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温老爷子和温来学就去县里了,温来学托人打听过,温玉书口中的怜儿,其实是醉春楼的清倌。
他们两个都是大老粗,以前也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所以两个人皆穿着粗布麻衫,好在醉春楼什么生意都做。
就算是守门的,也没有踩高捧低,倒是没有人上来拦他们,只不过,他们二人这幅装扮与醉生梦死的醉春楼似乎格格不入。
顿时就有异样的眼光往他们身上看,二人也有些不自在,但想着温玉书,还是给自己壮了壮胆,这才又走进去。
两人不知道怜儿在哪,随即便拦下一位跑堂的小厮询问。
“这位小哥,请问怜儿姑娘在哪?”
小厮上下打量两人一番,心想这人还真是人老心不老,一大把年纪了还学别人来逛春楼。
小厮揶揄的目光让两人感觉有些如芒在背,从小厮的眼中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温老爷子和温来学顿时觉得脸上有些躁得慌。
“找怜儿姑娘啊?怜儿姑娘在二楼,那可都是达官贵人,文人雅客去的地方。”
“两位老爷还是别去招惹了,那花的可不是一点银子,我们醉春楼可还有别的好姑娘!”
最后,小厮还劝阻了一句,毕竟看这两人就像是老实的庄稼汉,哪里听的起怜儿姑娘的曲儿呢?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都萌生了退意,还是温老爷子先开口。
“多谢小哥,我们只是问问。”
小厮见两人执迷不悟,也没再说什么,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两人上了二楼,更是被醉春楼华丽的样子给惊呆了,两人哪里见过这么奢靡的地方。
温老爷子紧紧抿着唇,有些生气的看了温来学一眼,温来学知道老爷子这是生气了。
毕竟温玉书一个学子,不在书院里好好读书,反而来了青楼,和一位青楼女子勾搭不清,属实是他看管不利。
可温来学也不知道温玉书怎么跟青楼女子扯上了关系,还非她不娶,甚至为了她要放弃秋闱。
温来学知道现在不是辩解的时候,便什么也不说,跟着老爷子身后。
此时的怜儿正在戏台上唱曲,她一身火红色的戏服穿在身上,若只是平常戏服那便也罢了。
可那戏服是轻纱而制,走动间便隐隐能看见女子妙曼的身躯,虽没有一丝皮肉裸露在外,可这不露更是惹人遐想。
温老爷子和温来学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第二眼。
这二楼的人,或坐或站,几乎都看的痴了。
温老爷子并不认识怜儿,只好又问了旁边站着的男子。
“这位老爷,你可认识怜儿?”
那男子扫了温老爷子一眼,随即眼睛又死死黏住那戏台上的人。
他努努嘴,“那不就是怜儿姑娘。”
温老爷子听闻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起初他以为怜儿只是个寻常唱曲的女子,可那戏台上的骚浪样,哪里配得上玉书?
温来学自然也是这样想,玉书才高八斗,人又生的一副潘安相,若是中举之后,官老爷的女儿也配的,哪里是这种女人能高攀上的。
两人的脸色齐齐暗了下来,温老爷子则是直直的往台上走去,那速度快的,温来学几乎都来不及阻止。
“爹!爹!你慢点。”
温来学惊呼出声,顿时周围的人便不满的看向他,脸上都是被打搅之后的不满。
温来学只好讪讪的闭上了嘴,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所有人都只注意戏台上的怜儿。
竟然真的让温老爷子上了台去,怜儿以为温老爷子爱慕她到了极点,只不过这乡下老头,穿的又是如此破旧,居然还敢上台来找她。
“这位老大爷,怜儿,向来可是卖艺不卖身的,您看看您这一把岁数了,家里也没几个银子,还是别出来逛花楼了!”
怜儿声音婉转娇俏,眼睛似乎也带了钩子,要将人灵魂勾走,可温老爷子只觉得里子面子都丢干净了,此刻他只想快点解决这件事,让温玉书能早日醒悟。
“怜儿姑娘,老夫此次前来只是希望你与我家玉书断了联系,他是我温家的希望,断然不能因为你不读书,不参加秋闱。”
怜儿眼珠子一转,这才想起来玉书是谁,这时候醉春楼的人也上来挟制住了温老爷子和温来学。
温老爷子的脸被压在戏台上,他从来没有觉得哪一刻有现在这样屈辱,但他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怜儿。
怜儿用丝绢掩唇一笑,她一脸无辜。
“这位大爷,你家孙儿不读书,不参加科举,又与我有何关系。”
温老爷子和温来学气的牙痒痒,温来学虽然也被人钳制住了,可到底没有像温老爷子那样屈辱的将脸磕在地上。
“为何与你无关?要不是你蛊惑玉书,他怎么会放弃?”
“他寒窗苦读十多年,就看着要中举了,为什么你要毁掉他?”
怜儿眼波流转,漂亮的眼眸中还带着深深的不解与疑惑。
“他自己不愿读书,不愿考取功名,你不怪他?偏生怪到了我的头上?这好没道理!”
下面的人也开始附和怜儿的话,毕竟都是来这里寻消遣的,哪里愿意被人打搅?
“自己管不住下半身,还怪到怜儿姑娘身上了!”
“就是就是,这好生没道理的话,你们居然敢说出口!”
“怕不是本来就考不上,拿怜儿姑娘当借口吧!”
下面的人吵吵嚷嚷,更是对着温老爷子二人指指点点。
温老爷子不甘的开口。
“你们懂个屁!要不是她这个狐媚子对玉书说让他不要去秋闱,他岂会这样?”
“玉书,就是听了你的蛊惑,怜儿姑娘,算老夫求求你,你放过玉书,他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
“你就大发慈悲,行行好,我们家会一辈子感念你的恩德的。”
怜儿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让她放过温玉书,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谁叫他惹了县太爷家的公子,她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本来她也只是想糊弄一下,毕竟县太爷家的公子,她只是一介小小女子,哪里敢不听他的呢?
但她也没想到温玉书居然意志这么不坚定,她只不过对他笑笑,跟他说几句话,他就觉得自己爱上他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怪就怪他意志不坚定咯!
“这位老大爷,怜儿只是一介小小女子,身在这醉春楼里,身若浮萍,无依无靠,您说这样的话,也太看得起怜儿了。”
这时候温玉书也赶来了,他手里有银子,赶了一辆驴车,这才赶到醉春楼,他一眼便瞧见了站在中央的怜儿,眼中全是痴迷。
全然没看见被压着跪倒在戏台上的温老爷子,自然也没有看见在人群中被挟制住的温来学。
“怜儿姑娘,我,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你还是那么美,怜儿姑娘,我一定要娶你为妻。”
怜儿见温玉书深情款款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好笑,她在醉春楼唱曲也有三年了,这三年不乏有人向她求爱的。
但像温玉书这样大胆又直白的,却是第一个。
她用丝帕遮住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随即她一脸欣喜的看着温玉书。
“公子,公子可说的是真的!”
温玉书见怜儿这个样子心里也只觉得高兴,他已经能想象两人成婚后的画面,她为他洗衣做饭,为他生儿育女。
“当然是真的!”
他一腔热忱的回答,温老爷子和温来学此刻只觉得心里在呕血,也不知道温玉书这幅样子是随了谁了。
若是温老爷子现在能动,他肯定要狠狠打温玉书一顿。
下一刻怜儿却在戏台上笑的直不起身,场内众人皆不明白怜儿在笑什么。
怜儿擦了擦自己笑出的眼泪,“这位公子,你说你要娶我,可给我多少聘礼?”
“家里又有多少仆妇?你也看的出来,我是从来不做粗活的。”
说着怜儿还摊开自己白皙如玉的手,向着温玉书扬了扬。
温玉书脸色一变,立刻朝着怜儿表忠心。
“怜儿,你若与我成婚,定然不会去做那些粗活。”
怜儿又忍不住笑道,她伸出一只手指着温玉书。
“那谁做?你吗?你从小到大做过活吗?”
温玉书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可是怜儿,我爱你,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有我这样爱你!”
温玉书语气真挚,脸上的表情也很认真。
“爱?你爱我?”
怜儿指着自己问道。
温玉书以为有戏,连忙点头。
怜儿一甩衣袖笑的更加灿烂,她回身做到了戏台上面的贵妃椅上。
“在这里的人谁不爱我?”
怜儿此话一出,下面的人立马振臂高呼,“爱!”
怜儿拍了拍手,示意安静。
“你看,爱是最廉价的东西,还不如我手上这块丝绢值钱,我这块丝绢可是如意楼出的新品,要八十两银子。”
“对了,你家一年能挣八十两吗?”
怜儿拿着丝绢,那丝绢的确精美,用蚕丝制成,上面的莲花图案,更是用金线绣成,看上去便是价值不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