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川回家之后,自然被询问了一番去县医院大夫是怎么说的,被陈远川以可能是留下后遗症了,没有什么好的方法给糊弄了过去。
晚上陈远川正准备睡觉的时候,陈远山跑来敲了门,他瞅着陈远山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就知道这货这么晚来找他准没什么好事。
“大晚上的什么事儿?”
“大哥,这不是云云朵朵嘛,可怜她们俩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不就馋鸡蛋了,所以大哥,你看……你那窝野鸡蛋能不能分我两个?”陈远山搓着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陈远川明白了,敢情这是惦记上他的野鸡蛋了。刘银凤是个有些重男轻女的,从她平日里对陈冬冬宝贝的不行,对云云朵朵这对双胞胎却忽略得彻底,就能看出来了。
双胞胎平日里都是向小燕自己在带,因为要带孩子,向小燕的活计比较轻省,以前孩子小的时候她都是自己背着,现在一岁多大点了,她干活时就让她们在一旁玩儿,平日里确实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
鸡蛋在如今这年月,大伙一般是舍不得吃的,都想留着换钱,刘银凤顶多会隔几天给陈冬冬煮一个,双胞胎则是吃不到的。
但要说云云朵朵想吃鸡蛋了,陈远川也是不信的,一岁多的孩子能知道鸡蛋是什么,八成是陈远山这喜欢占便宜的老毛病又犯了,拿着孩子当借口呢。
陈远川对此心知肚明,却也没有生气,他摸了摸下巴,露出了和陈远山同款的笑容。
“山子,我记得你结婚那会儿,家里刚好攒够了布票,爸妈给你做了件新衬衫来着,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去找你,你看能不能借大哥我穿两天。至于鸡蛋,我这当大伯的给云云朵朵两个鸡蛋还不是应该的,别说云云朵朵想吃了,就是你跟弟妹也得好好补一补。这样吧,我给你4个,你们家1人1个,你看怎么样?”
陈远山起初听到陈远川提起他那件衬衫,就条件反射地心生警惕,那可是他唯一的一件体面衣服,因为向小燕家彩礼要的少,爸妈手上当时刚好又攒够了布票,这才给他做了一件衣裳的。他平日里宝贝得很,除了逢年过节根本舍不得穿,所以听了陈远川要借衣服的话,他下意识就想拒绝,只是后面又听陈远川说愿意给自己4个鸡蛋,他就犹豫了。如果只是借去穿两天的话,似乎还是自己占了便宜。
陈远山纠结了好半天,陈远川见此也不催促,其实他也不是舍不得那么两个鸡蛋,只是想到原主那补丁摞着补丁的旧衣服,秉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想法,才提了这么个主意,至于过两天还不还的,衣服到了自己手上,那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就好比有些人借钱,张口就说两天后就还你,这个两天谁要是相信就是确切的两天,谁就是傻子。
而陈远山想占小便宜的心理作祟,还真就成了这么个傻子。他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还是答应了,毕竟让爱占小便宜的人放弃眼前即将到手的4个鸡蛋,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他把衣服拿来的时候一脸的肉痛,反复叮嘱陈远川千万别把他的衣服弄脏了。
陈远川拍着胸脯保证会爱惜衣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地把4个野鸡蛋给了陈远山,等陈远山一出门,立马就把衣服换上了,对于自己终于有了件还算看得过去的衣服很是满意。天知道上辈子他的衣服可无一不是精品,那种补丁衣服他都多少年没穿过了。
陈远川是满意了,两天后的陈远山从他这里没要回衣服时,简直犹如晴天霹雳。陈远川也没说不还,只是推脱过两天再还,两天复两天,两天何其多。
其实陈远川还真没打算不还,就是想等到自己什么时候攒够了钱跟布票,做了新衣服之后再还。可陈远山不知道,他怎么都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操作,4个鸡蛋换1件衣服,他觉得自己简直亏大发了,从来都是他占别人便宜,竟然还有别人占他便宜的时候,尤其这人还是以往沉默寡言的大哥!
一时间陈远山恨不得陈爱国能活过来,好好管管如今这个露出“真性情”的大哥。
这俩人的事儿,陈家其他人也不是不知道,陈远山还找了刘银凤告状,刘银凤只说衣服是他自己借的,让他们俩自己掰扯。左右这衣服也没出了陈家门,肉都烂在自家锅里,谁穿不是穿。何况她如今已经够烦的了,实在没心情给这俩货断官司。
因为往日里老大都是拿满工分儿的,可他最近三天两头的请假,上工的天数还比不上老五,老五就是身体弱,干活不行,上工都是在混日子,拿的工分少。老大则不一样,他只要去上工,照旧拿满工分,但就是去的时候少,三天里头能去上工一天就算不错了,一问就说是头疼,刘银凤也拿他没办法。
可要是这么继续下去,少了老大这个壮劳力,他们家到年底恐怕分的粮食会不够吃。虽说刘银凤手里还拿着老三的工资,但这用钱的地方也多,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没结婚呢,总不能拿钱去买粮食吧,所以刘银凤很是发愁。
这个时候陈远山还跑来找她说衣服的事儿,刘银凤能有好脸色就怪了。再说了,她对着如今的陈远川也无可奈何,那就是个滚刀肉,你怎么说怎么骂都全不当一回事儿,脸皮更是比他们家院墙还厚。刘银凤都没想到,老大原来是这么个性子。
这日陈远川又请假没上工,待陈家人走后,他正准备去后山,刚出了院门,就瞧见一个女人脚步匆匆地往这边走来。
本来这也没啥奇怪的,关键是大热的天,这女人穿得严实也就算了,竟然还用个头巾包着头和大半张脸,真是怎么看怎么怪异。以至于待那人走到近前时,陈远川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
这女人手上还提着一块猪肉,径直去敲了隔壁马婶子家的门,马婶子一家都去上工了,自然是没人应的。女人似有些急切地左右张望了番,很快注意到了陈远川,迟疑地朝他走了过来。
“大川?”
陈远川听到这称呼就知道是熟人,他盯着那女人露出的小半张脸上掩饰不住的瘀青红肿,在记忆里搜寻了半天,才勉强对号入座。
“梅子姐?”陈远川不太确定地喊道。
“对,你见我妈他们了吗?是不是上工去了?”原来这女人就是陈来宝那嫁到镇上的大姐陈梅子。
陈远川没有马上回答,他的关注点还在陈梅子脸上的伤,差点脱口而出“你遇到劫道的了吗?”
转念一想,这里不是他从前的世界,从镇上来村里还是很安全的,怎么也不可能遇到劫道的。那就是在镇上跟人打架,打输了回娘家搬救兵来了?
就陈来宝那个怂蛋,肯定给陈梅子出不了头,搞不好到时候还要他们这些姓陈的本家兄弟一起去。他们这里出嫁的闺女要是被欺负了,娘家是要给出头的。他跟陈来宝不光是本家,还是邻居,按说他也得去,陈远川有的没的脑补了一大通。
“大川?大川?”陈梅子被陈远川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往上拉了拉头巾,却也没能把脸上的伤完全遮住。
“哦,马婶子他们都上工去了,要不你去地里那边儿找人?”
“大川,你能不能帮我去喊我妈一声?”陈梅子似是有些为难,忍不住又拉了拉头巾。
陈远川注意到她的动作,大概明白了她的顾虑,就她这副模样出现在地头那边,大队里那些整日就喜欢嚼舌头的老娘们,怕是要把她围着当猴看。
陈远川想着自己去后山也不着急,干脆就当日行一善了,唉,话说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他越来越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