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后排座位上翘,苏棠尽管再刻意跟他避免肢体接触,身体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往前倾。
头盔太大,她只能腾出一只手扶着,另一只抓着江淮礼衣摆得手略显单薄,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开始发白。
不用看都知道那一截衣角待会会皱成什么样。
封闭的头盔里充斥着水调清茶古龙水的味道,江淮礼身上的味道跟他哥的很像,隔绝了外面呼啸的风声。
沿着江岸线,头顶的路灯明明灭灭,衣摆迎风拍打。江淮礼嫌速度还是不够快,到无人驾驶的路段再次提速,机车引擎声划破夜空,在路面上带出一道道轨迹。
这死小子,不戴头盔开那么快。
后排的苏棠欲哭无泪,倒不是她有多害怕,而是在思考这要是被交警抓到,要被关进去多少天…
她一生行善积德会扶老奶奶过马路,为什么让她让穿进来对着一群法盲?
“怕了?”感受到抓着衣摆的手再次收紧,就是死活不愿意抱腰,江淮礼再次提速,顺道挑衅她,刘海被风吹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怕吗?
被问到的苏棠心脏一顿,反问自己,好像不怕。循规蹈矩太久,不曾有过叛逆期的她,此刻更像是情绪得到宣泄。
算了,放肆一回吧。
“怕什么怕,要死也是你先死前面。”苏棠将头盔前挡风掀开,怕他听不到似的,故意在他耳边大声嚷回去,报复他刚刚在宵夜店的举动。
这小姑娘真是...有仇必报。
“那你可抓紧了。”
路旁的灌木丛植被被替换成细叶榕木,路段逐渐荒芜,路灯隐去,夜幕里的盘山公路上只剩车前灯的光亮。
离经叛道江淮礼。
这是苏棠这一刻的感受。明明跟他哥长得有七分相似,性格截然相反,一个墨守陈规,一个自由随风。
“你开慢点,呆会眼睛进沙子。”苏棠出言提醒。盘山公路不同于城市外沿,视野受阻,荒芜且风沙大,他的头盔还戴在自己头上。
“关心我?”江淮礼减速,勾唇调侃,心情好像很好。
以往别人劝解他的时候只会呵斥他当心自己的命,还是头一次有人用怕他眼睛进沙子的理由。
还真是稀奇。
“你就当是吧。”苏棠嘟囔。
“行,就当你是。”车速减缓,江淮礼还真的听劝了一回。
还没到山顶,已经能看见各形各色亮着前灯的机车,旁边三三两两站着几道人影,有男有女。
“阿礼你在开碰碰车呢?大老远就看见你的车灯亮着,现在才到。”上前说话的人身量高挑,夹在指尖的烟吸了一口,揽着头盔背光走来。
“碰碰车?”江淮礼将车停稳,长腿撑住地面拨弄头发反问:“我江二少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难怪,还带了个妹妹,我说难怪你怎么开出了幼儿园的水平。”男人接着挪揄。
苏棠扶着江淮礼到肩膀落地,双手捧着头盔摘掉还给他,接着用手指将乱掉的头发理顺。
该不会,是要表演什么飙车的戏码吧…
这架势,还真挺像的。
江淮礼接过头盔放好,半靠在车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拆开放进嘴里:“路边捡的土豆。”
土豆…我谢谢你。
一句话,苏棠又被他气到火山喷发,深呼吸,两眼一闭不想搭理他。
虽然穿着运动鞋站在这群一米八几大个旁边看着是有点矮,但是她166真的在女生里面不算矮好吗!
江淮礼就喜欢看她气得要死又不敢动手的炸毛样,又怂又凶,气的跟个河豚似的,鼓鼓囊囊直往外冒气。
葡萄口味的棒棒糖在嘴里化开,江淮礼顶到一旁腮帮子,叼着的棒棒糖棍子痞着一张笑脸。
“妹妹叫什么。”声音从后面传来。
“不是妹妹。”苏棠转身跟男人对视,一字一顿:“看起来你们也才20出头,我比你们大,论辈分,你们得叫姐。”
说完,眼神还若有似无地瞥向江淮礼。
男人似乎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愣怔片刻摸了摸鼻尖:“行,姐。”说完,止不住又偷看了两眼。
看起来跟他们好像也没区别吧。
江淮礼挑眉,嘴里的糖球来回跟牙齿摩擦发出声响,饶有深意的喊了一句:“姐姐?”
苏棠本来只是气他喊自己土豆,没想过让他真的喊自己姐,而且这叠字…她心里咯噔一下,干笑回应:“哈哈,弟弟好。”
喊都喊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所以阿礼你把我们喊过来干嘛?”
在场的每个人都穿着皮衣整装,作为牵头人的江淮礼穿的是常服,不免让人疑惑他组织今晚这个局的意图。
江淮礼抬眸将众人扫视了一圈,脸色骤变,眉宇间染了几分寒霜:“不急,还差一个。”
还差个最重要的还没来。
再等了小半会,所有人都快等得不耐烦时,引擎声由远及近,最后一辆玄黑色机车到位。
来人嬉皮笑脸摘下头盔道歉:“抱歉,来晚了,有点事,见谅。”
江淮礼没有应声,将口中糖球咬碎,慢条斯理地去解手上的表,随手往耳后一抛丢给苏棠:“拿着。”
他也是真不怕摔,看都不看直接丢,还好苏棠手急眼快接的及时,保不齐呆会碎了扒她一层皮。
沉甸甸的机械表,应该挺贵的。
还没等苏棠问他想干嘛,只见江淮礼三两步走到最后来的那个人跟前,抬手卯足劲朝他脸上挥去。
什么鬼…迟到不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吧。
江淮礼明显有备而来,那人猝不及防生挨了一拳,惯性往后仰退两步,伸手在湿润的鼻头摸到鲜红。
周围的人忙不迭上前拉架。
“都不许动!”江淮礼眼里萃了冰,暴呵一句,引得众人面面相觑。
“礼哥,这是怎么了。”离江淮礼最近的人替大伙儿问道。
“你问问他做了什么好事。”他眼神里生出一抹狠戾,似乎觉得还不过瘾,双手抬到胸前活动筋骨,关节卡卡作响。
“江淮礼,你神经病啊!无缘无故打人。”被打了一拳的男人明显脚步一顿,没过两秒瞪大双眼,梗着脖子质问。
“还装?”江淮礼抬眸。
不等他接话,江淮礼抬手又朝男人挥拳,这次男人显然有所防备,偏头躲开。谁知下一秒,江淮礼反手一拳打在男人腹部,动作快得出奇。
两人缠斗到一块,男人明显不敌落了下风,被江淮礼撂倒在地,生生挨了好多下。
周围的人见状,也顾不得刚刚的警告,赶紧上前将人分开。江淮礼劲大,三个人都拉不住。
“礼哥,冷静冷静。”
江淮礼不应,也没说理由,阴着脸接着揍。
反应过来地苏棠还没傻到见义勇为上去拉架,但是再打下去真的要出人命。她慌忙从包里拿出手机,控制自己颤抖的手在列表上寻找江衍之地窗口。
上次江衍之一句话就能说动江淮礼,这次一定也可以。
“喂?”电话接通,江衍之的声音传来。
“江医生,你先听我说。现在我和你弟弟江淮礼在盘山公路,现在他的情绪有点不稳定,将人按在地上揍,现在有点不受控制,希望你能劝劝他。”
苏棠深呼吸一口,用最短的话术将情况描述清楚。
对面大概停顿了两秒,声音里起伏不大,像是习以为常:“行,你把手机开免提,声音开到最大走到他旁边尽量安全的位置。”
“好。”苏棠应声,将手机免提打开,没有一丝犹豫小跑上前。
“江淮礼!”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苏棠大喊。
江淮礼顿了一秒,依旧一语不发,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淮礼,松手。”
手机里,江衍之清澈地声音传出,钻进江淮礼的耳朵。高举的拳头顿在半空中,他木纳的转头看向苏棠。
确切来说,是看苏棠手里的手机。
他的脸上,手上,衣服都有不同程度深深浅浅的血渍,分不清是谁的。月夜下,他这个样子像极了还没长大的狼崽。
苏棠被他冷不丁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其他人趁着江淮礼松手的片刻,立马将两人分开。
“淮礼听话,别动,我来找你。”两句话,成功将已经失去理智的江淮礼劝停。
全场静默,没有人敢继续说话。
被打的那个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靠人扶着才能勉强坐着。
电话没有挂断,除了时不时传来布料摩挲的声音,引擎声,再无其他。
“你们先带他去就医吧。”
就算有再大的错,也不能真的放任他死掉,会有比死亡更大的代价等着他。
苏棠并不觉得江淮礼是个冲动的人,可能把她带走也是为了一时好玩,但他在路上的时候实实在在地会听她劝。
其他人相互对视:“行,那我们先送他去医院。”
这件事太过突然,江淮礼又一句缘由没说,见他没反驳,大家只好照着苏棠的话做。
走了几辆车,少了车前灯的照耀光线变暗,刚刚还闷声单方面殴打的人变得灰扑扑,要是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他才是受害者。
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一个人性格两极化。
苏棠从口袋里拿出湿纸巾,拆开包装递给他,柔声哄道:“要擦一擦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