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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的余阳县仿佛是藏在蒸笼犄角旮旯里的包子，仅有的那点湿气，都被灼热的太阳光烧的一干二净。
被热气笼罩的自然也有座落在市中心的盛阳高中，它的对面有一个广场，顺着广场那条街往左去，几乎都是饭店和文具店。
而其中有一家年数已久的小店，它位置挺好，就是门店极小，往里走只有紧紧挨着的几张不锈钢桌子。
小门敞开着，里屋的一台老旧空调正咯吱咯吱的努力往外吐凉气。
可能是因为位于学校附近，空调的旁边还挂了一个电子表，红色的数字明晃晃的往前走动着，正是中午的十二点二十三分四十五秒，现在已然四十六秒了。
这个点本该人挤人，里屋不锈钢的桌子上，却意外的只坐着两个少年，两人面对面的坐着，穿着蓝白短袖的校服。
其中一个埋头嗦了口粉，边吸溜边说：“你真不认识他？”
另一个闻言眉头一皱，也嗦了口粉，没好气回道：“我为什么要认识他？”
少年沉默了半晌。
“也是，”他边喝口汽水，边漫不经心的点头，抬眸瞄眼对面拧眉吃了一鼻子汗的顾凯，才又说：“您老日理万机的，要不是我天天搁你屁股后面追着撵着，你估计连我也不知道是谁。”
“……”顾凯无辜被噎，莫名其妙看向孙万：“你又在憋什么屁？”
孙万耸肩摊手，冷笑：“这边建议亲亲看一下前天微信的聊天记录呢。”
顾凯纳闷的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孙万的对话框，两人是邻居，平常不怎么微信聊天，只是随便往前一翻，就翻到了前天的聊天记录——
内容也没几行，就是发了张照片，几行字。
照片是今天跟他结下梁子的那个班长黎景瑜，话是感慨他们这两个学渣还能跟学霸一个班，外带一段描述黎景瑜如何如何帅气学习如何如何好的夸赞。
“……”
顾凯看眼手机聊天记录看眼孙万，看眼孙万又看眼聊天记录，接着一脸便秘的憋了又憋，才说：“你们男同别太离谱。”
“咳咳咳……你他妈才是男同！”
孙万刚吸了一口粉，差点没被顾凯的话呛死，咳了老半天，猛灌了一口汽水才缓过来。
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压根就没看我给你发的消息？”
顾凯露出一个微笑。
他忙着打暑假工，哪来的时间看孙万发的屁话。
“滚。”孙万言简意赅：“看看下一句我说的是什么。”
顾凯把记录往下再一扒拉，露出孙万的一句叮嘱：“谁都可以惹，这人别惹。”
顾凯啧了一声，颇不耐烦道：“到底是谁惹谁？”
时间回到上午，顾凯一步走成三步的来到厕所门口——
顾凯此人，外表看起来不像个什么好东西，样貌神情张扬又肆意，阳光和匪气能同时出现在他身上，看起来不太好惹。
但实际上，顾凯是个脑子一根筋的简单家伙。
他干活从来不会偷工减料，只要干什么就会全身心的投入，学不会一心二用。
当然包括打扫厕所。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顾凯正在涮拖把，他站在厕所门口，把水开的滂大，哗啦啦的水声差点把下课铃都掩盖。
高中的女厕所总是要排队，但是男厕始终不用。
有几个女孩刚好排在顾凯旁边，几个人面色都有点慌张。
其中一个瞄眼顾凯，小声对身后女生说：“诶诶，我刚想起来，我上课前听见黎景瑜说要记顾凯迟到的时候，张文静脸都吓白了。”
另一个捅她：“小点声，别被人听见了。”
说的人“哎呀”一声：“我声音巨小，他听不见。”
一直没说话的添了句：“就算他听见还能打咱们啊？”
“…………”
很大声的“悄悄话”，被“听不见”的顾凯，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顾凯余光扫了眼身后排队的女同学，然后用脚踢了踢撒完尿在他眼前晃的孙万。
“我怎么听身后的那几个人说，我还是被记迟到了？”
孙万一脸便秘被瞬间治好通畅的表情，他极其温和的拍了拍顾凯的肩膀，缓慢沉重的道：“你这周只剩一次撒野机会了铁子，这班点名规矩跟咱高一不一样，打铃开始就算迟到。”
“………”
感情在他面前晃半天不说话是找不到好话来开头。
“行了，”孙万重重叹口气，指指顾凯还有大半碗的酸辣粉，有气无力说：“赶紧吃，咱俩翻/墙出来的，一点十分还有检查呢。”
顾凯从回忆中愤愤抽身，而后恶狠狠的咬口肉夹馍，嗦口粉。
那狠劲，如果肉夹馍和粉是黎景瑜，早就被嚼碎腰斩了。
孙万在顾凯的愤愤不平中，终于吃完了酸辣粉，两人携手从后门翻墙进了学校。
孙万先被顾凯推上去，刚跳下墙，抬眼就看到了一张沉默看着他的脸。
他起身的动作一顿，刚回头要喊顾凯别爬，就看见顾凯的一只手扒在了墙头。
孙万痛苦万分的闭上眼。
“你孙子就不会来拉我一……”把字没说完，顾凯就半坐在墙上，僵住。
三人三张脸六双眼，面面相觑。
顾凯坐在墙头，白皙的指尖透着粉，手背绷着青筋。
大刺刺的落进黎景瑜的眼中。
黎景瑜单手背后，淡淡的看着僵作一团的两个人。
他不动声色的扫过顾凯搭在墙边的那只手，将视线落在对方拧成一股绳似的眉毛上。
他沉默了一秒，而后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中午好。”
这个场景微妙的和今天早晨的场景融合，坐在墙头的顾凯面色一沉，眉眼间多了些学生不该有的狠戾。
他厌恶黎景瑜的任何一面，不仅仅于他千篇一律的表情和虚假温和的态度。
总让他想起不愉快的事情。
顾凯拖把没涮完就塞进孙万手中，他拧眉气势汹汹的转身冲向教室，只留下一个没来得及反应的孙万。
教室离厕所并不远，顾凯腿又长，大步没几步便走到了门口。
顾凯垂眼在座位上扫视一圈，没发现黎景瑜，以为人不在便决定先算了，将将抬眼，就看见讲台窗户边站着一个人。
个子高挑，身材颀长。
一旁的窗帘没拉，为了散热窗户也没关，夏天的风总是一阵一阵的来。
逆光站在顾凯面前的少年身量很长，风穿过他的校服，看得出来身材匀称。
他一手拽着窗帘，一手推着扎进屋里的花，白色的玉兰花在他手心盛情绽放。
这个背影让顾凯有点恍惚，总觉得自己见过这个人，但是又记不清在哪见过。
他思绪一闪而过，背后就冲出来孙万的大嗓门：“顾凯！你别惹……卧—槽——”
他话没说完，脚下没刹住车，撞在顾凯背后。
“嘭”一声，孙万痛呼，顾凯闷哼。
顾凯：“你就不能小心点？”
孙万：“我他妈哪想得到他们值日生在门口洒水啊！”
黎景瑜被声响吸引，那张薄情又漂亮的脸扭过来，看向门口，玻璃珠似的眼睛就像荡漾了一湖玉兰花，像二月湖底的冰渣子。
“大声喧哗，扣两分。”
“啊！”孙万无声哀嚎。
黎景瑜将视线挪到顾凯身上：“连带也扣。”
“………………”
他妈的，早知道不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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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