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只知道赠女子礼,胭脂为佳选,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水粉,闻着掺杂的花香,着实犯了难。
陆禾见公子为难的模样,赶紧拉来掌柜的。
店掌柜一脸福相,虽为男子,但是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自是对陈列的东西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见的人多了,其中这些人情的弯弯绕绕的,毒辣的眼睛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见到陆离,便老道地开口“公子,您这是头次给女娘选礼吧?”
瞧他多会说话,一下就掩盖了客人来此处的陌生感,不确定对方的年岁,也不乱讲,直接用女娘代替,分寸感拿捏的实在妥当。
陆离微微点头,拿起了货架上最亮眼的口脂。青瓷扁盒里的粉红口脂在阳光下,越发粉嫩,陆离捏着形制六朵花瓣的盖子,脑子里全是福珠婴儿肥的脸颊。
“公子?客官?”
陆离回神。
陆禾觉得公子自从遇到董娘子,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这个口脂颜色太过明丽,一般是哄稚童的长辈所买,或者是年少的女娘互赠,用于搞怪罢了。”掌柜笑着解释道。
“不是,我是送给一位豆蔻之年的娘子!”陆离还是拿着口脂不撒手,觉得这颜色衬上福珠最是好看!
掌柜听完,脸部有些扭曲,实在维持不住标准式笑容了:“这颜色涂在唇上,就像糊了一层猪油,将嘴唇衬的又厚又大,脸上却半点气色也无,可使不得啊!”
周围小娘子听到掌柜的话,纷纷捂着帕子笑出声,还有女娘警告身边的夫郎:“你不要买那人手中的口脂,这种颜色的都不能买,听到没有!要是将这个颜色买作礼,我就罚你睡三日书房!”
主仆两人都听到了这话,陆禾微微侧身,企图掩住正脸。陆离也不得不将粉红的口脂放回原位,轻咳一声:“那什么样的礼适合她呢?”
“豆蔻年华的女娘用不着浓妆艳抹,一点点口脂便好,这边的口脂最适合女娘不过。”掌柜从货柜上挑来一盒嫣红的口脂。
陆离听完掌柜的话,又瞧了瞧他手里的,口脂红的有些吓人!顿时觉得福珠天生丽质,连口脂也用不着:“你们这里可有祛疤的膏子?”
“当然有!我们店的祛疤膏子,那可是祖传秘方,不仅效果好,连味道都是栀子花的香气。”掌柜引着陆离来到柜台,这种金贵的东西可不能和普通水粉摆在一起,得时刻有人看着,少一盒可是大损失。
圆筒状的白瓷罐上刻着花纹,厚厚的瓷壁包裹着青透水润的膏子,打开盖子有淡淡的清香,一看就是好东西。
付完银子后,主仆二人满意离开。
老陆宅内,陆林从老三那里吃瘪后,也没了寻欢作乐的心思,便带着怒气回了府。
“夫人,二爷他回来了。”说话的是陆林妻子刘氏的贴身丫鬟。
“知道了,下去吧!”女子身着素青色的织锦裙,以玫红绸带系腰,在湖边亭亭而立。只是三月的春风,也吹不开皱起的小山眉。
“娘,爹这次回来还会凶我们吗?我不想见到他”身边五六岁的男童抬头问刘氏。
“元毅,一会儿娘自己去见爹爹,你和乳娘一起用哺食?”刘氏蹲下问儿子。
“我要和娘一起去!”上月二人因妾室发生争执,陆林将刘氏推倒在地,正好被进门的陆元毅见到。
“好,那你乖乖听话,莫惹你爹生气!”刘氏想,这次两人没有争执,带儿子去也无妨。
谁知,见到的是陆林狰狞的脸,吓得陆元毅往刘氏身后躲,哭喊:“你不是我爹,你是哪里来的野鬼?”
“哼,刘氏这便是你教出的好儿子,亏你还是大家闺秀,有见到父亲这么大喊大叫的吗?”陆林瞪着刘氏,他现在眼底乌青,眼球充血,脸上横肉遍布,比在酒楼里还吓人,尤其在烛光下,与活鬼无异。
“你将儿子吓到了,他才多大,需要守什么规矩?”刘氏抱起儿子轻抚背脊,拧眉瞪着陆林。
“这个家不待也罢,无趣的很!”说完,将桌子上的茶碗扫到地上,推门而去。
刘氏捂住儿子的耳朵,直接抱着陆元毅回房安抚了。她表面看似不在意,只是在无人的夜晚,甜甜的月亮眼里不由染上了哀戚。
陆离回到京郊已经酉时末了,只怪他在胭脂坊耽搁的时间太久,只能改日再去董家。
而福珠这边,正在与董父商量扩建猪场。一线天每日需要的猪肉,比上月增加了一倍。新出栏的猪肉半点异味也无,再加上比羊肉价廉,屠大摊子上买猪肉的人越来越多。
光是这两个地方,猪场供着都有些吃力,更何况福珠还要开食肆,将猪肉卖向全朝上下!扩建猪场,事不宜迟。
福珠按照前世的经验,将猪棚设计的更高,上边修上支摘窗,夏日取下,冬日安上,便于通风。为了节省空间,直接将猪棚建成大通房,中间用木栅栏隔开,空间可以随时变换。
母猪产子的月子房墙壁要建的更厚,底下垒上炕坯,上边铺上木板,冬日的时候,只需烧外边的灶火,就可以提高产房的温度。产房还要与猪场隔开,防止母猪产子时受到惊吓导致难产。
董父已经和村长申请了地皮,山上又种不了田,荒着也是荒着,村长很是乐意董父拿去建猪场。
陆离到董家的时候,碰上了铁锁。两小弟已经送去了沈夫子那里,田氏和吴氏去镇上卖卤煮了。
福珠回家拿食材给工人做晌食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主仆两人。她推着独轮小车走近时,看到陆离低垂的桃花眼,眼尾带着一点红,湿漉漉的,怎么觉得像被抛弃的狗狗。
惹的福珠想摸摸他的头:“陆公子,怎么没说一声就来了?”
陆离眼睛突然亮了,迎着福珠道:“今日想和你谈些正事!”傲娇的陆离才不会承认赶着给她送礼来了。
陆禾也看到了福珠,上前帮她推着独轮车。
“我一会儿边要进山,有十多口人等我做饭。”福珠不好意思到。
她低头开锁,陆离低头盯着她的发旋儿,乌发浓密,发旋被搅在里边,陆离觉得甚是可爱。
进门后,福珠道:“陆公子不嫌弃的话,可愿意随我进山看看猪场?”
“好!我正有此意。”陆离点头道
旁边的陆禾,再次发出疑问:平时沾上点水渍都要换身外袍的人竟然上山看猪?
福珠将要用的面和菜都装上车后,她带路与陆离走在前边,陆禾推车跟在两人身后。
山腰上十几口汉子在三月天里干的满头大汗,曹临河也在其中。曹阿婆也在,秋娘前几日也出了月子,她正好来帮福珠洗洗菜,毕竟这么多人的饭食,一个人忙不过来。
曹阿婆等在半路,怕福珠推累了,准备接她一段路,远远地见它她身边跟着位青衣公子。
福珠也看到了曹阿婆,怕她多想,先介绍道:“曹阿婆,这位是陆离陆公子,来猪场想买点猪!”
“啊!那是客人呐,我来推车!”曹阿婆就要推小车。
陆离开口道:“阿婆,让陆禾推着吧,要不一会儿没他的饭!”
陆禾一听没饭,手握的更紧了,谁来了也不能抢走!
曹阿婆怎么感觉到了杀气?她笑道:“那就辛苦你了,一会儿多给你盛点饭!”
到了山上,福珠告诉陆离可以随便转转,她先去准备晌食了。
陆离自己转哪有意思,还不如看福珠做饭有趣:“我和陆禾留下来帮忙吧,不是说吃饭人多么?”
一边的陆禾也猛点头,正好守着厨间吃刚出锅的,天知道,他馋了好久董娘子做的饭食,到现在半口都没尝过。
“也好!”福珠不指望使唤陆离的,他身边的陆禾还是很能干的。
人多,吃面食最合适不过。做起来简便,有肉有菜,还能保证工人吃饱。
福珠将面活的硬硬的,将玉米面洒在案板上,用手腕粗尺余长的擀面杖,将面团反复擀压。
陆离见小娘子将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皓腕,像牛乳一般,又细又白。那擀面杖比她小臂还要粗,陆离生怕福珠手腕折断:“董娘子,我来擀面吧!擀成什么样,你在一边看着点儿?”
福珠微微蹙眉,歪了歪头道:“好,那你来吧,只需要把面饼压薄,边擀边旋转就行!”看美男子下厨,福珠是最乐意不过了。
陆禾在外边劈柴生火,自是看不到他家公子的模样,不然他又得惊掉眼珠子。
曹阿婆拿着洗好菜进厨间时,正好看见福珠给陆离扎袖子,捂嘴偷笑,觉得这如玉似的公子肯定对福丫头有意思,悄悄放下菜筐出去忙活了。
陆离穿的长袍,得襻(pan\)膊,他低下头,福珠将带子帮他挂到颈间,女娘认真的模样,让他高兴不已,连擀面的动作都快了。
福珠拍了拍脸颊,心想这公子难道是妖精变的,怎么每次接近他都脸红?尤其是刚才靠近他闻到的那股松香气息,绕在鼻尖经久不散。
等面擀好后,福珠将面皮一层层折好,褶皱的面片变成了棱状的细丝,炝锅面要用细面,这样才够入味儿。
热锅挖上数勺凉猪油,乳白的膏体慢慢融化为澄澈的液体,脂肪香不同于植物油的素朴,更加穿人肺腑。
切好的猪肉丝放入锅中,还有圆白的葱片,炒至葱白微微泛黄时,放入酱油和盐,粗糙的瘦肉染上了酱色,光是颜色就看的陆禾胃口大增。
油菜顶着嫩绿的圆叶,往下颜色渐浅,到根部化为一点白。福珠把扯好油菜的下到汤中,倒入热水,洒入磨好的香料粉,有点冲鼻,福珠打了个喷嚏。
陆离将怀中的软帕递给她,福珠道了声谢,擦了擦鼻子,这下不打喷嚏了,脑子里那股清凛的松香又挥之不去了。
待汤汁滚开时,将擀好的细面下锅,继续焖煮。
陆禾将火烧的极旺,待汤再沸之时,放入最后一小盆黄豆芽,福珠告诉曹阿婆:“可以唤爹与曹大哥他们来食饭了!”
近十余口人呼啦来到洞旁,曹阿婆扯掉盖碗布,发给每人一只粗瓷大碗,众人到福珠那里领面。
陆离如愿尝到了第一碗炝锅面,煮熟的油菜颜色变深,连发白的尾部都泛着清,入口软绵绵的。
黄豆芽是被烫熟的,胖椭的黄色豆瓣带着股豆子的清甜,嫩芽爽脆。
肥美的汤汁包裹着面条和肉丝,一碗面三重感觉,面条柔韧,猪肉滑嫩。
陆离食着碗中的面,赏着满山的春色,心情舒畅无比,耳边还有小娘子催促:快点吃,不然他们都抢光了!
陆禾不管那些,快速食了一碗后又从抢得一碗: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和大哥描述描述这碗面,谁叫他上次馋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