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引护送定王和怀清他们一起回到阳城,张相邦已经带着军队和数位大臣在城外迎接。
见到赵正,张相邦上前行礼,口中说道:“老臣救驾来迟,请大王恕罪!”
赵正忙上前扶住他行李的双臂,“仲父辛苦了,这次多亏了清儿和楚国公子相助,孤才能等到仲父派来的救兵。”
他虽是定王,并未亲政,所有的昭令必须张相邦和太后共同盖上大印,才能得以实施。
他和石泉的盟约也必须张相邦同意才行,所以他尽量表明两人的功劳。
此时石涟正站在张相邦的身后,他已经换上了楚国贵族的服饰,不再是剑门的二师兄,而是楚国的贵公子。
石涟向定王行礼之后,又走向石泉,一只手拂起衣摆,跪在他面前,向他行了楚国的君臣礼。
石涟行如此大礼,石泉无法接受,一直以来,他们都以师兄弟相称,他忙俯下身子双手扶起石涟,“我并未回楚国,我们还是师兄弟。”
“不行,无论在何处,君臣大礼不可废,楚国的百姓期待公子回归,主持大局,救万民于水火。”
石涟说得慷慨激昂,定国诸位大臣的目光已经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张相邦呵呵一笑,“公子既与我王定下盟约,我定国定当鼎力相助。”
他的话音刚落,定国的诸位大臣已经收回疑惑的目光,向着石泉行礼,这是承认了他楚国公子的身份。
赵正也舒了口气,看来张相邦还没有老糊涂,知道和楚国结盟的重要性。
石泉的脸色有些阴沉,在没有与他商量的情况下,石涟当众表明了他的身份,相当于断了他的后路,若他想放弃楚国公子身份,不想回楚国,已经不可能了。
怀清暗自叹了一口气,一切都成定局,石泉的人生可能自此改变,她曾经在灵山占卜过,六国统一已是未来趋势,石泉,注定只能成为一个悲情的帝王。
定王在乘上马车之时,转头看向她,沉声道:“清儿,跟孤回定宫,你是定国人,不是楚国人!”
怀清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三人,石泉和石涟肯定会回楚国,从石涟和师姐凌霜脉脉含情的目光中,她知道师姐也必定会去楚国,而自己必定要回灵山,到最后,自己竟然是孤身一人。
定王的话竟然一点也不错,她不是楚国人。
不过,即使孤身一人,她也不想去定宫,生活在高墙之内,失去自由,成为宫廷怨妇。
她正要出声拒绝,石泉已经站在她的面前,“大王,清儿是我师妹,她自然跟我们在一起,她一介草民,并不适合去定宫。”
赵正看了石泉一会儿,淡然说道:“清儿,我想要你的答案。”
“抱歉,大王,我更喜欢外面自由的生活。”明明白白的拒绝,在场的众人都屏着一口气,被一个姑娘当众拒绝,他们很怕大王会暴怒。
哪知道赵正却哈哈大笑,“清儿,这世上敢如此当众拒绝孤的女人只有你了,没关系,孤给你这个权利。这儿有一块令牌,孤送给你,见令牌如见孤,你什么时候想孤了,想回定宫了,这块令牌可以让你畅通无阻,没有任何阻碍来到孤的身边。”
这是实实在在的偏宠了。
可是怀清并不想回到定宫,拥有一个现代人的灵魂,意味着她永远不可能接受宫廷之中到处弥漫的男尊女卑的思想以及囚禁般的生活,所以她不想要这个令牌,也不想要这份偏宠。
“抱歉,大王,这块令牌太贵重,我没资格收。”
听到这话,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了,赵正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众目睽睽之下连续拒绝他两次,不去定宫就罢了,连自己保护他的一片心意也要拒绝,这个女人,可真是.......让他毫无办法。
张相邦看着定王阴沉的脸,唇角扯起一片笑容,来到怀清面前,
“清儿,你可能不知道这个令牌的意义,这个令牌整个定国只有三块,一块在我这里,一块在太后那里,还有就是大王手里的这一块,见令牌如见大王,既然大王赐给你,你就有接受这块令牌的资格。”
石涟听到这块令牌如此重要,便用传音之术告诉怀清,“清儿,这块令牌可能对公子继位有帮助,不可不收!”
怀清本不想再与赵正有任何牵扯,但众人如此劝她,她只能先收下,以后再找机会再还给他。
怀清上前一步,欲收下令牌,跪地谢恩。她虽不喜下跪,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也只能勉为其难。
哪知赵正在她欲下跪之时,用手托住了她的手臂,道:“清儿,年幼时你对我以命相护,又救过我两次,以后孤赐你免跪,只需在长者面前行礼即可。”
听了这话,怀清感觉眼中有些酸涩,原来他真的记住了自己不经意的每一句话,她曾经向他说过自己不爱跪也不想跪,所以他特许她不用跪,她本以为这只是他的玩笑话,想不到他记到了现在。
“谢谢大王。”
这句话出自真心,为他试毒是她保护父亲和保命的手段,称不上以命相护,至于两次救他,则是自己的本心,换了别人,自己也一样会救,并没有什么特殊。
而她,却得到了他特别的偏爱。
一个帝王的偏爱,可以成为她的护身铠甲,却也可能成为她的催命符,她知道这个道理,却也知道,这样的偏爱,她没能力拒绝。
赵正向她点点头,转身走进了车辇中。
张相邦请他们一行人到相邦府暂居,商议两国合作的事宜。
张相邦养着众多的门客,相邦府很大,因为身份特殊,张相邦特意寻找了一处最豪华又清净的院落给他们住。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间大家都需要时间来消化吸收。
石泉心中有气,对石涟逼迫自己回楚国的一系列行为很不满,可是又没办法责怪,毕竟他为了自己,放弃身份和地位,少年时期便来到灵山,名为师兄弟,实则为了跟随和保护。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怀清虽然对即将到来的分别有些伤感,却也无可奈何。
石涟对石泉的愤懑不以为意,他知道石泉只是暂时没办法心平气和地接受,不久以后,他会接受一切安排,回到楚国,成为他们的王,这是他的命,现在他唯一对不起的凌霜,瞒了她这么多年,他欠她一个解释和承诺。
因为各怀着心事,接风宴上丰盛的饭菜也显得索然无味,大家稍稍吃了点菜,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石涟敲响了凌霜的房门,他需要给她一个道歉,得到她的原谅,然后再给她一个承诺,让她安心。
事实上,凌霜很快就原谅了他,他的心中有着国家和大义,并且也有她。
他许诺,带她一起回楚国,去见自己的父母和爷爷,风风光光迎娶她,并且这一生他只娶凌霜一人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样的风骨,无可挑剔,这样的深情,此生再难遇到,凌霜依偎在他的怀里,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此时,怀清却倍感失落,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原以为有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到头来,她依然是孤家寡人一个。
也许是因为她的性格太过凉薄,只想着自己是这个世界的过客,可是在自己的那个世界,她依然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工作机器,只是用不停的工作填补自己内心对感情的需要。
她纵身跃上房顶,抬头看向头顶的那片星空,也许,自己和现代世界唯一的联系只剩下头顶的这片星空,毕竟,过去和未来用的都是同一片星空。
正在她感伤时,听到了瓦砾上轻轻的脚步声。
她抬起头,正对上同样忧伤的一双眼睛,往日石泉眼中的星辰大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忧伤。
他抬起唇角,勉强挤出一些笑意,
“清儿,我去找你,发现你不在房里,想不到你在房顶上看星星。”
怀清自嘲地笑笑,“想不到我那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大师兄竟然是楚国流落在外的公子,你马上就要回楚国了,找我做甚?”
“清儿,我也不知自己的身世,你知道我的性格,情愿过仗剑天涯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不愿意去做什么王,可是现在,我似乎没得选择……”
他自嘲地笑笑,眼中像蒙了一层雾,迷茫和忧伤更重。
怀清忽然觉得他很可怜,因为宫廷争斗,年幼被迫离开父母,在外面过得好好的,又被迫再次卷入宫廷争斗,而这一切都不是他愿意选择,却不得不接受。
“既然无法改变,就接纳自己新的身份,去适应,做一个百姓口中交口称赞的王,也是践行你锄强扶弱,行侠仗义的誓言。”
怀清的话出自真心,做一个侠客也好,做一个王也好,初心不便即可。
“可是,我能做一个让百姓满意的王吗?”石泉的话里第一次充满了对自己的怀疑,以前,他总是如此自信,仿佛世上没有他做不成的事。
“你可以,你是灵山的大师兄,是石老人,无论是一个侠客,还是一个王,你都是你,有一颗为民谋福的心,顺着自己的本心认真做即可。”
仿佛一缕阳光照进了石泉的心里,他心中的阴霾忽然就消失不见了,不错,无论是侠客还是王,他就是他,做自己即可。
“清儿,你愿意跟我一起回楚国,做我的王后,陪着我吗?”他激动地握住了怀清的手,双目炯炯望向她。
怀清抽出了他紧紧握着的手,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