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的戏楼能继续开了。
有了周大少爷撑腰,原本因为虞清得罪了钱大少爷而远着戏楼、不敢上门的人,现在不仅一个个地回来了,再见到虞清的时候还说尽好话,话里话外都带着奉承。
只是原身的这张脸到底太招摇,自从钱大少爷的事了了之后,虞清就再没登过台,现在师宛清俨然成了戏楼的台柱子。
虞清还打算过些时日让云黎也跟着开始登台,到时把戏楼里的事都丢给两个小徒弟,自己平日里没事,就养养花看看书。
日子可谓是潇洒。
“师父。”
就在虞清发着呆规划以后的时候,云黎突然进门。
虞清懒羊羊地坐在椅子上,连头都没抬,漫不经心地把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什么事?”
云黎嗫嚅好半晌。
虞清抬头瞥他一眼,声音清润又冷淡,“有事就说。”
云黎这才开口,“大师兄……回来了,他想见您。”
虞清把书扣下,声音轻飘飘的,“他倒是还有脸回来。”
当初,原身也是真心实意把这个大弟子当接班人培养。
戏楼里的许多事物,也都是原身这个大弟子、一众徒儿中的大师兄来打理。
但是这个人,却在原身得罪了钱大少爷后,就全然不顾师徒情意,在原身尚在病中就脱离戏楼,不管师父的死活,也不管戏楼里一众兄弟姐妹的死活。
虞清侧头,看着低头垂目的云黎,“你不是早就不认他了吗?怎么还叫他大师兄?”
如果记得没错,前几天他还当着自己的面破口大骂呢。
云黎小心翼翼地抬头,“我是不愿意认他,但他……到底是您的徒弟。”
纵使他再怎么讨厌那个不负责任的大师兄,但是在这戏楼,他说的不算。
虞清摇头,“不必顾忌。从他离开的那一天起,他就不是你的大师兄了。这等薄情寡义之人,我留不起。”
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虞清并非不能理解。
但最他不应该落井下石。
当初戏楼危急,他不仅自己离开,还带走了戏班里的很多人。
以至于好好的一个戏楼,支离破碎。
所以虞清也不会再接受他。
当初他既然因为私心,在戏楼最危急的时候离开,那么就也应该做好当危急过去,而不再被接受的准备。
云黎眼睛一亮,“那您不去见他了?”
“不。”虞清站起来,“带我去见他。我要听听他想和我说什么,去看看他是有多厚的脸皮,竟然还敢舔着脸回来见我。”
若非原身见他年幼无依,收他为徒,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他早就死在外头了。
“师父。”云黎低头,去扶虞清。
虞清问他,“他人呢?”
云黎回答,“在门口。”
云黎没让他进门。
当初是他自己要走的,凭什么想回来就能回来。
……
戏楼门口,打扮干净的俊秀青年看见虞清的时候,眼睛一亮,“师父!”
他猛地向虞清扑过来,却被云黎拦下。
青年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云黎一眼,“小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师父有话要说,你别拦路。”
云黎否认,“我不是你小师弟,你不要乱叫!”
青年气极,“你在胡说什么?云黎,我不过才走了几日,你连师兄都不认了吗?谁教你这么没礼貌的?是不是师宛清那个野丫头?难不成她觉得我不过离开一阵,戏楼就是她的了?”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在师父师兄弟姐妹渡过难关后,做师兄的看到师弟不首先关心对方情况,反而对师弟随意喝骂,更是一副将师妹视为仇敌的态度。
虞清不耐烦听下去,打断他,“我教的。”
虞清沉着脸踏出门,“听你这口气,是把戏楼当成自己的了?你当我死了不成?”
青年抬头,“师父?”
虞清说,“不要再叫我师父。”
青年一听,神色一变,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师父!师父我错了,我知错了!我当初是鬼迷心窍了师父!”
“你知错了?”虞清摇头。
他哪里是知错了,在虞清看来,他简直是毫无悔意。
他早就把戏楼当做自己的囊中之物,但却又从不顾及原身对他的恩德,心里也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同门之谊。
危急关头,能毫不犹豫地舍弃恩师,在他眼里,对于从小把他养大的师父,大概只是个供他吃穿,让他得利的钱袋子而已。
他这个当师兄的走了,留下师妹苦苦支撑,可是在他的眼里,师妹也不过只是个会与他争夺产业的竞争者而已。
没有师徒之情,也没有同门之谊。
如今之所以会回来,也不过是看没了钱大少的威胁,背后又有了周家大少撑腰。
虞清叹气,此刻竟然希望师宛清在。
若是她在,估计不会废话,而是直接将这个欺师灭祖的逆徒好好教训一顿。
虞清垂眸,看着面前的跪在地上的青年,半晌才正色道,“你如果不来找我,我本也没打算寻你,毕竟是你自己离开我这倚斜楼的。但是今天你既然来了,我就把话和你说清楚。”
今日便替原身清理门户。
虞清说,“我容不得叛徒。如果当初你是自请想要自己外出打拼,我不会拦你,也不会怪罪于你。但是你在倚斜楼最危难的时候,不仅自己外逃,还煽动弟子,从我这里挖墙脚,意图分裂倚斜楼。”
“以上桩桩件件,我做不到不计较。”
“所以,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倚斜楼的人,也不再是我虞清的弟子。至于倚斜楼的归属,我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今日过后,师宛清为我大弟子,是倚斜楼的大师姐,日后接管倚斜楼。”
“师父!”青年如遭雷劈。
他眼眶发红,膝行几步到虞清面前,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他还想说些什么,好让虞清回心转意。
但是云黎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直接拦在青年面前。
青年看着云黎,目露凶光。
虞清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一把将云黎推开,对上青年,“怎么,你想在我这倚斜楼门口,大庭广众之下行凶吗?”
青年摇身一看,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在看热闹。
他咬着牙,不得已地往后缩了缩,“徒儿不敢。”
虞清说,“虽然我把你赶出师门,但你从我这里学到技艺已经是你的了。”
青年闻言一哆嗦,“师父!”
他此刻才知道害怕。
叛离师门,无论在何朝何代,都是大逆。他没有高高在上的身世门庭,也没有够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财。
他什么都没有。
如果虞清想要废了他这一身的技艺,他就真完了。
一个唱戏的,不需别的什么,哪怕只打断他的腿,他都再没有翻身的可能。
但虞清并没有打断他腿的想法,只是接着说,“那些技艺,你已经学会,我不能把它从你的身体里抽离。你如果收敛起平日里那旁门左道的心思,日后未来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你我师徒一场,望你好自为之。”
青年缓缓吐了一口气。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一身的冷汗。
他看着一身青衫的恩师清冷的身影,总觉得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说些什么让这个人心软。
但是一对上那双眼,他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青年低头,仿佛认命一般。
也许他就不该来。
原本的虞清就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现在虞清的身后又站了周家那位煞神,真要收拾他,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如果不尝试这一次,他又……不甘心。
倚斜楼对于大人物来说,不值一提,但是对于他这样的小人物来说,已经是他一生的顶点了。何况现在背后还有周家大少。
但是现在,他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垂眸应声,“是。”
……
打发走烦人的大弟子,虞清打算继续自己悠闲的生活。
结果未过午后,云黎又来禀报,有客来访。
虞清问他是什么人。
云黎恭声禀报,“是梁老板。”
虞清惊讶,“富贵酒楼的梁老板?”
云黎点头。
虞清疑惑,“他来做什么?”
云黎摇头,“不知道,他没有说。他只说想要见您。”
虞清不耐烦应付人情来往,但是身为戏楼老板,想要戏楼在城里安安稳稳地立足,不和人打交道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权贵有势之人。
虞清只能叹一声气,跟随云黎前去见梁老板。
云黎推门进去的时候,梁老板正在逗客房里的鹦鹉。
看到虞清,他站起来,“虞老板,好久不见了。”
虞清也和他见礼,“梁老板客气了,请座。”随即摆手,让云黎看茶。
梁老师笑呵呵地端起茶抿了一口,“梁某此前未和虞老板打招呼,就冒昧登门,还请虞老板不要见怪。”
虞清也笑,“梁老板说笑了,您愿意登门,是倚斜楼蓬荜生辉。”
“哎。”梁老板放下茶盏,“我这次来,是专门来赔罪的。前些时日,让虞老板在我的福贵酒楼受惊,是我招待不周,故而此番登门赔罪。”
“我带了礼物。”梁老板一摆手,他身边的下人就拿了一个盒子摆在桌子上,“小小赔礼,不成敬意,还请虞老板不要嫌弃。”
“啊。”虞清看着梁老板摆在桌子上的礼物,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俗话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梁老板这么客气,虞清预感他这次上门,不单单是上门赔罪的。
果然,接着虞清就听梁老板道,“实不相瞒,梁某此番前来,还有一事相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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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