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蓝沅月与李辰郢刚刚用完午膳,刺史于庆祥推门而入,目光落在李辰郢的脸上,打量着他的表情,道:“殿下,门外聚集了一些失踪者的家属,堵在刺史府门前不肯离开,非要见殿下不可。还请殿下定夺。”
“那就请于刺史让他们稍等片刻。“李辰郢淡淡道。于庆祥见他面前的这位太子殿下似是有些疲倦,便不敢多言,行礼告退。
“清纹,你随孤一起去看看。”李辰郢拉着蓝沅月的手,一同来到了院中。
只见,一群穿着各异的人,正在院内不停哭啼,其中的一部分甚至面带愠色,高声责骂着刺史于庆祥。
“诸位请安静一下!”于庆祥大喝一声,但院内的人似乎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骂得更难听。
“临渊,失踪的人大都是些纨绔子弟或当地乡绅。”蓝沅月小声地对李辰郢说着她在卷宗中的所见。
“孤知道。”李辰郢微微颔首,高声道:“诸位,安静一下!“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
院内人群先是一愣,紧接着纷纷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诸位请起。孤与太子妃奉父皇之命,特来肃州调查此案。”他顿了顿,微眯凤眸,扫视着众人,片刻,方才继续开口:“所以,现在,孤需要诸位配合办案。诸位,有何意见?”
听闻此话,又有几个乡绅开始小声议论,其余人中,有的人低头沉思,有的则是愤怒不平。
“诸位请稍安勿躁!既然都没有什么意见,那么,诸位请先到二堂等候,本妃和太子殿下,会依次听取你们的诉求。”蓝沅月从海纹手镯中拿出一个大喇叭,扬声道:“如若有谁不配合办案,后果自负。”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充满了震慑力。
人群中顿时鸦雀无声,一阵骚动过后,很快便在于庆祥的带领下往二堂行去。
待到众人全部离去,蓝沅月将大喇叭放回海纹手镯,与李辰郢一同朝着二堂走去。
二堂里,蓝沅月与李辰郢坐于上首的坐椅之上,而刺史于庆祥,站在下首位置。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方才散去。
“既然很多人都提到了天香楼,那便请于刺史带孤和太子妃去这天香楼探查一二吧。”李辰郢缓缓说道。
“太子殿下,这天香楼,乃是煌城最大的青楼,这些纨绔出现在那里,难道有什么奇怪之处?”于庆祥一脸不解,问道。
“于刺史,你带孤和太子妃去便是,其它事,无需多问。”李辰郢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盯住了于庆祥。被他这么一盯,于庆祥只感觉浑身发寒,忙点头称是,旋即转身离去。
李辰郢与蓝沅月相互看了一眼,跟随在于庆祥的身后,乘马车离开刺史府,径直向城南的天香楼赶去。
不过三盏茶的时间,天香楼便出现在李辰郢与蓝沅月的眼前。
这座天香楼建造于一条繁华街市之中,占据了整条主干道最显眼的地方,整体建筑足有三层之高,极为奢华气派,既是一座青楼,又是煌城最大的酒楼。
第一次进入青楼这种烟花之地,蓝沅月显得格外兴奋。一番左右张望,这才发现,天香楼里,竟然还有小倌。
她平日里只在小说中看到过“南风巷”这个词,但却从未亲眼见到,如今……她敛去嘴角的笑意,继续打量着那些容貌俊美的少年。
“清纹。”见她如此兴奋,李辰郢有些不悦地蹙眉,轻唤道。
“哦。”蓝沅月回神应了一声,连忙收回目光,跟随在李辰郢身边,一起朝着天香楼里走去。
“妾身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见过刺史大人~”天香楼的鸨母见太子亲临,连忙迎了上来,行礼道。
“嗯,免礼。”李辰郢微微抬了抬手,躲开鸨母伸过来的短胖手,问道:“这天香楼的掌柜是何人?”
“回太子殿下,是妾身夫君郑阳郑掌柜~”鸨母回答到。
“带孤和太子妃去贞芸的房间吧。”李辰郢淡淡吩咐道。
“是!”鸨母应了一声,扭捏着身段,带着三人来到二楼背阴的一个房间:“太子殿下~这里便是贞芸的房间了。”
她拿着帕子,掩面哭泣:“贞芸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您可一定要为贞芸做主啊~”说完,便极为做作地擦拭着眼泪,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一旁的于庆祥急忙带着她离开,只留下李辰郢和蓝沅月在贞芸的房里查看。
环顾贞芸的房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蓝沅月走到床边,在床头的一块木料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符号,看起来像一个恶鬼的脸。
“真是奇怪,这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教的图腾。”她自言自语着,又打开了衣柜,发现里面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叠放着,没有半丝凌乱的迹象,看起来不像临时出逃的样子。
如果真是这样,贞芸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被抛尸在晴鸾公主墓前呢?
“清纹,你来。”李辰郢蹲在墙壁前,仔细观察了片刻,突然开口道。
“嗯。”蓝沅月点了点头,迈步走近,蹲下身来,也学着他的样子,仔细端详起来。
“这是暗格?”她指着墙壁上的那个被钉住略微凸起的木板,疑惑地问道。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一抹狡黠。
李辰郢双手按住凸起处,猛然用力。
“咔咔……”凸起的地方渐渐松弛下来,露出一个暗槽。
李辰郢再加把劲,将暗槽掰开。一个被塞住的小洞呈现在二人的眼前。
“临渊,这……”蓝沅月有些惊讶。“这是排气孔?”
李辰郢有些疑惑,轻轻地叩击着四周的墙面。
“清纹,这墙,是中空的。”他转头看向身侧的蓝沅月,凝重地说道。
蓝沅月站起身来,活动着蹲麻的腿脚,一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她的目光落在了贞芸的妆奁上。
她走了过去,打开妆奁,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些胭脂水粉,蓝沅月仔细观察着这个漆盒,却见它底部的漆皮略有凹陷。
“临渊,我感觉这个漆盒有些古怪。”她轻声道。
李辰郢缓步走了过来,拿起一根银簪,轻轻撬动着凹陷的地方,果然,一块木片被翘了起来。
他将这块木片掀开,发现里面,竟然藏着一些药丸。
“清纹。把这个拿给云晴展,让他看看这是什么。”他拿出几粒药丸,示意蓝沅月用丝帕包好,收在袖内。
“太子殿下可有什么发现?”门外,于庆祥的声音传了进来。
“嗯,没有。”李辰郢淡淡地应了一句,然后冲蓝沅月使了个眼色,二人便离开了屋内。
一行人正往下走,却见两个小厮拿着锄头往后院行去。
“真是的,那块地又塌陷了。你说,掌柜让我们挖这么长一个地窖做什么。”其中一人抱怨道。
“你呀,干活就是,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赶紧弄完早点休息。”另一个催促道。
听到这话,蓝沅月和李辰郢不禁往后院里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深约三尺大腿粗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可否把天香楼入住记录给本宫看看?”蓝沅月忽然对身旁的鸨母开口道。
“啊……请太子妃随妾身来。”鸨母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便含笑着把登记着住客的账簿呈了上来。
蓝沅月转过身,趁其余人不注意的时候,用海纹手镯把账簿复制了一份,又回过身来,佯装做仔细查看账簿的样子。
“太子妃娘娘,这账簿可是有什么问题?”刺史于庆祥试探着问道。
“没有任何异样。”蓝沅月合起账簿,递给鸨母。
几人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一同出了天香楼,乘坐马车,回到了刺史府。
是夜,戌时二刻,刺史府内就已黑灯瞎火。
李辰郢和蓝沅月躺在床榻上,却仍旧难以安寝。今日在天香楼发现的疑点,令二人的心情很是沉重。
“临渊,你也没睡着吗?”蓝沅月翻了个身,将脸转向李辰郢,柔声问道。
李辰郢睁开凤眸,坐起身来,道:“中空的墙壁,墙角的排气孔,过于长的地窖。清纹,孤感觉,这天香楼大有古怪。”他略微停顿片刻,接着道,“或许……这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清纹,孤要再探天香楼。”
“嗯。”蓝沅月轻声地应了一声。“临渊,那些药丸我已经让云晴展看过了。”她随即言道。
“哦?结果如何?”李辰郢穿上外袍,轻声问道。
“是解瘴气之毒的丹药。”蓝沅月回答道。
李辰郢微眯凤眸,继而道:“那么……这解瘴气之毒的丹药,为何会出现在一个青楼之中?清纹,孤感觉,我们此番前往天香楼,定会有所收获。”
二人轻手轻脚地翻过刺史府的围墙,向着天香楼奔赴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二人便出现在天香楼后院外的一棵大树上。
向下看去,只见,一片灌木丛被移了开来,一个不惑之年的男子从地下钻出,正与天香楼的鸨母交谈着什么。
“娇娘,这一批人,收获不小啊!”
“若不是妾身发现贞芸那贱丫头是她的人,我们的一切就全完了!”被称作娇娘的鸨母
愤恨道。
“哼!想不到,当初我将她们母女赶出去后,竟成为了我们最大的绊脚石!”男人阴狠道。
“老爷,这些都不要紧,那贱丫头与那贞芸情同姐妹,今夜,妾身放出消息,说要宰了楼中的那批‘肥羊’,那贱丫头定会前来。”鸨母咬牙切齿地道。
“嗯,好计策!”男子欣喜道。
“老爷,那么……这批‘肥羊’就交给您了。妾身这就去办正事。”
“等等!”男子突然叫住了她。
“怎么了,老爷?”
“万事小心。太子与太子妃现下正在查这事。”男子叮嘱道。
“妾身知晓。”言毕,鸨母扭身,朝着天香楼走了去。
蓝沅月正欲下树,便见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跳上树来,刚好蹲在了她的身边。
蓝沅月心下一惊,就要点那女子的睡穴,但是那女子反应极快,她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右腕,轻声道:“您一定就是太子妃娘娘吧。小女是那郑阳原配之女,惜颜。”
听得对方自报姓名,蓝沅月愣了愣神:“郑氏之女?你是来替贞芸复仇的?”
“算是吧。”郑惜颜回了一句。“也是替我那亡母讨回公道。”她接着言道。
“惜颜姑娘,你对这天香楼的了解有多少?”李辰郢忽然问道。
郑惜颜扭头瞅了他一眼,道:“据我观察,这天香楼背后的操纵者正是郑阳。而且……这郑阳,乃是无月教的新教主。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您们了解这无月教吗?”
“略有耳闻。”蓝沅月微微颔首。“无月教乃是七十余年前,一名叫北玟的游侠创立的,其创立初衷,是抵抗骚扰边境的西北鹞人。他们每月无月之夜行动,奇袭鹞人屡屡立功。但这北玟为人豁达,不接受朝廷的任何封赏。”
“正是如此。北玟死后,无月教便落到了其夫郑誉手中,这郑誉接受了朝廷封赏,成为了当时的定北侯。正是郑誉,改变了北玟定下的无月教教规,称自己为‘无月大神’的使徒,装神弄鬼,广泛招罗教徒,收取银钱,为己所用。”说道这里,她的眼眸中满是愤恨。
“这北玟和郑誉,是你的先祖?”蓝沅月追问道。
“正是我的祖父母。”郑惜颜叹息道。“郑誉死后,郑阳成了新的教主,他变本加厉,不但收取银钱,更是杀人灭口。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那些被杀害的百姓,被他们烧成灰,就在地下密道之中。”她说罢,便将目光投向了地窖之处。
“那便请郑姑娘带路。”李辰郢轻声道。
三人飞身下树,一同来到那片灌木丛旁。
“殿下,娘娘。请稍等片刻。”郑惜颜在灌木丛中摸索着,片刻后,她猛地一拉铁环,地道入口出现在三人眼前。
郑惜颜首先下了地道,蓝沅月与李辰郢紧随其后。
地道里,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蓝沅月从海纹手镯中拿出三个小号手电筒,自己打开一个,又把另外两个递给李辰郢和郑惜颜:“这是手电筒,按一下顶上这个按钮,就能照明。”
她用手电筒照了照,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把手电筒递给了李辰郢。
李辰郢接过手电筒,照亮了整条地道。
“这条地道是通往天香楼地牢的,沿着它走下去,就能看见他们运进去掩埋的遗骸。”郑惜颜道。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个岔路口就出现在三人面前。
“这两个岔路口,一个通往地牢,另一个——”她停顿了一下。“小女并不知道。贞芸还未来得及把地图带回,就已经遭遇不测。”郑惜颜恨恨道。
李辰郢沉思片刻,道:“清纹,你与郑姑娘走右边,孤走左边。”
蓝沅月与郑惜颜对视了一眼,齐声答应了。
三人分头行事,各自走向自己的目标。
蓝沅月和郑惜颜沿着右边的地道,一步步走进去,她感觉到这里面阴气森森。而且,越走越深,越走越阴暗。
忽然,她的脚步一滞,拔出寒水剑,将郑惜颜护在身后:“惜颜小心!”
只见,郑惜颜方才踩过的一块地面微微凹陷,而一整根树干,正被铁链吊着朝她们这边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