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是有一种可能是……一切都是巧合。
此刻,祁舟坐在房间里把所以细节都过了一遍。
他突然发现,有可能就是他倒霉,陷阱不是针对他的。
从这种角度出发进行解释,简单来说就是昨天魔尊心魔发作、脑子抽风,冲到了前线。
他忠心的下属怕他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追过来抓他。
他们弄那个传送阵不是为了抓祁舟,他们只是想送魔尊回家。
到了魔界后,他们也确实优先抓魔尊去了。
祁舟之所以落入传送阵,是因为看见乌光一晃而过的身影,他下意识追了两步,最后阴差阳错地被传送到魔界。
然后被抓。
如果这种假设成立,那根本没有谁拿乌光作为诱饵。
它很可能是魔尊忠心的下属之一!
既然参与了救回魔尊的任务,它应该是比较心腹的手下。
这样的话,至少不用担心乌光的安危了。
这些年它在魔界或许过得不好,但应该也熬过来了。
接下来,主要任务分为两个。
一是设法接触魔尊的手下,看能不能找到乌光。
二是设法接触一下北苑的人。
真的多亏阙今那个大傻子,很多他需要的信息直接送上门了。
首先他就知道了所有被抓的修真者全关在北苑,并且他知道北苑在哪儿。
之前在魔尊寝宫,金鳞说过抓来的修真者一律送往别院。
后来他追着乌光的影子,追到一扇紧闭的门前,采葭神情古怪地说“你又不住这儿”。
再结合阙今说的话,那地方就是北苑。
想到这里,他想起之前在魔宫里看见的身影。
如果那是乌光,它去北苑干什么呢?
或许因为和自己相处的那段时光,他对人类是有好感的吧,或许它本身就在设法救走那些人。
如果它没有忘记曾经的时光,如果它还愿意和自己一起生活,那不管去哪里,都是好的。
他可以带着他们和乌光一起离开这里。
接下来需要考虑离开的时机。
虽然没从阙今那里问到魔尊的心魔发作时间,但有阙今动身作为信号。
什么时候阙今出事了,什么时候就是魔尊的心魔发作了。
心魔是魔族的弱点,是他逃跑的最佳时机,若是提前联系好被抓的其他修真者,离开魔宫的计划会更容易实施。
祁舟心里有很多计划,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静下来,等!
他对自己说。
现在的他甚至出不了院门,他需要别人替他联系北苑,阙今一定还会再来,到时候还可以利用阙今。
之后的几日,祁舟肉眼可见地变得悠闲起来。
他生活很规律,每日早起,洗漱之后晨练,他的剑不在身边他就随意折了树枝比划,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等用过早膳,他会练一个时辰的字。
原主的字极好看,祁舟练了这么多年也没追上,虽然字形差不多,乍一看很像,但缺了一些锋利的感觉。
原主是一心修道的人,哪怕字里面都饱含凌厉的剑意,那种感觉很微妙,起先祁舟都没注意,后来有次祁舟师弟见了,颇为感叹地说:“师兄的字比以前柔和不少,可是心里多了什么东西?”
那时候祁舟才猛然惊觉,他和原主之间最大的差距是剑心。
他原来生活的世界复杂且精彩,他有快乐的童年和丰富的感情生活,他心里装了很多东西,他没有那么纯粹的修道之心。
后来他便开始每日练字,权当修心。
这么多年练字没练出什么名堂,装样子倒是装了个十成十,字练多了,人看起来多了些沉静的感觉。
甚至会有点仙气飘飘。
大概这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采葭闲来无事就会在窗外看他练字,在充斥着杀戮和血腥的世界,他独自保有一份宁静。
魔宫里每日都有新鲜事,阙今会兴致勃勃地讲给他听。
如他所料,阙今果然常来这里。
他倒是不找祁舟麻烦了。
但他总是在祁舟面前提起魔尊,言语间满是倾慕,祁舟听了心里烦躁,但为了大计只能按下不提。
他觉得祁舟人好,脾气也好,便总是喋喋不休地和祁舟分享他自以为的趣事,祁舟笑眯眯听着,心里想的是魔尊心魔怎么还不发作,到时候等死吧你!
不过阙今来这里祁舟还是很欢迎的。
阙今这人有个优点,那就是说话算话。
他说会帮祁舟逃走,这段时间就一直在帮祁舟传递信息,不过不多。
北苑是魔宫禁地,除魔尊外很少有人能进去,他的消息几经周转才送到北苑里,最后联系上一个代号为“九”的人。
祁舟和“九”聊得不多,大概知道了北苑里关了多少人,知道他们目前没有危险,知道他们和祁舟一样修为被封。
被关这么些年,他们确实收集到了一些信息,对逃跑会有所助益。
但“九”还不信任祁舟,所以祁舟没有得到更多信息。
也不急。
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有时候闭关出来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十数年,那么久都等了,祁舟等得起。
除开正事,祁舟还给自己找了个活打发时间。
他尝试救活院角的那棵树。
那棵树虽然枯败,却并没有死,干巴巴的枝丫上挂了些叶子,将落未落。
在魔界这些日子祁舟发现了,魔界的天气很怪,这里几乎不出太阳,也很少下雨。
他猜测那棵树缺水。
可是给树浇水之后它并没有多大变化。
于是他尝试别的办法,比如给它修剪枝干。
公园里移栽树木的时候,都会把它多余的枝干剪掉,避免它们抢走养分,或许这个方法可行。
可惜他现在没有灵力,只能让采葭找个锯子给他。
采葭见他仙气飘飘地锯树枝,别过脸不忍直视,好像他在暴殄天物。
最后还是金鳞看不下去了,随手抽出弯刀比划了几下,祁舟做下记号的地方就全都应声而断。
这是祁舟第一次看见金鳞的武器。
一把闪着异样光泽的弯刀,及其锋利,那必是拿血开过刃的。
说是侍女,金鳞更像是侍卫,她从前上过战场,不知为何现在退居二线。
听说她上过战场,祁舟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问有没有见原形像狼的魔族。
金鳞没回话。
啧,她还是不爱说话。
或者说还是防备着祁舟,不想搭理他。
时间一晃过去大半个月,祁舟还是每日晨练、写字、救院角的树。
期间采葭提议让魔宫里打理树木的人来看看,祁舟没同意。
毕竟日子实在无趣,没了这个打发时间,大半日都不知道要干啥。
有天傍晚,他突然不弄他的树了。
他坐在书房里翻看一本杂书,喃喃自语道:“阙今说他今天要来,他没来。”
采葭路过,顺口回道:“您还真和他处成朋友了啊?”
“一开始他羞辱您不说,这些日子他来也不过是拿您消遣罢了,他不来您还想他了不成。”
祁舟摇摇头,笑了。
他对采葭说:“魔宫里有琴吗?你不知道吧,我还会弹琴,你若是能给我找一把琴来,我弹给你听。”
采葭眼睛一亮。
祁舟仙人之姿态,抚琴一定养眼,弹得好不好都不重要了,主要是看人。
“就算没有我都能给您现做一把来!”她夸下海口道。
说罢她便乐呵呵出门了。
魔族少有这种爱好,一般人还真找不到琴,但采葭毕竟在魔尊身边伺候过,她知道哪儿有——那些被抓来的修真者里有一些喜欢弹琴的!
虽然她不能进北苑,但找关系弄一把琴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素不相识就要人家的东西,肯定要废些事,不知遇到什么挫折,她竟捎信来让金鳞也过去一趟。
祁舟知道金鳞不放心自己,故作不在意道:“她也太性急了,我又不是非得今晚上抚琴,你让她回来吧。”
金鳞没应。
她莫名其妙地问祁舟道:“是今晚对吗?”
祁舟:“什么?”
金鳞又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出去找琴的采葭慌慌张张回来了。
她回来时走得很急,并没有带琴回来,回来后心有余悸地对金鳞说:“多亏你刚刚给我传讯,宫里出事啦!”
祁舟看看金鳞又看看采葭,没说话,只眉心浅浅皱了一下。
采葭依旧惊魂未定,捂着胸口说:“祁舟你不知道,那阙今今日遭报应了!”
祁舟闻言装作疑惑,十分配合:“他怎么了?”
采葭喝了口水,喘过气来才说话:“阙今仰慕尊主你是知道的,他十回来八回要说这事,但从前他只是想想,这回蛇胆包了天。”
“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今日尊主心魔发作,竟趁夜潜进了尊主的寝殿。”
“尊主大怒,要杀了他呢!”
“死了?”祁舟问。
采葭摇摇头:“我倒是没有亲眼所见,但因为他闯殿,尊主心魔发作的消息泄露出来,他哪里还有命活?躲过了今日也躲不过明日。”
这样说着,采葭眼珠子转了转,显然没说真话。
她都知道要隐瞒的东西,金鳞却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事你不用瞒着祁舟。”
“什么尊主大怒?尊主心魔发作时被阙今闯殿干扰,心魔回愈发严重,恐怕已经在神志不清的状况下杀了阙今了。”
采葭咋咋乎乎要去捂金鳞的嘴:“你你你……你怎么能说给祁舟听啊,尊主心魔发作,宫里乱成一团,最适合祁舟逃跑了,你别告诉他吖!”
金鳞无奈地看着她,笑笑道:“有我看着呢,他跑不了。”
这时采葭想起来什么一般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今日宫里要出事?”
“尊主心魔发作,他手下的心腹封了各处宫门,要不是你传讯给我,我急急忙忙回来,就要被他们堵在北苑了。被他们发现我在北苑,那我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是觉得天色不好觉得要下雨而已。”金鳞糊弄她道。
采葭:“哦。”
看样子竟像是信了。
金鳞:“好了,你今日受惊,快去休息吧。”
“我看着祁舟,等事情平息了再回屋。”
采葭确实累了,乖乖点头回了屋子。
而祁舟……这回轮到他问金鳞为什么知道了。
他看着采葭进屋,问:“去我屋里喝杯茶吗?”
金鳞自然应了,但祁舟给她倒了茶,她既不接,也不喝:“你的茶,我可喝不起。”
“阙今喝了你的茶,这会儿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祁舟也不再装傻,他问:“那么关于今日之局,你知道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