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林寒感觉怪怪的。
她低头看着腰间罐子里的鸟蛋,破碎了两个,只剩下一个还完好无损,也不知道能不能孵出小鸡,又看向春。
春侧脸秀气线条干净,灿金色的睫毛卷翘,目光淡漠,挺鼻薄唇,透着一股少寡冷淡的疏离感,只是肩上又背着她的那筐柴,弓握在了手里。
林寒抿唇,不知道该跟春说些什么好,只感觉她好像对她友善了不少。
她正纠结,春倒是先主动说话了。
“我带回了一些猎物,等会去广场看大家分完,拿一些回来。”
林寒怪怪的点头。
这人怎么突然变好了?
她有心看春一眼,抬头对上春的眼睛,吓得又低下了头,数路边的蚂蚁。
春低头看她头发脸上沾了灰,浑身狼狈,眼神里却有笑意。
她本以为林寒看起来弱不禁风,应该也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却没有想到她那么凶,敢跟黑熊硬刚。
就是有些很壮的人看到黑熊都要吓得尿裤子,她却敢大声呵斥。
春对林寒有些改观。
她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弱。
回去后,林寒第一时间把蛋安置好,毕竟她以后能不能吃到鸡蛋,就看这个蛋能不能孵出小鸡了。
通过她的观察,这三个蛋应该都是受过精的鸡蛋,只有受过精的鸡蛋才能孵出小鸡。
可惜那两个鸡蛋由于她过于激动鸡蛋破碎了。
林寒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颗蛋上,妥善的安置好才想起去洗脸。
春三天没回来,回来发现屋子里多出了一只兔子。
她把弓随意挂起,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发现有新鲜草料拿起就要喂兔子,被林寒眼疾手快地抓了回来。
“不能喂了!”
“为什么?”春眼神疑惑,林寒竟然从这三个字中品出了点小委屈的意味。
她心中狂摇头,这个野人怎么会委屈?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狂徒!
因为春刚才救了她,她语气多了几分真挚,解释说:“我早上喂过了,兔子不知饥饱,你喂多了,会撑死,你看它肚子是不是圆圆的。”
春了解点头,看向还在被林寒抓住的左手。
林寒像被烫到般缩回了她的手。
春伸手摸了把打盹的兔子,为这柔软的手感眯了眯眼,然后站起说:“走,拿肉去。”
这次狩猎其实收获不小,春原本还想深入,但一路下来发现布下陷阱的地方野兽增多,多了许多以前从未在这里出现过的猛兽,她预感不好,查看了几个陷阱又打猎到足够多的食物当即决定返回,但还是有人在返回的途中受伤。
人已被大巫接走,不知道命还能不能保住。
春眼神微暗。
林寒察觉到来自她身上的凉气,冻得缩起胳膊。
这人刚才好了一阵,怎么又变坏了?
她小心谨慎地往后站了站,距离春有两步远。
春出了房门,向前走了几步才发觉林寒站得距离她远远得。
她扭头望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寒却似乎从她漂亮的金色眼眸中读出一条信息:走快点。
林寒默默加快脚步跟上,坚持不与春并肩。
万一她又生气揍她怎么办?
看着就像是打人会很痛的类型!
这可是在史前时代!家暴会有人接警吗?
林寒满脑子杂乱无章的思绪,默默跟在春身后走到了广场。
广场上的肉已经分好,众人排队领取,一摞摞新鲜肉山分割完成,林寒看得眼冒金光!
有油了!
她强忍住到嘴边的口水,已经幻想到各种小炒的味道,如果她再找到大葱生姜孜然花椒,这生活要多有滋有味!
林寒排在领取的队伍身后,春也在旁边站着,没有什么首领的特权。
就算是首领也要守规矩,分到的肉不多不少。
这次是集体狩猎,下次单独狩猎才能出去给自己加餐。
春背了个竹筐,把肉装进里面,然后对林寒说:“我还要去大巫那里一趟,有人受伤了,你去吗?”
林寒点头。
戎也被送到大巫那里去了,她正想着去看看戎的伤势。
两人先回去把肉放下,然后去了大巫那里。
还没进屋,林寒就嗅到了大量的血味,跟广场上的味道一样浓郁,她心里一突,不会是戎受伤过重了吧?
林寒怀着忐忑地心情走进去,发现戎已经醒来,正坐在一旁喝水,身上的伤口敷了一些绿色的草药,神志清醒,倒是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看起来伤得更严重些。
腿边一滩血已经泛黑,黝黑的皮肤因为失血过多而透出一层诡异的苍白色。
“他怎么样了?”春沉声问道。
大巫抱着石臼手不抬的捣药,面色阴沉说:“伤势很严重。”
“能活吗?”春垂目看着地上喘多呼气少的人。
戎放下喝水的手,也仔细聆听。
“难。”大巫只回了一个字。
他手中的药弄好了,招呼在一旁准备其他药材的祭司搭把手用刀把伤者跟伤口黏连的皮毛外套割开,伤口太长了,从大腿延伸到小腿,还有四个小喷泉似的骷髅眼再往出冒血,血渍哗啦的。
“这是被什么咬了?”戎在一旁皱眉。
林寒鼻腔全是血味,强忍住不适,但仍然白了脸。
春看着两位祭司按住伤者,大巫把绿色糊糊敷在伤者患处,沉声说道:“豺狗。”
刚到湖边还好,等到走到第三处大陷阱,因为他们携带的大量猎物渐渐被野兽盯上了。
就是那时候春决定返回部落,但还是在回程的路上被豺狗围猎。
一只豺狗不足为据,可怕的是几百只豺狗。
春决定丢下一部分猎物吸引豺狗,然后大部队尽快突围出去,但丰不愿意放下他的猎物,大部队突围,他却被豺狗围攻留下,要不是春机智,模仿狼的声音救下了他,可能此刻他已经被豺狗活吞了。
大巫把丰的腿全部涂上绿色的药糊,看伤者疼到昏了过去,叹息说:“伤势太重了,要是熬不过明天,可能……”
林寒在旁边看着,被豺狗咬到的那条腿已经血瘀泛起紫黑色,明显是坏死了。
现代遇到这种坏死,医院会选择把这条坏腿切割,不让坏死的细菌扩散而感染全身。
现在看来想要保住这个人的命,只有截肢这一种办法。
林寒犹豫了。
在风氏部待过的她,深知这里的人对全尸保留的执念,风氏大巫曾经说过:“没了四肢与魔鬼何异?”
残疾人等于没有行动能力可以获取食物,在这里是不受待见的,甚至会被驱逐出部落。
就算是有可能救下他的命,但没了一条腿,又被驱逐出部落的他不也是在等死吗?
说不定不用截肢他也能挺过来呢?
林寒纠结着,听春跟大巫谈话。
大巫:“把他的母亲叫来告别吧,明天说不定就迟了。”
春:“好。”
大巫:“你去的时候,语气客气点,别这么生硬。”
春:“嗯。”
大巫叹气:“要不还是我去吧。”
春:“不用,你看着他。”
说完春就转身出去了。
药已经敷了,剩下的就只能看伤者造化。
林寒纠结着,还站在房间里,两位祭司开始清理手中的草药,戎站起身说:“大巫我先回去了。”
大巫点点头,又看向林寒。
那目光压抑着无尽的沉重,倏忽又眼睛微弯压住了。
“娲,你帮我去送送戎。”
林寒忙不迭地点头。
气氛太过沉重,她又压抑着心事,也想逃离这里。
路上两人尽皆沉默。
戎本就不是话多的类型,林寒想着心事,更难开口,她不知道戎住在哪里,说是送,其实也只是跟着戎往前走。
忽然戎开口说:“他叫丰,比我还小,刚成年不久。”
林寒望向戎,戎目光凝视前方,中午的太阳灼热,却依旧照不透她乌沉的眼底。
“没什么。”戎脸上古怪地笑了一下,好像是坦然接受了命运,“我到了。”
“伤口疼吗?”林寒终于出声。
“还好。”戎低头看她,脸上流露出一丝温柔,“这点伤不算什么的,你和大家没事就好。”
戎其实也不光为了救林寒,而是为了整个村子。
“戎!”旁边传来一声呼唤,黎紧张地跑过来担忧道:“你怎么样?听说你受伤了?还有丰……”
黎漂亮的眼睛里溢满泪水,戎原本面对林寒僵硬的脸有了柔软的笑意,她抬起大拇指擦过黎的眼角,“我没事,那只黑熊正好给大家加餐,倒是丰……不太好……”
黎眼神黯然,“丰的母亲该有多伤心。”
说着她禁不住鼻酸,赶紧抬起手揉揉眼睛又笑道:“有大巫在,说不定没事呢!我们应该往好处想!”
“嗯。”看到黎手上还戴着她编织的狗尾巴草手环,戎声音温柔,抬手揉了揉黎的脑袋说:“一切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