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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镜结果下午才会公布，趁着午休，顾歆推开安全出口的门，准备坐在楼道解决自己的午餐。
今天本是工作日，为了试镜，她向电影学院的班主任宋津请了假。午餐是她自己做的三明治，她和叶敏一人一份，虽然味道不是顶级美味，倒也可口。
以前在星晟娱乐，俞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楼道。天台太远，回来还得等电梯，这里清净凉快，离工作间也近。
然而顾歆去往自己的老地方，却意外地发现有人。
童桐站在下一层的平台，凭栏望着窗外。听见声音，他回过头来，神色有些惊讶：“你怎么会……”
顾歆神态自若：“我没有员工卡，只能来这儿吃午餐。”
“哦，”童桐转开了脸，神色黯然，“我还以为……”
他知道有这个习惯的，只有俞桑。顾歆心里一动，只好装傻，坐到楼梯上拿出三明治。
前世她一直认为童桐是个单纯可爱的弟弟，对他多有照顾，但现在身份有别，她只是陌生人。
顾歆自顾自地小口咬着三明治，顺便回复叶敏的消息。
说实话，她对自己的试镜表现并不十分满意，要童桐答应不再跟女一往来，是剧本里的剧情需要，但童桐本应该断然拒绝，却在试镜时一口答应，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要不是她急中生智，这场表演恐怕就会当场垮掉。
但以她对童桐的了解，他不会故意刁难。
“刚刚对不起……我有点失误。”童桐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剧本里的男主本来是拒绝的，我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他局促地道歉。
也许是比俞桑小的缘故，她印象里的童桐是个单纯弟弟，对人对事真诚，敢爱敢恨，没有丝毫杂质。
但在俞桑的丑闻爆发后，他自始至终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
顾歆摇摇头：“没事。你第一次演戏，可能是因为紧张。”
童桐笑了：“你好像还挺了解我。”
顾歆沉默片刻，问道：“你来这里，是因为俞桑吗？”
童桐面色一僵：“你怎么知道？”
“我是俞桑以前的朋友，知道她有这个习惯。”
童桐没有答话，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可以信任你吧？虽然我觉得她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事，但我……只能憋着。”
“为什么？”顾歆问道。
“秦姐严禁我发声，”童桐说，“我连在公司私底下说都不行，虽然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是……”
顾歆沉默了。童桐前途大好，若是卷入这场丑闻，必然会受到牵连。秦染作为艺人总监，这么做无可厚非。
很长一段时间里，“俞桑”两个字曾经代表了无上的才华和荣耀，今天却反而如瘟疫一般，人们唯恐避之不及。
“我觉得秦姐是对的。”顾歆展颜微笑，“你还年轻，歌唱和演艺事业都在上升期，这件事真相未明，你说什么都会被喷，有害无益。”
“可是……”童桐低下头，嗫嚅地说道，“刚才你在台词里骂我懦夫，我觉得很对。”
“至少现在在我面前，你很勇敢，要知道，你和我其实也只是陌生人。”顾歆安慰道。
原来至少，真心相待过的人，都还是会相信她的。她的处境，或许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上次在晚宴上见到俞茉，很明显对方对她并无好感。到时候如果真进了片场，有作为男主的童桐在，或许她不至于完全孤立无援。
“是哦，我好像……也不该跟你说这些。不知道为什么，隐约觉得你很熟悉。”童桐摸了摸鼻子，笑道，“你表演时看我的眼神，跟以前桑姐看钟倦一模一样。”
有这么明显？
前世俞桑的确是对钟倦一往情深。顾歆尴尬地笑笑，不置可否。
“放心吧，你一定会得到这个角色的。”
顾歆诧异地问：“为什么？”
“你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童桐看着她，“而且在你来之前，公司里就有各种你的传闻了。”
“你在热搜上整整挂了三天，网友都在猜你肯定要做网红，然后直播带货一条龙。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你连个社交账号都没有。”
“在叶家晚宴上大放异彩的，也是你吧？不过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来试镜《初夏》的女二。”
顾歆站起身来，淡淡笑道：“我只想做一个好演员。”
时间差不多了，她还要回去听试镜的结果。
顾歆孑然穿过走廊，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啪嗒作响。公司的工作人员天天见明星，也不由微微侧目，为这女孩的颜值而惊艳。
重生到现在，对于这种奇高的回头率，她已经渐渐习惯了。
美貌当然是无往不利的武器，但如果没有相应的能力与之匹配，反而会成为尽可攻之的弱点。
试镜间外的休息区，已经坐满了焦急等待结果的女孩们。
之前见过的那个学生打扮的女生也在其中，看见她过来，友好地笑了笑。
顾歆微笑道：“还没来得及问，你试镜的是哪个角色呢。”
“就是女二身边那个小助理。”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顾歆大感诧异：“为什么？”
这个助理只有几句台词，戏份少得可怜。在这样一部本来就是试水之作的网络电影中，除了她应该没有人竞争这个角色。
“总要有人甘当绿叶。”女孩笑着说，“在我心里，每个角色都很重要。”
这女孩年纪不大，想得倒很通透。顾歆不禁心生好感：“你还是大学生吧？”
“嗯，华城戏剧学院。”
“那你应该认识叶敏？”
女孩习惯性地将头发勾到耳后：“不认识。我不是表演专业。”
迎着顾歆好奇的眼神，她解释道：“我是学戏文的，就是编剧。”
“嗯，我知道。”顾歆了然。
这个专业全称叫戏剧影视文学，但很少为人所知，他们大多会习惯性地解释一句。她前世学的就是戏文，能顺利通过电影学院的考试，靠的就是当年的一点表演课基础。
“你争取这个角色，是为了熟悉片场吧？”
“你好像很了解我们。难道是本专业学姐？”女孩诧异。
顾歆笑着摇头：“我学商科。”
女孩释然地笑，友好伸出手来：“我叫安素。”
“顾歆。”两人伸手握了握。
女孩们之间的氛围，突然有些骚动。顾歆抬头，见上午的几个评委从走廊尽头走来。他们虽然穿着低调，也比不上明星熠熠生辉，但每个人都在星晟娱乐乃至整个娱乐圈举足轻重。
领头的人是杨逸飞，午休过后，他脸色好看不少。作为影视事业部总裁，他气场强大，所到之处员工纷纷退避，噤若寒蝉。
顾歆跟着人群进门，安素不由紧张起来，抓着顾歆的手，掌心冰凉。
“感谢各位今天前来试镜。久等了，大家的表现都很优秀，评委们讨论激烈，意见不一，耽误了些时间。”工作人员解释道。
顾歆脸色如常，但心里清楚，另外几人对于角色的理解不可能比自己深刻，之所以意见不一，大概是因为试镜演员之中，有人带资进组，或者后台强劲。
在娱乐圈中，这种事也不稀奇。
评委之中，一位年近四十的女士突然放下手中笔记：“顾歆小姐，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您请说。”顾歆精神一凛。
“你的服装造型比较特别，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那位女士问道。
在场的女孩们不由看向顾歆，有人低低嗤笑起来。
“在我看来，女二是一位骄傲、独立而有野心的女性，”顾歆不卑不亢地答道，“她不会容许自己只是一个富家大小姐。她会随时全副武装，对工作全力以赴。所以，我选择了奢侈品牌中的职业装，符合她的人设出身，也展现她的性格和人物动机。”
“对于女二最后对男主说的那句拒绝台词，你是怎么理解的？”她接着问道，“其他人处理这个剧情时，都选择了答应他的请求，甚至主动向他求和，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反复的表现？”
“她的确很爱他，但也很矛盾，”顾歆答道，“她有自己的尊严与骄傲，可以抢，但不接受施舍。也许在她心里，爱情固然很重要，却并不是一切。”
那位女士静静听完，赞许地鼓起掌来。评委们也压低声音，不住互相交谈。
“顾歆小姐，我是这个本子的编剧，我叫李璃，”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顾歆面前，向她伸出手，“女二虽然不是主角，但你对她的理解完全符合我写她的意图，甚至让她拥有了独特的个人魅力。做得很好。”
顾歆惊喜地跟她握手，忙鞠躬道：“谢谢老师。”
其他人见她对顾歆这么热络，心里都是一凉，有人露出不屑的表情。
“哼，巴结编剧有什么用，反正也拿不到角色。”低声酸言酸语的，是那个十八线演员。
“各位，今天的试镜，有两个角色已经确定人选。宣布结果过后，我们将直接与这两位优秀的演员签订演出合同。”杨逸飞清了清嗓子，说道。
“首先，安素小姐，你向我们表达了对于小助理这个角色的意愿，并且表现非常优秀，我们也很认可你对艺术的追求和勇气，恭喜你获得角色。”
安素激动地看向顾歆，如果不是还有评委在场，可能就要惊叫出声。她连忙鞠躬，声音颤抖：“谢谢各位老师，我一定好好表现！”
“关于《初夏》的第二女主角，我们决定将由顾歆小姐出演，”杨逸飞宣布道，“她在短短五分钟里，展现了对台词的构思和驾驭能力，以及对镜头的熟悉，这是优秀演员的必备素质。令我们尤其惊喜的是，她对于角色的深刻理解和临场应变能力。恭喜顾歆小姐。”
顾歆神色如常，上前一步跟安素站在一起，微微鞠了个躬。
那个十八线演员不屑地剜了她一眼，撇撇嘴低声道：“这也能进，后台可真是硬啊。”
顾歆猜想，有后台带资进组的人大概正是她，被自己靠实力挤下去，当然不爽。
但她并不在意。
“谢谢各位老师！”顾歆微笑道，“也谢谢我的搭档童桐。我还是个新人，请老师们以后多多指教。”
“感谢各位今天来试镜，祝愿大家以后能有更成功的表演。”工作人员开始引导其他人出去。
“以后的两个月，我就是你的小助理啦。”安素窃笑，“顾小姐可不要嫌弃我啊。”
顾歆回以微笑。
“请看好合同条款。”工作人员取出两份文书，“如果没有问题，请在所有空白栏里签上名字。”
安素拿起来认真地看着。这样的合同顾歆看过很多次，经纪约、唱片约，她早就轻车熟路。
两人签好合同，杨逸飞介绍道：“都是自己人了，就跟你们介绍一下在场的老师们。”
“坐在我右边的是影视事业部副总裁，陈蓉。”
顾歆前世是音乐事业部的签约艺人，对影视事业部并不熟悉，在场众人之中，她基本只认识杨逸飞。
“然后是《初夏》的编剧，李璃。顾歆，她方才一直力挺你，你可得好好感谢她。”
顾歆报以礼貌的微笑，点头致意。
“坐在最右边的那位是导演老师林季平，之后进了片场，你们就都听他的。”
“哎哟，老杨你又打趣我。”他大约四十上下，长发，胡子拉碴，看起来不像是拍这种都市偶像言情电影的人。
顾歆倒有些意外。她虽然没见过他，但毕竟是戏文专业出身，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
这位导演来自宝岛，在两岸有些名气，以拍现实主义文艺片见长。相对于一部网络电影来说，这个制作班底，似乎有些豪华了。
“我呢，是这部电影的制片人。如果你们以后有机会签约星晟的话，我就是你们的大老板。当然，作为星晟这种魔窟里的大魔头，我不太建议签。”
杨逸飞妙语连珠，房间里的氛围多了几分快活。私底下的他，远远不像对外那么生人勿进。
看来，他已经完全放下架子，将这两位演员当成了平等的合作伙伴。
作为星晟娱乐电影事业部总裁，以及圈中知名大导，若能得到他的赏识，顾歆的复仇之路便会一帆风顺。
顾歆莫名有些兴奋。虽然俞茉今天没有出现，但开拍之后，片场必会硝烟弥漫。
可是她已经失去过一切，现在不过是重头再来，有什么好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