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里正斩钉截铁,喊人拿来纸笔后迅速写了字据,让沈老汉和姚氏按手印。
田氏在一旁见沈黎真铁心要和沈家断绝关系,顿感不妙,心想就算断绝关系也不能让这肥婆这么轻易就得逞!她要是和沈家没关系了,以后岂不是从沈辉身上什么都拿不到了?
不行,绝对不行!田氏心下暗道,脑袋飞速转动,满脸不甘地盯着沈黎,扬声道:“好歹爹娘养你们这么多年,现在翅膀硬了就要甩包袱,哪有那么好的事,就算要断绝关系你们也不能什么都不给!”
李氏和田氏二人平日不对盘,这会倒是同出一辙:“就是,怎么也要给点东西报答爹娘的生养!”
沈大和沈二也回过神,加入讨伐:“三弟,别忘了你的命都是爹娘给的。”
“没有爹和娘别说你闺女,连你都没有!”
沈辉本就是不善言辞,又愚孝,被两人质问得面红耳赤,羞愧地低下头。
连带着村民们,表情都开始发生了微妙变化。
沈黎见此,顿感不好,她垂下头,一幅委曲求全的语气道:“大伯二伯说的对,我们的命都是爷奶给的,孝敬她老人家是应该的。”
沈大料到了他们一房窝囊废会是这反应,立马道:“我们也不是贪心的人,这样吧,不要多,你给爹娘各十两银子,一共就是二十两,给十斤米十斤面,肉给个几斤,最后就是给几匹布,之后每个月再给一两银子就成。”
姚氏连连点头,表示要断绝关系就按照这个标准来。
杨里正皱眉,“你们要抢钱怎么不直说?”
姚氏撒泼:“老娘不管,没这么多休想老娘同意!”
沈黎冷笑,可算是见识到这家人的嘴脸了。
黄秀又气又急:“这还不多?谁家能一下拿出二十两,还要每个月给一两,这和没断绝关系有什么区别,他们养辉叔的时候一个月都没花这么多钱!”
“滚滚滚,你一个外人寡妇用什么,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你说话?”沈二挥手就要赶她。
沈黎把黄秀拉到身后,颤颤巍巍起身,“阿秀姐,不要和他们吵,我给就是了。”转身就要进屋拿东西,刚走两步就噗通摔了,她摇摇头拒绝黄秀扶:“我没事,就是好几天没好好吃过饭了有点晕,家里还有点米面,丑哥给的,就是对不住他要跟我一起挨饿,我没关系,桃儿和我爹能吃饱肚子就成……”
“姐!”沈桃扑到沈黎身上,哭的撕心裂肺:“我不吃我不吃给姐吃!”
村民见姐俩一个脸色蜡黄,一个饿的双眼无神,瘦的跟猴似的,顿时心再度偏了过去。
“这事可不厚道,人丑哥儿那点东西也是靠自己攒的,打猎多危险的事,凭什么辛苦钱白白给了别人?”
“没错,小两口刚成家,日子正艰难的时候,还要那么多东西,跟打劫有啥区别?”
“以前沈家逮着沈辉一房要了也不少,现在人瘫了,还来要,黑心肝!”
黄秀原本要扶沈黎,却被握住手,猛一抬头对上沈黎清明冷静地眼神,眼里闪过一丝不解,紧接着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她松开沈黎,起身看向气势汹汹的沈家老小,厉声道:“辉叔家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大家伙不会不知道,天天吃野草啃树皮,沈家有人来看过一眼吗?前几天还是从我们这借了一点黑米小黎才捡回来一条命,现在和丑哥成了亲好不容易可以过日子了,你们又来闹!”
“各位村民评评理,小黎是不是和丑哥以后还要娃,娃是不是要养活,小桃是不是还小,辉叔现在没了劳动力,是不是全部担子都压在小黎和丑哥两人身上,就这样了他们还来要钱,是不是说不过去?”
沈黎心里暗暗鼓掌,黄秀平时看着内向话少,可关键时刻不含糊,这一字一句绝了。
就在这时,一直抱着胳膊看戏的男人上前,站在沈黎旁边问:“我和沈家没关系吧?既然没关系凭什么要给钱,现在这个家的钱物都我的,我说不给就是不给。”
“就凭你是沈黎男人,是沈家孙女婿,就得孝敬爹娘!”见村民们都帮着沈黎,田氏立马又用道德来试图挽救局面。
“所以我就要把我的卖命钱给别人?”
杭锦嗤笑,不想和这帮神经病再耗时间,一把拽开衣服露出胸膛,众人倒吸一口气,有年轻女性立刻闭眼背过身去。
而看到的人都纷纷神色讶异,惊呼出声,只见男人健壮结实的胸口到肚子的位置都布满密密麻麻的旧伤疤,新淤痕,旧疤瘌,有的甚至可以看得出当初受伤是如何的深可见骨。
沈黎愕然,忽然看着那些疤痕有些不是滋味。
正是如此,她才不会给那一家人半点好处。
“天咯,真是拿命去打猎啊,老两口子还好意思要,也不怕天谴。”其中一个大婶站在人群里,目光落在杭锦身上,眼神怜惜道。
众人才意识到有打猎这门手艺虽是可以填饱肚子,但真的太危险了,命都是悬在裤腰上,他们种地是辛苦了点,却胜在安全,那样的深山从来不敢去,可猎夫不去,就无法养家糊口,就得饿死。
这下,所有人是彻底站在沈黎那边了。
“赶紧摁手印得了,丑哥儿说得对,拿命挣的钱为什么要给你们?”
“我看要是不断了关系,以后沈黎和丑哥儿的日子就没法安生过,还请里正给做了这个主。”
“好,很好!”杨里正见村民都明事理,站沈辉一房不让沈家人得逞,当下喜笑颜开,命令沈老汉和姚氏摁手印,“你两口子也看到了,大伙都觉得你们不占理不支持你们的要求,所以我宣布,沈辉一房不需给你们任何东西,按了手印便彻底断绝了关系。”
姚氏当然不摁,见沈老汉跃跃欲试,立马拽住他就狠狠煽了一耳光。
沈老汉在乎面子,又怕老婆,被打了就垂着头站在一边,羞的老脸都没了。
杨里正也不和他们耽搁,立刻让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摁住沈家老小,冷声道:“不愿意按就去官府掰扯清楚了再说,你们两口子要把妞儿卖了冥婚是吧,那就去看看官老爷说说这该怎么判,是该给你们钱养老,还是断绝关系再把你这个老太婆送进去牢里去!”
姚氏也不是吓大的,梗着脖子不退让。
这时有个村民凑到杨里正耳边说了什么,他看向沈大眯眼道:“当初是你先找上陈家的是吧,我看看,按照大酆律法,卖侄女、不顾人命罪加一等,刚好你年轻,替你爹娘去蹲牢子,就当是孝敬了。”
沈大闻言大惊失色,立刻看向姚氏,大喊了声娘。
姚氏也急了,她可以破罐子破摔不怕,但不能弄她儿子,见杨里正不是说笑的,顿时失了分寸。
“过去,把人带走。”杨里正见那老太婆还是不松口,立刻就吩咐年轻壮伙去抓沈大,沈大挪着矮胖的身子直往姚氏身后躲。
“娘,救我!”
姚氏见几个小伙真要抓沈大了,终于不情不愿地喊道:“按,老娘按还不成!”
按了手印的字据交给沈黎一份,杨里正手里一份,他朝沈黎道:“日后他们若是再来找你们小两口的麻烦,尽管去找我老头子,不守规矩承诺的人就去衙门跪着说去。”
姚氏这一番没拿到任何好处,还彻底失去了对沈黎一家的掌控,恨不得倒地吐血。
她气得脑门子疼,特别是看到沈黎投过来挑衅的笑时,当场便怒急攻心晕了过去。
“娘!”
“娘你咋了!”
沈家人乱成一团,村民们冷眼旁观,没一个人同情。
姚氏被沈家人抬走,现场终于安静下来。
沈黎送走好心的村民,又感激地朝杨里正不停鞠躬。
杨里正:“日后沈家人再来,就尽管找找我。”说完就朝外走:“不用送。”
最后只剩黄秀和刘老太在,黄秀忍不住又把沈老头两口子骂了一通,骂累了才想起娃儿还没吃饭,才跟着道别,和刘老太带着娃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