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儿转身挽住清的手,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我带你在房内到处看看,这里有很多你以前没见到过的东西。”
清点点头,艳儿带清来到书房之中,入门便见“岁寒三友”的图画悬于墙上,两排雕花的书柜陈列两旁,一方清砚陈于案上。艳儿端起清砚,道:“这是公子最爱用的砚,这砚是千年寒砚,十分难得,更重要它是张府千金所赠,公子每次用时都说这砚有女儿香!”
怀清听说有千年寒砚,忙凑了上去,这寒砚在现代实在难得,一方砚可卖数亿,而这样品相的寒砚,她更是从未见过,她闻了闻,果然有淡淡的墨香。
在几案之上还放有一把锦扇,雪白的扇面上画着一个娇俏的女子,和大公子年龄相仿,艳儿将扇展平,道:“这上面乃是郡守李府三千金,是她让人作了画赠与公子,大夫人瞧着也很喜欢,公子更是珍爱,时时打开看看,不忍收起。”
而在见案旁边则是一个卧榻,卧榻旁边悬着三个香囊,艳儿以手捧起香囊道:“清,过来看看这香囊的做工可是相当精致?这也是公子的红颜知己相赠,公子惯会怜香惜玉,再兼他俊秀飘逸,很多小姐钟情与他,公子向来多情,所以这荷包礼物倒是收了不少,那些女子公子个个喜欢。便是我们这些婢女下人,公子也是曾经调笑留情!”说完,脸上便染了红晕。
怀清看得清楚,心里便知艳儿原来对公子也有一番情意,若是公子洁身自好,如何能有这许多女儿家的礼物,可见富贵人家的公子都是一样,视女人如玩物,自己也许不过是大公子诸多玩物中一个,不过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换换口味想吃山间野菜罢了。
想到这些,怀清心中顿感无味,原来豪门公子皆是一样,曾经的甜蜜和许诺不过是他哄骗女孩的常用手段,还说什么和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害自己愧疚了半天,他既不是真情,那自己也不需要愧疚,早早离开是正经。
艳儿又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道:“妹妹不要怪姐姐,你不同别的女子,你性情坚韧,若是动了情,我怕你深陷其中,到头来反而误了自己一生!”说罢,也滴下几滴泪来。
怀清看着艳儿的鳄鱼眼泪,对她的话又怀疑了几分,和大公子相处这些天,她感觉大公子应该是一个一心做事业的人,哪来那么多精力拈花惹草?怕不是她搞错了,这些个荷包香囊是二公子的东西吧。
不管是谁的东西都不要紧,她打定主意要离开了,她得去巫山,寻找自己梦中的长生不死药。
她正想去找大公子告辞,夏雨出现在面前。
“姑娘,大夫人想见你!”夏雨看她情绪有些低落,禁不住摇头叹息,却也无可奈何,也许,有的事的确该早些明白,虽然可能痛入心扉,但是总比遥遥无期的无望的等待要好得多,后者才是杀人不沾血的刀子。
怀清应了一声,茫然地跟着夏雨来到天然居,来到前厅,却看到自己的父亲也在前厅。父亲衣着破旧,头低垂着,看不到面部的表情。
怀清看到父亲,眉头拧在一起,她还没想进他们何家呢,父亲反而被牵连请到了这里。
大夫人正端坐在雕花红木座椅上,那座椅铺了用绣花锦帛做成的厚坐垫,手捧着一个暖炉,冷漠地盯着怀言,而怀言的头始终不曾抬起。
来到父亲身边,叫了声“爹爹”,怀言沉沉地叹一口气,道:“夫人,清年幼莽撞,给你惹麻烦了,我会带着她离开巴郡,请夫人不必担忧,保重身体要紧!”
怀清看不到父亲的脸色,但是却听出这些话中的无奈和苍凉。父亲和自己历尽艰辛才回到巴郡,这里有巴王的祖坟,有父亲曾经的事业,况且父亲已经老迈,外面却又是兵荒马乱,如何能耐受长途跋涉?夫人此举简直是要断送父女两人的性命。
怀清心中既痛又恨,何家真是欺人太甚,是大公子看上了她,她尚且没有说一句话,就要让父女两人再次四处流浪。
怀清上前一步,来到大夫人面前,瞪视着她,“我与大公子只是朋友,既然夫人不愿,以后再无任何瓜葛,夫人若是不放心,怀清自愿离开巴郡,再不会见大公子一面,请夫人不要为难我父亲!”
望向怀清凌厉坚决的眼神,大夫人心中猛然一颤,她忽然觉得有些拿不准,她这样做是否错了?
男欢女爱自古何尝有错,但是身份地位是一道无法打破的枷锁,当年,在姬言还是王室公子时,她与他情投意合,两人曾经互许终身,可惜最后姬言成为了太子,就只能遵从父母的意愿与他国公主联姻。
虽然在后宫之中姬言也为她留了一席之地,可惜她家事单薄,不足以支撑姬言的错爱,看着刚坐上王位的姬言被群臣所逼,她不想他为难,就草草嫁作了商人妇。
这道枷锁断送了自己一世,可如今,自己却又拿着这道枷锁来断送自己儿子的一生。自己又何尝忍心,可是这却是最好的选择。
望向深埋着头的怀言,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也许当年,也是最好的选择。
他虽为王,却没有足够的权利,一直在权臣的裹挟之下,放手,让其离开,才是保全自己最好的方法。
如今,他一定经历了太多非人的折磨,所以竟变得如此寡言,一句“保重身体要紧”便是他对她所有的交待了吧,他始终还是想着她的。
无力地闭上眼,大夫人点了点头,道:“那么就以你所说,怀清,不要怪我无情,我本来是极看重你的,曾经想着让你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可是,你却不该和子琰有了私情,我若是不够狠心,待老爷回来,便是断送了你的性命和子琰的前程!你去吧,以你的聪慧和慎思,即使离开巴郡,也会生活得很好!”
“夏雨,拿十两金叶于她,算是我用来补偿你的吧!”
“大夫人,谢谢你的成全!”怀清磕了头,扶起怀言,转过身,再也不愿意回头,屈辱的泪水划过脸面,流进心里。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很苦,只能怪爹爹不能还给你一个尊贵的身份!”重重地叹口气,怀言拂去清脸上的泪痕。
此时,大公子迎面而来,仍是那样清俊飘逸,温文尔雅,看到怀言父女,连忙迎了上去,正想上前去拉怀清的手,怀清却再不看她一眼,紧走几步,从他面前匆匆而过。
大公子看到怀清漠然的样子,心中悲痛,一时竟愣在当场,待他反应过来,想要追去的时候,母亲却叫住了他,道:“你父亲马上就到了,你快去收拾一下,马上出府去迎接你的父亲!”
大公子仿若没有听到,快走几步追上怀清,以双手扶住怀清的肩膀,道:“清,你怎么了?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
怀清心里有些凄凉,在这乱世得到的一个朋友,马上再也不会见面了,面上仍旧淡淡地笑着,“我想回家了,就让父亲来接我了!”
说完,再不回头,和父亲一起出了何府。
耳边传来大公子的声音,“清,你在家里等我,待我忙完这里的事情之后,便去找你!”
怀清和父亲离开何府,怀清只是木然地走着,心中的凄凉和痛苦蔓延开来,原来她对大公子并不是毫无感觉,毕竟她也是正常的女人,有着正常的情感,大公子这样的条件放在现代是妥妥的高富帅,最重要这样的高富帅多金且重情。
经过城西的柳树林,怀清想起了石泉,他曾经告诫自己这富贵人家,人人均是奸诈凶狠之徒,好心人当不得,如今果然应了他的话,自己以后便成了有家不得归的流浪人,自己真的不后悔吗?
怀清想起大公子那温柔的笑意,甚至自己的手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他为她绾发,说今生今世只娶她一人,可惜的是,他们终究是无缘。
怀言见女儿犹豫踌躇,叹了一口气,放慢了脚步。突然从树上落下一个少年,他白衣胜雪,纤尘不染,携着一把古剑,衣袂飘飘,颇有些飘然出尘的味道。
那少年见怀清脸色极差,忙用手探上她的脉搏,眉头紧皱,道:“你这丫头,几日不见,竟憔悴至此!”
怀清认出来了,他就是那日在何家遇到的劫富济贫的小贼,自称石老人,他来自灵山。
怀清头脑中灵光闪过,晦暗的心境突然就变得晴朗起来,她可以跟着石泉回灵山,这才是自己最终的目的,可是,怎么才能让他愿意带自己去灵山呢?
她得好好利用一下石泉锄强扶弱的侠义心理。
正在思考间,她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在地上,若是平时,有一点功夫的她绝对不会让自己轻易摔倒,顶多踉跄一下,但现在她要扮柔弱,扮病损。
于是,她顺势就要往地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