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很快,包括徐山长在内的几位夫子商量好了接下来的考题,有的去拿书,有的去拿文章,有的则是现场研墨提笔。
待他们都准备好了,徐行之面前便出现了好几样东西。
“行之,你想一篇一篇来,还是一起来?”蒋夫子走到他跟前,温和地问道。
徐行之并不托大,闻言便道:“分开来吧,麻烦夫子了。”
蒋夫子笑着道了声不客气,便将最上面那张纸递给他,“记住之后同我说一声便是。”
徐行之接过,点头应了,随即便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这薄薄的一张纸上。
他认真起来时,整个人的气质都沉静下来。
其他几位还未如何,唯有杨夫子在见状之后,不屑地收回视线,低声嘀咕了句:“装模作样。”
立马引来吴夫子的怒目而视。
杨夫子却不以为意,虽然这是徐家的族学,可自己也是堂堂举人,是先前老侯爷请来的,并不怵其他人,作为族学的夫子,为了其他学生,他是万万容不得这样弄虚作假,品性败坏的人留在这里影响别人的!
瞥了眼吴夫子,他自得地想,自己可不像某些人,自以为寻到宝了,眼力那么差,轻而易举就被一点儿小伎俩给骗得团团转。
想到自己今年就要下场一试的得意弟子,再看眼徐行之,心中不喜之意更甚。
“蒋夫子,学生背完了。”
就在这时,被所有夫子注视着的徐行之忽然放下手中的竹纸,抬起头道。
蒋夫子微微有些讶然,他存了心要好好考考徐行之,所以递过去的是自己前段时间写的一篇时文,虽然简单,但也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全文背会,所以他忍不住问了句,“当真?”
见徐行之点了点头,面上也不见勉强,他这才道:“那就开始吧。”
他话音落下,徐行之稍微回忆了一番,随即闭上眼睛,缓缓出声,将方才那篇时文一字一句地背诵出来。
字句清晰,听得徐山长与吴夫子面露笑意,心中满意。
这篇时文并不长,没用多少时间,徐行之便背诵完毕,睁开眼睛,正好对上蒋夫子略有些复杂的神情。
“一字不差……”
他倒是没有像杨夫子那样,怀疑这孩子一开始是装的不会,毕竟这样的行为行为什么意义,他只是觉得吴夫子的说法有些夸大,他是在没办法将传闻中的纨绔子弟与天生的读书种子,这两个词儿联系到同一个人身上。
只是经过了方才之后,不信也得信了。
他面上的复杂神情一闪而过,除了徐行之以外无人看清,很快收拾好心情,冲另外三人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吴夫子与徐山长,经过方才的验证之后,二人在惊喜之余,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
果然,没让他们失望,徐行之同样没用多长时间,便将其全文背了下来。
第一篇也就罢了,是吴夫子出的题,选了《中庸章句》中的一段,而徐山长递过来的却是一篇策论,在拿到手后,徐行之低头一看,上面的字体是馆阁体,整齐方正,美观规范,标准地如同打印出来的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只不过他看了几眼,便觉得上面的字迹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但眼下却不是个适合思索这件事的场合,他便将这之暂时搁置,先将思绪投入到文章当中。
随着他越往下背,心中不由得讶然,这篇文章……
见解独到,文采飞逸,饶是他这个初学者,都能看出这着实是一篇好文章,不知是哪位师兄的大作,亦或者是山长本人的?
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很快,他便将这篇文章通篇背了下来,在徐山长他们欣喜的视线中,他暂时压下了想要打听文章作者的打算。
此时的场景不适合,反正山长是他堂伯,回头专门去拜访一番,到时候再问也不晚。
另一边,由于他短短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背下了三篇文章,其中有两篇还是他们个人或者学生的文章,所以不存在提前背会的可能性,足以证明徐行之并没有弄虚作假,吴夫子这下可高兴起来,挑衅地看向杨夫子,也不多说什么,生怕给自家学生压力,只道了句:“到你了,杨兄。”
杨夫子冷哼一声,示意蒋夫子将自己先前准备好的文章递过去。
他方才全程都在听,虽然徐行之都背了出来,但他心中却并不认可,觉得他们是存心放水,拿出来的那几道考题都太过简单,换个人也能记住,哪有他挑的这篇好,这可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可不是不学无术的人看得懂的,没见这小子拿到手里就开始皱眉了吗?
他无不自信地想。
事实上,徐行之的确觉得这篇文章有些难背,原因无他,还是他自己进学时间太短,对于文章中所引用和提到的一些典故很是陌生,所以读起来自然觉得难懂,众所周知,在理解的基础上背诵会更加容易,若是不解其意,对于他来说背是能背,但效率就稍微低了一些。
因而,他眉头微皱,时而闭眼默背,时而睁眼复看,在这篇文章上花的时间比前几篇更长。
他这样的反应,更像是应验了杨夫子的猜测,他不由面露自得之色,放下心中方才隐隐约约的担忧,悠哉地找了个座位坐下,还端起茶喝了一口。
却不料他屁|股刚沾到椅子,另一边就传来了徐行之的声音:“夫子,是直接背吗?”
惊得他差点儿直接蹦起来。
还不等他过来,吴夫子他们直接同意了。
徐行之朝他那边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出声背诵起来,声音清越,不急不缓,没有半点儿磕巴。
待到他全部背完,杨夫子目瞪口呆,面上已然有些恍惚起来,耳中充斥着其他人的声音。
“又是一字不差啊……”
“不错不错!这篇文章这般晦涩拗口,没想到你都背下来了。”
“你这孩子,有这样的本事也不早说。”
除了夸赞徐行之的,还有转头来找杨夫子说话的:“杨兄,你觉得呢?”
不等他说话,便颇为豁达地一挥手,“哦,想来你也替行之高兴吧,毕竟咱们当先生的,自然是盼着学生越来越好的。”
杨夫子脸涨得通红,手不禁一抖,茶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