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
回到家的沈江寒慢慢掀开硬邦邦的棉被,租的房子里面没有暖气,在寒夜里格外的冰冷,呼出的暖气瞬间冻成冰渣。但沈江寒从来没有那么清醒的时候。
谢瑾要是重生之后,以他那种自负自立狂妄的性格,只是更加得意猖狂,怎么会贴心嘘寒问暖呢。
他要好好想想,这个时候会发生什么。
上一世仿佛太过遥远,他也有些记不清年少时的事情,冰冷的空气像是要冻僵了他的思维,他只能更加用力裹紧自己,让整个被子全部贴在身上,像一个蚕蛹。
谢瑾到底为什么?
钱。
对,他记起啦,就是明天,有人上门讨债,他们根本没有钱。
重重的拳头全部落在他身上,一脚跟着一脚踢在他身上,当时的他只想着别让这些人伤害谢瑾,却不记得他自己浑身青紫,只能蜷缩在一旁,弓着背趴在地上硬撑着。
啊哈——
沈江寒嘴边扯过一抹冷笑,眼神寒冷如霜,没有任何温度,空洞而深邃,像一滩死水,平静地让人心悸,却又似滔天波浪般地在眼下翻涌着。
谢瑾,对他如此殷勤,想来也是为了让他在明天的时候把一切都揽下来。
沈江寒忽然又想起他给谢瑾的100块钱,不由嗤笑一声,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那100快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那是假的。
花钱的人可能认不出真假,收钱的手可不是这个样子,一摸便知道真假。
明天,他就看着谢瑾没有他沈江寒,能怎么办。
*
第二天清晨。
“谢瑾!”
“该醒啦!”
谢瑾在床上睡得香迷迷,被声音吵到后,慢慢睁开了双眼,眼里还带着迷离。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好啦,或许是换了个身体,连他多年的失眠都治好了。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沈江寒。
沈江寒还是昨天的一身,灰色棉服下一条破旧的牛仔裤,冬日里不是那么耀眼的阳光一照,给他加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淡淡的,轻轻的,只是风一吹,传来寒冬里特有的冷冽,他瘦削的身影在宽大的衣服摇晃。
“哥!你来啦!”
公鸭般的嗓子嘎嘎作响,一发出声音便把一旁的沈江寒逗笑了,大大的丹凤眼变成了月牙,盈盈地挂在白皙的脸庞上。
谢瑾自己也笑啦,昨天晚上他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很痛,一开口老难听的声音,他想,这应该是电击的后遗症。
脑海却在呼喊着,“系统!”“系统!”
但十几声的喊声过去,仍没有动静,很奇怪,自从昨晚谈话结束后,无论怎么呼唤系统,都没有应答。
谢瑾只能作罢,只看见沈江寒正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有点尴尬。
“哥,吃早饭嘛?”
沈江寒眼里一闪而过鄙夷和畅快,再抬眼便是一脸的心酸无奈,满是哭腔地开口道。
“小瑾,哥,对不起你呢!家里没有一分钱都没有啦。连这几天的饭钱都凑不出来啦,小瑾,这两天饿了就多喝点水。”
“不过,幸好,这三天的点滴钱,是一早就付了的,不然,你该怎么办呢!”
“但是,为了给你治病,我还借了一些钱,以后你上学的生活费也要你自己想办法啦。”
沈江寒一脸悲痛,掩面抬手擦拭那并不存在的泪珠,双眼里却满是冷漠的寒冰,谢瑾,这么多年都是他沈江寒在为了钱发愁,不管多苦,不管多累,总是想让你过好日子,这一次你谢瑾也该尝尝这种日子。
一抬眼便看到谢瑾颇为赞同的眼神,沈江寒一愣,谢瑾这—--这是烧傻啦?
谢瑾却伸递出了一个烤红薯。
“哥,这有个红薯,外面热一下吃,先垫下肚子。”
“钱的事情,哥,别发愁。”
“等我好了我去打工,去兼职,我们一起挣,生活费的事情也早该靠我自己啦,光靠你一个人,是要把你自己累死的!”
一听此话,沈江寒心里更是诧异,转念一想,谢瑾为了钱还真是能伸能屈的大丈夫,又在这儿伏低做小,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这次落空啦。
“我不吃,我吃过了,小瑾,自己吃就好啦。”
谢瑾无奈,吃过啦。
吃过啦,原书中沈江寒这种话最多了,他们生活困难,谢瑾又在学校里花天酒地,沈江寒整天都是馒头咸菜,连晚上下班路边的考红薯都舍不得吃,只是闻了闻看了看便走啦,有点好东西就是吃过啦。
“吃些吧,早饭要吃得好嘛。”谢瑾的手没有退缩,一直撑着,就这么孤零零地挂在空中。
怎么一直让他吃?
沈江寒连轻轻摆手,表示拒绝,身体也往后撤,却被谢瑾直接塞进了手里。
他看着手里面的红薯,有些错愕,一个红薯,外皮有些焦焦的土红色,很大的一个,沉甸甸的,没有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等等,这哪来的。
一旁的谢瑾主动解释道,“红薯,昨天买的,下午你没喝粥,想给你留着,晚上饿啦当夜宵吃的,现在当早餐也很好吃。”
沈江寒一怔,昨晚买的,可是晚上自己没有来,轻轻撕开已经有些粘连在一起的外皮,轻轻尝了一口,甜甜的,那张清冷风情的丹凤眼不自然闪了闪,指尖微微紧崩,跟烤糊了的皮交织在一起。
作秀而已,做戏罢了!假的!
但沈江寒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在哪里买的啊,这个红薯?”
“秘密!”谢瑾轻轻开口,弯弯的眼睛像太阳的光辉一样照进了沈江寒的心里。
原来。
昨晚,在沈江寒走后,谢瑾静静地在床上躺了一会,电击带来的酸痛慢慢褪去,一旁的门窗被呼啸的北风吹得阵阵作响,像是恶魔般在低声吟唱,他慢慢地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一瘸一拐地走下去,越过正在呼呼大睡的前台大妈。
诊所正门前,谢瑾伸出一只手指,小心翼翼地向外面探去。
“电!”
指尖传来一阵巨痛的电击感,跟白天的一模一样,他只能迅速地把手指抽回,看来他还是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只能等这个剧情走完,跟之前玩的关卡游戏一样,不能通关,便会一直在这个关卡里面。
他只能将目光转向一旁的中年女人,拿手轻轻摇晃女人的手腕,一边叫着“姐!姐!”
睡梦中的女人猛然被打断,“哪来的鸭仔,叫魂呢,没看到老娘睡觉呢!”一声怒吼传来,头上的褪色黄发也跟着一根根竖立起来,整个人像个盛怒的狮子。
一旁的谢瑾只是把笑容扯得更大,笑意盈盈看着,温声细语说。
“姐,我是打点滴的小谢,明天家里的远方表哥来看我,我想着买几点东西给他们散散。”
“我自己出不去,麻烦姐姐给我买。”
谢瑾举了举自己挂着的点滴瓶子,拿着一张白纸,上面工整地写着几行字,一脸祈求地看着女人。
“姐,肯定不让你白干,这剩下的钱,您拿着。”
听到此话,女人的脸上一转之前的态度,满脸笑容,这感情好呢,还有钱拿,这白拿钱谁还不干呢,她朝着谢瑾摊开手,示意他给钱。
“行啊,姐就给你帮着忙,钱拿来吧。”
谢瑾听到此话,从口袋掏出沈江寒给他的一百快钱,交在女人手里。
“谢谢姐!谢谢姐!”谢瑾立刻道谢,身子也跟着微微低下去。
“等等!你这钱是假的!”
她的眉头紧锁,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满脸都是被戏弄的怒火,双眼老大,通红的双手摊开,“给钱!真的!”
“这钱是假的!”谢瑾满脸通红,满嘴道歉,拿上那张有问题的纸币,赶紧离开。
后面还传来女人的咒骂声“假的还拿出来招摇过市,穷得王八dan,使诈使到老娘头上来啦。”,随着咒骂声,一盘大大的卫生纸像秤砣一样砸过来,幸好,谢瑾及时地关上了门。
这是假的。
这怎么办?我又出不去
谢瑾拿出一旁的手机,没有那么智能,有点像老年机,打开通讯录。
这个不行,
这个也不行。
这都是那些富二代什么的,但那些人也知道他穷,带着他玩也只是看笑话,更不能屈尊降贵来这个小地方。
只能是这个啦,宿舍舍长,杨子阳。
“喂……
帮我买些东西……
这个…”
突然他闻到有烤地瓜的香味,耳朵边又传来吆喝声,“再在给我带个红薯吧。”
谢瑾摸到口袋里的那张钱,手指蜷缩点了点,开口要提醒一下沈江寒,不要被别人骗了,但抬头看着沈江寒正在小口小口吃掉那个有些冷的红薯,他不容自主地跟着也笑了起来。
啪啦——
巨响传来,小小屋子的房门被大力推开,五个男人顺势进来,为首的穿着一身黑色皮衣,光头,手里拿着破旧的公文包,身后的四个人,都是一头绚丽的彩色头发,紧身牛仔裤,黑色紧身棉服。
一群人自顾无人得随意打量着这个房子,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整个房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肆意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转来转去。
“吃得挺好啊,哥俩。”
光头自来熟般上前一步,坐在床沿上,一只手摸着自己的没有几根毛的头皮,一条腿耷拉在外面抖来抖去。
而床上的谢瑾和另一旁的沈江寒自然知道来人的意思,
沈江寒想着自己留在门上的那张纸条,嘴角流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谢瑾,你完了。
而一旁的谢瑾只是很冷静,没有什么表情,他不想让沈江寒卷入这场风波,祸事本就是他引起的,也该要他解决。
“哥,我有点冷,你把旁边的窗户关上吧。”谢瑾对着沈江寒露出一抹安抚的笑,示意他走远点,把窗户关上。
沈江寒看了谢瑾一眼,听了谢瑾的安排,起身就要去关窗户,却被两个小伙拦住了去路。
“等等,别走啊。”
“谁是沈江寒?”
“你是嘛?”
黑色的像砖头似的公文包,指着沈江寒的脑袋,沈江寒的眼睛黑压压,鸦眼般深邃空洞,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人,心里想到:“怎么是找我?不该找谢瑾嘛?”,随后便想了个明白,目光看向床上的谢瑾,其中的恨意沉甸甸的,满当当的,放不下任何别的,马上喷涌而出,有些压抑不住。
“你小子,怎么看人-”光头有些恼怒地说。
“大哥,我是沈江寒,我是。我欠哥几个的钱,不关他的事,他是请过来照顾我的。”
“烟-”
谢瑾急忙拿出抽屉里的中华烟,塞进男人手里,将光头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脸上堆着笑,满是慌乱,满是着急,满是谄媚。手背上的针早已掉啦,大大的血珠子在手臂上滑落。
“中华啊,大哥!”一旁瘦小的男子兴冲冲地看着手里的烟,却挨了一记眼刀。同时,一个点头示意,围在沈江寒旁边的两个人也退了回去。
谢瑾看到,浅浅松了一口气。
“好烟,小子,想说什么!”几根打火机的声音此起彼伏响起,猩红色的亮点一一亮起,光头吐出一个眼圈,好烟就是劲大儿,又是吸了一大口。
“我知道大哥业务也忙,这事儿的却是我不对,我欠债不还 。”
“这几包烟纯粹是给大哥们解个闷。”
“大哥,能不能宽限我几天,我绝对是还上的。”
听着此话,光头几个冷笑一声,几根破烟就想着往后托日子,脑子被驴踢了,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谁,却被一个绿色的本子挡住了道路。
“我是汉城大学的学生,我把学生证压在哥几个这里,三天之内,我绝对还上这1500。还不上,哥几个,剁手剁脚,我都没怨言。”
谢瑾一脸真挚地说,努力劝服众人。“现在大学是有多难上,很吃香的,我不可能为了区区1500,把自己的大学作没的。”
“哥几个,放心。三天之后,等我还上钱,不会亏待哥几个,好酒好肉,咱们去汉城大饭店,交个朋友嘛。”
汉城大饭店,汉城市最好的一家饭店之一。
而原本气势汹汹的五个人突然安静下来,为首的光头表情不明显,后面的四个人倒是很是意动。
而一旁地沈江寒看着面无表情地谢瑾,他必须让谢瑾也经历一切的磨难,怎么能让他这么轻易地逃过去,在一片寂静中率先开口。
“小瑾,可咱们家里连面和油都买不起啦,哪里还有钱呢?”
光头听见此话,站起身,粗大的手指在脸上滑了滑,黝黑粗脏的脸上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瑾,“小子,你骗鬼呢。”
“哥要债这么些年,别说汉城大学,外国大学都大有人在,哥问你句,实诚话,钱呢?”
一把手揪住了谢瑾的衣领,大力拉扯下破破烂烂的棉服发出咔咔的撕扯声,隐隐约约露出黄色的大团棉花。
沈江寒看到此情此请,脸上全是焦急和害怕,但细细看,就会发现嘴角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丹凤眼里里的畅快得意马上要是涌上来了。
嘴里更是在拱火。“我们一分钱都没有,住院都是借的。”
而被人攥着衣领的谢瑾面露红色,他的确没有钱。
“大哥儿,你听好我说!”
谢瑾说的话还没有出口,光头早已看出来了他没有钱的心虚样子,一个拳头便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