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丞相久居朝堂高位,心思敏锐如鹰隼,在程公子目光定格的那一瞬间,便精准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柳丞相不动声色地顺着程公子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是一个面容清秀、身姿婉约的女子,正陪着一位年长的妇人在街边售卖鲜花。那女子虽身着朴素布衫,却难掩眉眼间的灵气。
“程公子,可要下去买上一束?瞧这春日正好,桃花也开得正艳,应景。”柳丞相微微侧头,目光在程公子脸上轻轻一扫,看似随意地问道,然而那眼神中却透着的审视与探究。
“不了。”程公子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猛地拉回了现实,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不动声色地缓缓放下了帘子,试图掩盖自己刚刚的失态。
他微微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地说道:“只是看着这桃花开了,便想起科举殿试的日子也近在眼前了。不知柳丞相这一次又要为这科举之事忙碌多久呢?”程公子的语气尽量保持平稳。
“科举之事,关乎朝廷社稷,人才选拔,自是要尽心尽力,为陛下分忧解难罢了。”柳丞相神色淡然,目光平静地凝视着那人,语气波澜不惊,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公务。
说罢,他缓缓转过头,抬手轻轻拉开了一侧的门帘,朝着外面的侍从低声吩咐了几句。
侍从领命而去,不过片刻,便匆匆折返,手中恭敬地捧着一支桃花,小心翼翼地递到了程公子面前。
“这是何意?”程公子见状,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眉头微微皱起,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送与程公子的。”柳丞相微微抬头,目光直直地对上程公子的眼睛,眼神中透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这几日一路奔波,程公子想必是辛苦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看似温和却又让人感觉寒意逼人的微笑,“不过,在下还是要提醒程公子一句,既已身处如今这朝堂高位,便切勿忘了自己的身份与职责,更莫要行差踏错,以免……”
柳丞相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威胁倒是传到了程公子的耳中,让他顿感压力如山。
“多谢。”程公子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脸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抽搐。
他强忍着心中的惧意,伸手接过那支桃花,然而背后早已冷汗淋漓。
此刻的程公子,深切地感受到柳丞相的老谋深算,就像一只老狐狸,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对一切都毫不在意。
可实际上,程公子心中清楚,自己在他面前就如同透明一般,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心中那些隐秘的心思和过往的行径,到底有多少已经被眼前这个人洞悉得一清二楚。
“那就走吧,我们且去城中巡抚那儿走一趟。”柳丞相微微提高了音量,手指轻轻敲了敲车门,那敲门声在寂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脆。
车外驾车的车夫听到这声响,心领神会地长叹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的鞭花,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驾”,马儿撒开四蹄,拉着马车加速离开了此地。
马蹄扬起阵阵尘土,马车很快便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此时,仍在路边摆摊卖花的唐怡,正一脸惊愕地看着手中的碎银子,那表情仿佛见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满是不可思议。她瞪大了双眼,反复打量着手中的银子,似乎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这几日,她才意识到赚钱的不易,过去一支舞可以有千金,但是现在的她连续做工3天就是4钱。
可刚刚那一只桃花,就顶的上一个普通人家半年的收入。
“哟,生意这么好呀?”原本想要看车的唐颂雅走了过来,看到唐怡那副模样,又瞥见她手中的银子,不禁好奇地问道。
“刚刚有一个侍从过来,只买了一支桃花,居然就给了我一两银子呢。”唐怡抬起头,看向唐颂雅,眼中还残留着几分惊讶,说话的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发颤。
“这么大方?”唐颂雅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调侃道,“该不会还顺便问了你年龄、家庭情况,还有婚配与否了吧?”
“嗯。”唐怡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的喜色不演,这下子她可以买些胭脂了!
“是吗?那你最近可得小心着点儿喽,说不定哪天就有一台大轿子停在门口,直接把你抬回去当夫人了呀。”唐颂雅双手抱胸,笑嘻嘻地说着风凉话,眼中满是戏谑的神色。
“啊!那可不行!”唐怡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连忙大声说道。
“程公子还在等我呢!我怎么能嫁给别人呀!”她一边说着,一边觉得手中原本让人欣喜的银子此刻仿佛变成了烫手的山芋,让她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心里慌乱极了。
“好了,好了,放心吧,刚刚是逗你的呢。”唐颂雅见她那副紧张的模样,赶忙笑着安慰道,“那马车看着就是京城来的款式,估计是哪个大人来这儿微服私访呢,肯定不会干这种掉价的事儿的。不过下次你可得长个心眼,别这么老实了,凡事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那就好,吓死我了。”唐怡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那悬着的心这才慢慢落了地。
“你刚刚瞧见车子里的人了吗?”唐颂雅轻声向唐怡问道。
“没呢,刚刚只顾着整理这些花儿了,都没顾得上看路上里的情况。”唐怡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竹篮里挑出了一只有些残损、卖不出去的桃花放在了唐颂雅的手上。
“是吗,没见上就好。”唐颂雅低头看着手中的桃花,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片刻后,才轻快的说道:“或许过不了几日,就能有程公子的消息了呢。”
“真的吗!”唐怡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满是期待地看向唐颂雅。
唐颂雅却没有回话,微笑着,专注地摆弄起手中的桃花来。他动作轻柔地拔掉了桃花上那些多余的叶子,细心地整理花枝,做起了醒花的准备。
“你别忘记醒花了,再过一会儿,花都谢了。”唐颂雅说着转意了唐怡的注意力。
其实,刚刚那马车的帘子被拉起时,唐颂雅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瞧见了马车里坐着一个气质不凡,长得十分对他胃口的的……男人以及程公子就坐在一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那个男人长得好看,但是他能感觉当时车内的气氛很是微妙,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与紧张。
唐颂雅心里明白,看那样子,程公子现在的处境怕是不太好,估计正深陷于复杂的局势之中,步步维艰呢。不过好在,之前的计划总算是成功了一部分,程公子这个棋——成了。
好歹是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唐颂雅心想,自己也终于能够腾出手来,继续设计下一个计划了。
自逸飞离开后,日子仿佛一下子变得无聊了,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儿做,他打算学点医术。
他开始着手收拾家中那早已废弃多时的药房。他意外地发现了一本娟娘留下的医书。当他轻轻翻开书页,看到了一封信。
信中的内容简洁明了——唐颂雅身上不知何时竟被人下了一种奇毒。那毒极为霸道,一旦发作,五脏六腑便如同被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肝肠寸断般的剧痛会瞬间席卷全身,令人难以忍受。
此毒像是源自宫里钦天监特制,毒性复杂难解,仅凭娟娘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将其彻底解除,只能暂且压制住毒性的蔓延,使其不至于过快地侵蚀身体。
娟娘在信中殷切地希望她的师哥李神医能够尽快赶来,与她共同商讨解毒之法,然而不知为何,这封信却始终未能寄出,就那样静静地夹在医书之中,被岁月掩埋。
回想起过往,唐颂雅这才惊觉,自己每月总会有那么一天,腹部会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疼痛。起初,他只当是自己这具特殊的身体又在闹些小毛病,并未太过在意,只以为是寻常的不适,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没想到是中毒……
他原本在逐渐记起自己那扑朔迷离的身份时,便已经做好了一辈子隐姓埋名,在这座小县城里安然度过余生的打算。
这里的生活虽然平淡,但是还有一个算得上好的家,让他渐渐心生眷恋。然而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如果不尽快找到解毒之法,自己恐怕连这平凡的日子都无法继续享受了。
要不,过7年,就黑发人送黑发人了。想到这里,唐颂雅就后怕,自己还没看儿子结婚呢!
于是,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处境,开始精心设局。
那所谓的摄政王的旧部不可信,他只能培养自己的棋子,用于自身之后回到宫中。
遇到唐怡也是巧事,但是让程公子进宫倒是唐颂雅一手安排的。下一步就是在准备一些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