调查一下。”
掌柜的懵了半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笑都不敢露牙了,身子愈发弯了几寸:“不知道是户部司的官老爷,小的多有得罪。”
他急匆匆地去柜台取了一个大大的银锭:“老爷夫人来做衣裳,已经使鄙店蓬荜生辉,万万不敢再收老爷的钱了。”
他拿着那银锭就要塞给薛沁。
薛沁哪里敢要?就算是加上为宋策做衣裳的钱,她也不过给出去了不到三两银子,可是掌柜的手中这个银锭,看着少说得有二十两。
这哪里是还钱?这分明就是借机行贿啊!
她看向宋策,头一次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怎的?人还没进户部呢,已经想着借权捞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