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村里时,已是鸡进笼的时间,既是马车又是骡车,刚进村便被村人围住。
从王大娘嘴里得知马车也是曹茵买的,大多数村民心中十分艳羡,也有那心酸的村民,却是不敢当面说半句酸话。
晚上,曹茵用油纸包好150两银票,分别收入阿爷留的药经、干净的内衫内袋和阿爷留下的锦囊中。
别人是狡兔三窟,她是银票三处。就是家当有点少!
买马车剩下的十两银锭子,她收进荷包,加上原本有的十余两,这些足够她回云洲的路上用。
第二日,曹茵在家收拾行李。
就在她犯愁哪些带走,哪些送人,哪些留在房子里时,春花嫂子上门来了。
“没想到茵娘你真跟他们一同去云洲。”春花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没想到竟然成了。
“嗯,这事能成还得感谢嫂子,若不是你跟我说了他们的目的地,我也不会去山里寻参。”曹茵感谢道。
“我也只是一句话的事而已,”看着因为收拾行李而弄得乱糟糟的房间,春花也没多打扰,问清楚了出发时间,便告辞了。
春花嫂子刚回去没一会儿,青花来了,红肿着双眼,边走边哭,“阿爷只顾着拦着我们跟小郎君接触,他怎么不拦着茵茵姐你,现在好了,你都要跟小郎君一起跑了,呜呜呜呜。他们买了野参不够,还要把人拐走。呜呜呜呜。我好难受啊,茵茵姐你可以不离开村里吗?”
曹茵看着哭肿了眼的青花,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她走到青花身边,拍拍她的肩,说:“青花,人生终归没有不散的宴席,去云洲寻亲是我阿爷的念想,也是我该做的事情。”
青花听到这话,一把搂住曹茵,哭的更凶了,“茵茵姐,那你回去了还会再回来吗?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呜呜呜,我舍不得你离开村里。”
情绪是会传染的,曹茵眼中也浮现一层水雾,她抬眼看向屋檐,平缓了下心情,安抚道:“若是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们。”
铁凌村里有她跟阿爷的家,也有她们的回忆,还有阿爷在,她跑的再远,也会念着这里。
安抚好青花,她送青花回了村长家,顺带将骡车、晒药架和不方便携带的制药工具都送了过去,这些都是她留给青花的。
又把药田未来几年种植的品种都交代清楚,若是按照她说的做,这几年收成应不会差,至于几年后,那会儿他们早已摸索出一套种植药材的经验。
千万不要小瞧农人那刻入基因里对种地的热情和钻研精神。
曹茵上辈子就知道了。
·
收拾完行李,曹茵做了几个阿爷生前爱吃的菜,带上今年新酿制的酒,去了曹老头的墓前。
“阿爷,我终归还是要去云洲寻根,您看,这又应验了您说的话。望阿爷在天有灵,保佑我逢凶化吉、一切顺遂!有机会,我再来村里看阿爷。阿爷也别担心我,您当初费心费力教了我许多,您孙女儿我会好好的。”
虽然她一心想咸鱼躺平的生活理念与期望她上进的曹老头存在观念差异,但她也不是不知道阿爷教她是为了她好。
好在她虽一身反骨,但脑子还算聪慧,而原主的身体又是阿爷口中所谓的适合习武的骨骼。
所以只要她能学会,阿爷对她的咸鱼躺平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着那些年为了躲避阿爷的教导而施展的手段,曹茵不禁哑然失笑。
所谓当局者迷,想学而学不会,和不想学想各种招数逃避可是两种反应,阿爷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曹茵沉浸在回忆中,没想到一道人影扑过来从背后抱住她。
她迅速起身,双手抓住来人的前臂,用力一扯,“砰”的一声,来人被她来了个过肩摔,她利落翻转钳制住来人的胳膊,膝盖跪在他背上,标准的帽子叔叔擒拿歹徒姿势。
定睛一看,她钳制住的正是村西王阿奶家的孙儿胡赖子。
这胡赖子跟她差不多大,小时候带头欺负过她,被她打趴后,再也不敢来她面前造次。
平时恨不得看见她就跑的人,今日怎么来了?
“胡赖子,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上一世曹茵学过空手道,这一世从小跟着曹老头学武,对付胡赖子完全没问题。
“姑奶奶,我错了,你放过我吧。”赖子发出痛苦的求饶声。
“说,是谁让你来惹我的?”曹茵加大手中的力度。
“哎哟哟,疼疼疼,姑奶奶,没有谁,我只是想跟你闹着玩。”
“呵呵,”曹茵冷笑一声,“再不说实话,我直接押着你去找村长爷!”
这一路拖过去,王阿奶肯定也知道了。胡赖子虽好吃懒做,对他奶却十分孝顺。
他见骗不过去,喊道:“是隔壁村的胡云让我做的,他说我这样就可以入赘曹家,你就不会离开村里。”
自曹老头把药田给了村里,这几年村里人都能分到点银钱,家里日子也宽泛不少。若是自己能入赘曹家,家里的日子岂不是会更好,胡赖子被胡云说动了心。
胡赖子说的正是阿爷担心的,所以阿爷才会在离世前把药田给了村里,又让她教青花处理、炮制药材。
不对,她凶名在外,想留下她来,光靠胡赖子可不行?
“哼,你把胡云如何跟你说的都说清楚,要是敢骗我,小心我把你撒尿的玩意剁了喂村头的大黄吃!”曹茵回想着电影中那些人放狠话的样子,目眦欲裂道。
一股腥臊味传来,胡赖子吓得尿湿了□□。
“姑奶奶你手下留情。”胡赖子见过曹茵面不改色的劁过猪,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忙不迭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这一幕,让躲在树丛后打算见义勇为的明德和顾安□□一紧。
俩人刚从村长家回来,路上看到这人鬼鬼祟祟跟在曹小娘子身后,便跟了上来。没想到的是,他们根本不用出手,曹小娘子不仅解决了问题,还打算顺藤摸瓜。而他俩这会儿出去不是,不出去又觉不妥,尴尬的对视一眼,决定还是先这样吧。
“谁能证明胡云怂恿你来?”曹茵问。
“当时我们在隔壁村吴矮子家打牌耍,在场的人都能证明。”胡赖子说。
曹茵撇撇嘴,一群各村的闲汉凑在一起,说的话谁能信,眼珠一转,她突然有了个想法。
在胡赖子耳边低声数语,看他点了头,她松开钳制,“滚吧。”
把曹老头坟前打扫干净,曹茵下山路过明德和顾安躲着的树丛,还特意往这边看了一眼。
吓得俩人不由屏住呼吸。原本他们想来帮忙,奈何曹小娘子厉害,现在他们反倒成了隐在暗处的偷听者。
等到曹茵下山许久后,明德拍了拍胸口,说:“曹小娘子不简单,”又想到刚才曹茵遇袭后的武功招式,简单又十分好用,“她使出的招式我从未见过,若她的武功是她阿爷所教,那她阿爷定然不简单。”虽然他不能习武,也不会武,但他对陈朝的武打招式却见过不少。
顾安点头,“我会多加注意。”
或许,这才是她一个小娘子敢提出让他们送去云洲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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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万籁俱寂,曹茵身着深色短褐,从后山的小路去了隔壁虎林村,两个村子相隔不到五里地,都在东桦山脚的位置。
胡赖子说的吴矮子家,位于虎林村外围,离村中心还有段距离,周围百米内都没邻居,难怪这里能成为附近闲汉的聚集地。
曹茵站在院墙外,听了会儿里面的动静,直到听到一声不像猫叫的猫叫声,奔跑几步,她借力跃上后墙头。
看到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房内出来,她蹙起眉,“胡赖子。”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可算是来了,我都猫叫了好几回,你再不来我都怕招来发春的野猫。”胡赖子这串话说的,完全没有没多久才被她收拾一顿的自觉。
果然是个不记打的。
曹茵往下一跳,轻巧的落到地上,跟着胡赖子进了里屋。
这个房间不大,被三套木质桌椅塞得紧紧凑凑,其中靠近门边的桌子上趴睡着三个人,胡赖子指着一个矮胖秃顶的人,得意笑道:“这就是胡云,他还想算计我,哼,我在水中下药他都不知道,傻得很。”
曹茵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暗自嘀咕:“大哥别笑话二哥,你俩都不聪明啊。”她命令胡赖子将晕倒的几人捆绑起来,她绑好胡赖子,让他服下与胡云相同的药,随后凉水泼醒了胡云。
胡云初醒时一脸迷茫,但当他的视线落在对面之人右眼上的胎记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环顾四周,他勉强保持镇定,声音略显颤抖地问:“不知小娘子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曹茵冷哼一声,声音中带着嘲讽:“你说我来找你干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云试图保持冷静,但他的眼神泄露了他的不安。
“呵,不知道也没关系,”曹茵的脸上在昏暗的油灯下忽明忽暗,她邪魅一笑,“日后你痴傻了,也无需想这个问题了,”她的笑容在昏暗中如同阿鼻地狱的勾魂使者,令人不寒而栗,“你说对吗,胡云?”
胡云的心脏猛地一跳,脑海中迅速闪过关于铁凌村曹家的传闻:
曹老头制药技艺高超,性格古怪,对得罪他的人,他喜欢拿来做药物实验,让人疯癫或痴傻只在一念之间。
听说他收养的孙女曹茵就是被他看中后,给下了药,家里人见她痴傻后就抛弃了她,被曹老头在虎窝边捡回。而曹茵从小被当作药人试验,她不仅学到了曹老头的全部本事,还极其记仇!
正是有上面的传闻在,即便曹老头已去世三年,曹家依旧无人敢惹。
胡云偷偷瞄了眼对面的小娘子,心中盘算:年纪不大,应该不会那么狠吧。
但,当曹茵面无表情地拿出一包粉末,倒入茶杯,准备强行灌他时,他彻底慌了。
“我说,我说,是我表弟王胡跟我说的,他说你卖参得了笔银子,我,我,心里嫉妒,才会怂恿胡赖子这瘪三,但是这一切都还没成,姑奶奶你就放过我吧。”他是真的怕了。
“好,那我就问你,胡赖子成功了,对你来说又有何好处?”看着胡云从惊讶到恍然大悟的表情,曹茵越说越无语,也越说越生气。
王胡明显就知道胡赖子不可能得手,只是想着让他们把这事闹大,毁了她的名节罢了!
视线扫到桌上的银钱,算了算,也有二两多银子,要不是卖野参新赚了银钱,这里就是她之前的四分之一家当了!
她大手一抓,“这些是你欠我的!你要心疼,就问你那好表弟要银子去吧!毕竟若不是他怂恿,你也不会惹到我!”
离去前,她猛地发力,分别踹了胡赖子和胡云一脚。对胡赖子,她只是做做样子,但对清醒的胡云,那一脚直接将他踹晕过去。
做完这些,她又悄声离去。
全然不知在她离开后,顾安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