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病秧子想学洋人话,老爷二话不说花大价钱请洋道士来,辰耀想出国留学,老爷却推三阻四。我这心里难受得紧啊!”
若病秧子死了,她这块心病就放下了,偏偏对方就是不死!
胸口仿佛被巨石堵住,连喘气都觉得困难,二夫人攥紧拳头狠狠锤了两下胸口,敲击声沉闷无比,听着就疼。
唬得王妈妈赶紧抓住自家姑娘手,不让她再自虐下去。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病秧子身体不好,老爷自然偏疼些,姑娘,听老奴的话啊,咱不跟那半死不活的争,身体好比什么都重要,把好东西攥进手里才是实惠。”
说是这么说,眼看自家姑娘因那病秧子焦心,王妈妈暗自思忖起有什么法子可以帮助姑娘达成所愿。
二夫人发泄一番总算冷静下来。
王妈妈给二夫人顺气,神色有些迟疑。
二夫人见状便道:“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
王妈:“姑娘听了可千万别气。”
“说吧。”
“您关在柴房的那个小厮被大少奶奶放了出来,因着这事大管家还训斥了小张。”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尚未消散的怒火顿时上涌,二夫人抓住摆件就要摔,手摸上去一空,才想起刚才已经将能摔的都摔了个稀巴烂。
一时间怒火更甚,扯着帕子咬牙切齿。
“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卖屁股的玩意竟敢爬到我头上来,沐家大少奶奶他也配!”
“沐七来那条狗逮谁咬谁,他哪里是训斥张管事,分明就是把我的脸面摔在地上用脚踩!一个两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眼见二夫人越说越过份,王妈连忙制止,“姑娘快别气了,没必要跟那些玩意计较。”
“您是沐家当家太太,他们得在您手底下过活,就大少爷那身体又能多活几日?等大少爷一死,这位大少奶奶还不是任由您揉搓。至于沐七来,他就是老爷养的一头恶犬,老爷再信任他也不可能越过二少爷,将来家业还是要交给二少爷的,您着急什么。”
“最难的日子我们都忍过来了,多忍几日又何妨。”
“妈妈,我心里苦啊!”
泪珠子顺着二夫人姣好的面容落下,沾湿了帕子,“那老妖婆活着的时候老爷偏爱老妖婆,老妖婆死了老爷偏爱她的儿子,他何曾多注意过我和辰耀,三年前病秧子就该死掉,他偏偏不让,还差点拿我的辰耀去......”
哀怨戛然而止,她忽然噤声。
王妈似没听到,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只留心腹丫鬟在身边侍候。
房间沉寂下来。
再开口,二夫人语气平复了许多,“那个小厮......”
要不是那小厮多事,小兔崽子早跑了,冲喜不成,病秧子也不会醒过来,她对付不了大房,拿小厮出出气总可以吧。
王妈闻歌弦而知雅意,苦口心婆劝道:“大管家刚警告过,眼下我们不好动手,大房没把那小子收为己用,等过段时间大管家不再盯着,没有靠山的小厮还不是任由我们随便处置。”
二夫人惊讶,“他没要?”
王妈点头,“说来也怪,要不是春陶,大少奶、大房那兔崽子恐怕早逃婚成功了,他不怨春陶反倒帮了把,可要是真为春陶考虑就该把人调进自己院里,有这样一份情分在,春陶做起事来不得尽心尽力?他也有人手可用。”
可他为帮春陶不惜开罪二夫人,完了却又和春陶撇开关系,他图什么?
“图什么?”二夫人笑起来,“看来我们这位大少奶奶还没放弃从沐家逃走。”
“他还想跑?家里对他还不够好。”
王妈话语中难免带上几分酸意。
别说辞尘是以男子身份嫁进来的冲喜新娘,天生低人一头,就看哪家三媒六聘娶回来的正经媳妇有他命好,闹得婚礼差点不成老爷都不责罚,更让沐七来给他撑腰。
这待遇,王妈要是年轻三十岁都准备自己上。
“让下面的人给大少奶奶行个方便,我们坐等看好戏。”
辞尘要是逃走,那当然好,要是被抓回来,老爷生气惩罚大房,对她来说也不错,总之无论怎样结果都没差,二夫人乐得添把火。
她擦掉挂在眼角的最后一滴泪,问道:“辰耀呢?”
王妈看向垂头侍立的丫鬟。
“二少爷在倚翠楼没回来。”
呲——
饱受摧残的帕子终于被撕成两半。
二夫人随手扔掉,“把他给我叫回来,要是不听就绑回来。”
沐家暗潮汹涌,辞尘无意关注,既然迟早要离开,那么沐家大大小小的事务对他来说便没有关注的必要。
听说他那位体弱多病的“夫君”醒了,辞尘想了想决定主动去见。
除了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沐家待他实在不错。
也许沐老爷花费大代价求娶原身确实是因为对方爱子心切,因而格外包容他这个八字相合的儿媳妇,内情或许并没有他猜测的那般不堪。
辞尘不搞封建迷信,不认为八字相合能对人的健康起到积极作用,沐大少婚礼第二天醒来在辞尘看来完全是巧合。
但沐家不这么认为,这些天他在大宅院四处窜,明显感觉到沐家上下对他热情许多。
既然决定要走,沐家再好他也不会多待,不过沾了人家的光,走之前总要当面致谢。
结果沐大少拒绝了他见面的要求。
沐大少身边的小厮很有礼貌,“大少爷刚醒,形容不整怕污了您的眼,大少爷说等他身体松快些再与您约见。”
听上去情绪很稳定,并没有许多久病之人那般歇斯底里。
想到这些天从各处听到的关于这位大少的赞美和惋惜,辞尘心底对沐辰刹生出一丝好奇。
不过些许好奇不能阻止他跑路。
经过几天观察辞尘发现大宅子里有条路非常偏僻,平时很少有人经过,不知道通向哪里,他打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