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曹茵把看中的野参挖回,时间也到了五日后,来铁凌村收药的商人陆续进了村。
东桦山的气候适合药材成长,每年有不少药商来东桦山脚收药材。其中因铁凌村曹药师炮制的药材药效最好,每年来铁凌村的药商不少。哪怕曹老头去世后,因村里还有曹茵在,依然如此。
八月初七一大早,村长带着两儿子来曹家运炮制好的白芷,北沙参和北芪。这几样全是一年生的药材,投入后见利快。
曹家院门大敞,村里许多人前来围观。
“也不知道今年的药材能卖多少银子?”
“不知道,比起这个,我更关心青花学会了处理和储藏药材没。”
“那天我听说胡赖子的娘找到村长媳妇,说他家胡赖子想要入赘曹家,被村长媳妇给劝回去了。”
“曹家这些年一直种药,肯定没少赚,要是我家有适龄儿郎,也想跟曹茵相看。”
“那你是没听说县郊王家母子在曹茵这吃瘪的事情了?”
“你们继续说,大声说,看看曹茵会不会直接拎着斧头去你们家门前剁木柴。”有那清醒的村民,半讽刺半提醒道。
曹老头这捡来的孙女可不是一般的气性大,当时7岁不到,就敢拎着半个自个儿高的斧头去说她坏话的村民家门口劈柴。
曹老头不仅不管,还惯着,怕别人背地里欺负曹茵,他背着背篓日日一同跟着孙女一起,孙女劈柴他整理药材。
连续一个月,日日都去,直到那户人带着说坏话的人去曹家道歉,剁柴这件事才算结束,但自那后,那户人家去曹老头那请药吃时,曹老头五次能给个一次就很不错了。
最后这户人没得办法,不仅去请村长说和,还跟曹茵这小娃娃弓腰道歉,才算揭过去了。
自这后,谁家都不敢多说曹家祖孙俩不好的话语,没想到的是,曹老头去世才三年,这些人的嘴开始不把门了。
这话一说,之前说话的人也不敢继续了。
这一切,都被曹茵听了个清楚。看来自己要尽快做下一步打算了。
·
清头县去往铁凌村的土路上,两匹骏马奔驰而过,扬起一路尘土。
当铁凌村出现在视线范围,两匹马不约而同降下了速度。
“明德,前面应是药铺掌柜说的铁凌村,铁凌村离东桦山近,村里还有个厉害的采药师,这趟应能寻到野参。”说话之人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五官颇为端正。
被称为明德的白面俊俏郎君点头:“我也这般想,这趟清头县之行还好有顾安你在,对我照顾颇多,只野参难寻,耽误了你回乡省亲的时间。”
顾安挠挠头,“这次能回乡省亲,也是因明德你的关系,不然怎么也轮不到我。”端正的五官搭配上黢黑的皮肤,倒是显出几分憨厚来。
俊俏郎君见他面上真诚,笑道:“等事情办妥,我定会好生答谢你。”
俩人说话的功夫,铁凌村越来越近。
层峦叠嶂的山脚下立着几十幢房屋,远远看去就像是给水墨画添上几分人间烟火气。
他们也没再继续说话,夹了夹马肚子,马儿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很快便行至村口。
这会儿,村里正有几辆马车从里往外而来,看着马车板上垒放的木箱,俩人心知这应是药商从村里收购的药材。
铁凌村外的土路宽度有限,明德和顾安下马站在路边,让对面马车先过。
对方朝他们行礼以示感谢。
眼见着马车驶离了铁凌村,顾安拱手询问站在村口的几人:
“各位老汉,我们是同福药铺刘掌柜介绍来村里买药的,劳烦哪位带我们去找下村长。”刘掌柜说,来铁凌村买药材找村长。
于铁听他们说要买药,他拱手上前回礼:“老夫正是铁凌村村长于铁,不知小郎君是想买何种药材?不若随老夫去家里仔细说说。”
几年历练下来,他接待前来买药的人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劳烦村长带路。”明德和顾安牵着马走在村长侧后方。
村长家离村口不远,透过敞开的院门能看到家里人正在收拾院落。
离家里还有十来步时,于铁高声喊道:“老婆子,烧壶热水泡茶待客。”
“欸,好。”院子里传来妇人中气十足的声音。
顾安就着这话跟村长套近乎:“村长,您也太客气了。”村里待客一般倒碗白水,泡茶属于家里来了贵客才有的待遇。
“我们村靠山,家里的茶是从山上摘野茶自家炒制,图个新鲜,两位郎君别嫌弃就好。”于铁轻抚胡须,答道。
家里的小子见来客牵着两匹高头大马,忙上前去牵缰绳。这些都是他们做惯了的。
顾安拒绝了他们,从明德手中接过缰绳,笑着解释道:“我们这两匹马有些认生,不若你们告诉我马棚在哪儿,我牵过去。”
“在那边,这些草料都是大早上割来的,十分新鲜。”俩小子中大一些的那个指着院子角落。
家里来来往往不少马匹,只有这两匹最高大威猛,他们很想近身看得更仔细点,可惜客人不让。
顾安见俩小子一直盯着两匹马,想要亲近的心思十分明显,怕他们趁着不注意会偷偷靠近,再次强调:“我们的马脾气很烈,你们最好离他们远一点。”他跟明德骑来的马是兵营里的战马,平日里军中的马倌照顾的极好,一匹匹的脾气不小。
俩小子点点头,离得稍微远了些,但视线却一直没从两匹马上移开,见他俩还算听话,顾安安心去了另一边。
这时,一名五旬妇人端着茶水上前来,“喝热茶烫嘴,我们泡了热茶后又用冬日存的冰冰过,口感更为清爽,两位郎君试试看。”
这是什么新鲜喝法?
别说顾安没见过,就连从小在京城长大的明德都没见过,不得不说,这话,让俩人对茶水期待了几分。
顾安端起碗来试探着喝了一口,入口便是一股茶叶的清香,不苦也不涩,不仅爽口还解暑,他咕噜咕噜两三口入肚,妇人见他很快喝完,又给他斟满了一杯。
明德看了眼茶碗,茶碗虽粗糙了些,但茶汤色泽清亮,他端起来浅尝一口。味道不差,若是用的是茗茶,估计会更好。
喝了茶水,简单寒暄几句,明德说明了来意。
于铁抚了抚胡须,说:“野参这东西,哪怕我们住在山边也是难得一见。”
倆人的目光都朝他望来,于铁也没卖关子,“这事我也没有把握,只能说问问村里常去山里采药的曹家,”又喊来孙女:“青花,你去趟曹家叫曹茵来一趟。”
青花轻声应了个“嗯。”出了院门。
·
曹家的院门一如既往的紧闭着,青花喊道:“茵茵姐,你在家吗?阿爷让我叫你去家里,来了两个小郎君想买野参。”
曹家屋檐下,曹茵正睡在竹制躺椅上歇响,虽现在天气还有些热,但村北靠近后山,曹家的院子大,夏风吹过,还挺凉爽。
要不是青花提到了野参二字,她还不怎么想应声。
“欸,来了。”回话慢,动作也慢。
等到她锁上门跟青花一起去往村长家时,已然一刻钟后。
他们过去时,隔老远便瞧见村长家院子外围着的村民。
青花:“让一让,大家伙让我们进去。”
等进了院,村长起身招呼曹茵过去,“曹茵,这两位郎君专门从肃州前来,意欲购买野参,不知道你家是否还有野参可卖?”
明德和顾安也跟着起身。
曹茵往两人看去,果真如青花所说,一个白皙俊俏,另一个高大威猛。视线在高大威猛的那一位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曹茵笑道:“我家的野参在数年前阿爷重伤时卖的卖了,用的用了。若是两位需要,又愿意等,我倒是可以去山里寻。”
她手上虽有野参,但也不想漏了家底。
阿爷说过,财帛动人心,他走后,就她一个人在村里,只能过着比一般村民好一点的日子,不然她再泼辣也难守住。而她深以为然。
所以这三年来,她哪怕去山里寻到了好药材,也没去县里售卖,只是炮制了收藏好,等到合适的机会再拿出来。
“不知小娘子何时能寻到?”明德一听她手上没有野参,难免失望。
曹茵话不可能说太满,“这事不好说。”因为很容易露馅。
顾安见大家都站着说话,出言建议:“明德,曹小娘子,不若我们坐下来详细说说?”成熟男人的声音浑厚自带磁性,与明德的清亮男声不太一样。
曹茵视线又回到他身上,比起白皙俊俏的明德,她更偏好这位身材魁梧、五官端正的郎君的颜。
一件宽松版的长袍愣是让他穿出了紧身劲装的感觉,那胸肌,那肱二头肌,也不知练了多久才练出来。
或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灼灼,男子向她看来,俩人视线在空中对了个正着。
曹茵挑了挑眉,眼睛朝院门外扫了一眼。
顾安顺着小娘子的视线看过去,门外围了不少村里人,心下了然。
曹茵:“不用,我手上没有野参,怎么谈也是没有。但若你们愿意等,正好现在是采参的季节,我可以去山里找一找。”
明德听她如此说,十分失望。
顾安:“既如此,明德,不若我们也在村里住段时日?”
铁凌村已是这趟最后的希望,明德无奈的点点头。
顾安:“村长,不知村里可有方便借宿的地方?”
“何老三家的大黑和二黑去镇上找活去了,家里有空余的房间,你们可以去他家借宿。”于铁答道。
这事暂时告一段落。
等到两人独处时,顾安对明德道:“我看那小娘子是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卖野参,所以才提出咱们在村里住几日。过几日,我再寻机会问问她。”
明德仔细回忆当时的情形,他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并未上心,诚心道:“还好有顾安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