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朝廷奸臣之后 第16章 雨来（3）

蔺知乐刚睁眼，就听见少年颤声喊了一声“哥”。

她一口气呛到肺管子里，咳了个昏天黑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她僵着脖子看向顾维清，又看向不远处站着的雪衣。

顾维清不动声色将抓着顾维源的手缩回袖中，假装无事发生过，语气平静得和他哥如出一辙：“兄长好端端的，怎么发起了高热？”

蔺知乐看着帐顶，悲从心来。

又换过来了，又换……嘶！

肩背的伤口像是要裂开一样疼了起来，蔺知乐疼得眼前金星乱蹦，使出吃奶的力气咬紧牙关才没痛呼出声。

好不容易缓过一阵，她顶着一脑门的冷汗哑声道：“无碍。”

顾维清倏地轻笑一声：“无碍，行吧。想来兄长府上要药有药，要补品有补品，这两日估计还会有御医过来看伤，恐怕是死不了的。”

蔺知乐一边忍痛一边心道，这顾维清先前那嗓子嚎得好像还挺担心他哥的，怎么见“他”缓过了又是这副阴阳怪气的德行，有病么？

顾维清道：“既然兄长无碍那我就接着先前的说了。兄长先前那一套动作下来，明面上自是天衣无缝，吴懿自然也不会因此疏远兄长而重用他人，只是其他人就未必了。你我一早便讨论过那些人有多唯利是图心狠手黑，这次你阻了他们财路折了他们羽翼，他们可不管你是故意还是假装无意，定然会针对于你。兄长你现在如何打算？”

见“他”不答，顾维清又道：“四月时我在国子监见到我那小嫂嫂一次。”

蔺知乐眉头一皱。

顾维清道：“兄长不必不耐烦，我倒想问你是怎么想的，你为什么不娶她？不娶她，又拒绝吴懿那边，得罪了他便再没人帮你顶着，你这边压力更重；不娶她，你难不成是打算将所有布置提前一举掀了那些人；不娶她，你连最后一重来自蔺叔叔的保护都不会有；不娶她，你自己……算了，说了你也不爱听。”

他说的字字锋利，蔺知乐听得心惊肉跳。

顾维清看着“他”，分明语气郑重，却偏要往郑重里硬塞三分嗤嘲：“自兄长你主张快刀斩乱麻要亲自去江北起，我便看不懂你行事的路子了，那烂摊子留给谁收拾不行，你非要上去挨几刀，多等几天不行么，谁催着你了？”

蔺知乐莫名心里一咯噔，自作多情地联想到自己跟顾维源要的那个承诺。

以江北百姓为先。

若他不去，若是晚个十天半个月或者换个什么人做钦差，江北会如何？

蔺知乐闭了闭眼，沉声道：“我的打算，时候到了自然会告诉你，我清楚我在做什么。”

实际她心里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顾维源在做什么、要做什么。

顾维清起身：“但愿如此”顿了顿道，“一会儿我回去后，雪衣留在兄长这边……盼卿来信。”

蔺知乐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想拉住他问个明白，却又不能。

她捂着裹了厚厚纱布的肩，心里一片茫然。

东方既白，蔺知乐被曦光刺了眼睛，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地醒了过来。

隔着眼皮轻轻按了按酸胀干涩的眼珠，她下意识地翻身坐起，却被全身上下一齐发作起来的痛楚激得醒得不能再醒，好在她痛吼之前好歹想起用被子捂着嘴，不然整个顾府的人都会知道“顾维源”把自己痛醒了。

她颤颤巍巍坐起来，好像一晚从十八老到了八十，扶着窗沿小心翼翼站起，折腾得身上起了一层薄汗。

昨日顾维清把“他”搬到床上时并未帮“他”脱去衣裳，她将就着这么睡了半宿，拢共出了两次汗，这衣裳还被搓揉得皱巴巴的，实在不宜再穿。

但蔺知乐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太能胜任给顾维源的壳子换衣服这件工作。

不是因为有什么不能看的不该看的，实际上能看不能看该看不该看的她大概都看过……不看能怎么办，不如厕不洗澡活活把自己憋死么？

而是因为太疼，侧躺着时还好，坐着或站着时，她手都抬不起来。

想想顾维源此人的脾气，他显然不是由下人服侍着更衣的……所以，他是铁打的吗？都不会痛的？！

蔺知乐一面腹诽，一面抖着手去扯衣带，等她换好一身能出卧房门的衣裳，已是日上三竿了。

用过早饭，她走路带颤地去了书房，绷着声线平静：“雪衣。”

雪衣自书架后绕出：“大公子。”

蔺知乐道：“晚些时候，去将蔺小姐带过来。”

雪衣干脆利落地答了声是，下颌却是紧绷。

养伤的日子无所事事，蔺知乐在顾维源的书房略看了会儿书，又打了个盹，天便黑了。

十五月圆，十六的月亮就是瞧着再规整，到底也是缺了一丝。

蔺知乐早早支走下人，独自抱着热气腾腾的茶盏在堂中坐着。

她在想对顾维源说什么。

原本那一巴掌之后自是无话可说，但现在却是千言万语道不出。

那些被她刻意压下的问题，此时就像疯长的藤蔓攀援至喉咙口，挠出一片欲言又止的痒。

不等她琢磨出个一二三四，顾维源便臭着脸来了。搭在丝质长裙上的禁步叮咣乱响。

“我们换回来。”顾维源开门见山道。

这倒省了蔺知乐想开场白，她顺势问：“怎么换？”

不知道顾维源是怎么想的，反正蔺知乐自打换回去后就没觉得这种荒唐事还会发生第二次，也就没想过他们为什么互换了壳子，又是怎么换回来的。

顾维源言简意赅道：“我们上次互换之前你拦过我一次。”

换回来的前一天，她也拉了他一把。

单看这么一次倒是合理，但是……

蔺知乐沉默片刻，提出一个问题：“你去江北之前我打了你一耳光，那时我们并没有换。”

顾维源道：“总要试试才知道。”

蔺知乐没有反驳的理由，只好点头。

两人面对面站着，半晌，好像小孩儿在玩儿木头人的游戏。

“你打啊。”两人同时道。

话出口，两人又同时愣了愣。

蔺知乐道：“我欠你一耳光。”

顾维源冷着脸道：“我不打女人。”

两人再次同时沉默。

蔺知乐又道：“我没有打你的理由。”

顾维源道：“就当是我毁约两次给你撒气。”

一是婚约，二是承诺。

前者，顾维源的确有些责任，但男婚女嫁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不情不愿的，凑做一对也没意思。第二个……如今来看，实在也算不得毁约。

蔺知乐低声道：“我没有打你的理由。”

顾维源愣了愣，很快猜出个大概：“维清跟你说了什么？”

蔺知乐深吸一口气，“你火急火燎走这一趟，又挨了一刀把自己从江北这事里摘出来是为什么，就为了那点不痛不痒的抚恤吗？”

顾维源看向别处：“江北事发之快，我能将自己摘出来已是不易。”

蔺知乐咬牙道：“编，继续编！”

顾维源语气平静道：“编？我一早便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是奸臣毒瘤国之蛀虫，见风使舵及时抽身再理所当然不过。国库的钱可以下次再捞，命却只有一条，账我还是算得清的。蔺大小姐就不必自己骗自己为我开脱了。”

这人得是多不把自己当回事，才能用这样无所谓的态度一而再再而三地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蔺知乐怒道：“那什么叫你自作主张亲自去江北？你为什么和家里断绝关系？你不娶任何人甚至连朋友都没有一个的理由是什么？你和顾维清在布置什么？你要为顾叔叔报仇么？你是不是准备报复了那些人，就算自己……”

就算自己因此死了也无所谓。赤条条来，孤零零去，谁也不打扰，跟谁也没关系。

她突然问不下去了。

闻言，顾维源也不见有什么惊诧或是恼怒：“顾某做事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不劳蔺小姐担忧。至于为我父亲报仇”他很轻地笑了一声，“不，你想多了，我父亲可没什么仇，不信你可以回去问你爹。”

蔺知乐合了合眼，冷静下来：“是我多嘴了，你顾维源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

顾维源道：“所以，你打吧。”

蔺知乐冷冷道：“不，顾侍郎请回吧！”

顾维源终于变了神情，皱眉道：“解释。”

蔺知乐道：“没有解释。”

好好一名门大小姐，竟耍起了无赖，顾侍郎被气得笑了：“不换也好，劳烦蔺小姐代我疼几天了。”

说完，“她”拂袖大步离开，如来时那般将禁步甩得叮咣乱响。

他身后，蔺知乐突然开口：“等等。”

顾维源停下，却没有回头：“什么？”

蔺知乐道：“你知道葵水么？”

顾维源皱眉道：“什么？”

蔺知乐皮笑肉不笑道：“估计我的壳子这几日便要来葵水了，劳烦顾侍郎代我疼几天。”

“你！”顾维源气得额角青筋乱蹦头顶青烟直冒，却又说不出话来。

终于在言语上胜过顾侍郎一次的蔺大小姐慢悠悠补上一句：“记得洗月事带。”

“你……作为蔺氏的大小姐，当着一个男人说这个，不以为耻么？”顾维源气得几近胡言乱语。

“不觉得，现在你才是‘蔺知乐’。”

再一次不欢而散，蔺知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算是小胜一局，却也高兴不起来。

这一次，她算是深刻认识到顾维源此人无论立场如何，自始至终都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什么端方君子？全都是假象！

顾维清，还没及冠没有字，号怼哥（也是我瞎说的！），对除了他哥以外的人都一张春风化雨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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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评论、灌营养液、投雷、培育（鞠躬）~

上章有小可爱问是不是发烧就互穿了，其实是因为要互穿才发烧，排异反应了解一下（什么鬼！）？

最近两章走下感情线，可以准备开始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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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雨来（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