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木夏初将方才的事告知了木桃,说是男席那边大伙儿都向安玉宸敬酒,木吉的小儿子玩闹,将安玉宸的酒杯撞倒了,酒洒了一身,于是木夏阳便领着安玉宸去换了衣服。
木夏阳将人领到偏房便回来了,过了约半盏茶的功夫,便听到一声尖叫,然后便是木芹跑出来,红着脸说被姐夫摸了身子。
木老太太知道了这件事,心头一喜,便拉着要安玉宸负责。
木夏初自然不是为木桃打抱不平,安玉宸在他心中风光霁月,怎么可能做这些事,定然是木夏阳搞得鬼。她心里暗自懊恼,这臭小子怎地不知会她一声,若是她遇着了这事,便可名正言顺地嫁进去了。
木桃赶到的时候,木老太太阴着一张脸,场面并不是太好看。瞧见木桃进来,她抬眼看了一眼常培珠,后者意会,挂上一张笑脸迎了上来:“桃丫头来了,你来得正好,这事啊,还需你们夫妻俩好好说一说。”
“应当的。”木桃没让她抓着自己的手,只是笑了笑,便往安玉宸的方向走去。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安玉宸的脸红得有些不自然,借着广袖的遮掩,她握住了安玉宸的手腕,皮肤表层的温度比往常高了许多,诊过脉之后很快便明白了,他应当是被下了催情的药,若不是她送给他的香包里有安神的成分,勉强抑制了药性,怕是早就失控了。
木芹含羞带怯地走上前行礼:“姐姐,姐夫。”
“不用客气……”木桃话还未说完,便被她身上浓郁的气味刺激到,打了一个喷嚏。
木芹涨红了脸:“姐姐莫不是嫌弃我身上的味道,以后我不抹便是了。”
这话听得木桃心里一跳,这都还没进门呢,就想到以后的事儿了。偏常培珠嫌她不够膈应似的,还在一旁帮衬:“瞧这俩姐妹站一块儿,可真是两朵花儿一般,我瞧着都欢喜。”
“大伯母跟柳姨娘姐妹情深,把芹妹妹当亲女儿疼,芹妹妹真是好福气。”木桃说的柳姨娘便是木芹的亲生母亲,本来与常培珠是闺中好友,俩人也是差不多时候嫁人,柳姨娘夫君出了事,她又没有孩子伴身,被夫家赶了出来。常培珠瞧着好友可怜,便将人接到家中小住几日。便是这么些日子,柳姨娘与木吉勾搭上,又愿做小,便被纳了进来。
木桃这话一出,常培珠脸色变了变,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我自然是希望儿女幸福的。”
“这便是了,芹丫头本就是要许与平之作姨娘的,今晚的事便当做没有发生过,找个好日子将人接过去。”木老太太接过话头,招呼木芹上前,“安家人丁少,你过去了安家,最紧要的就是开枝散叶。”
“孙女晓得了。”木芹红着脸应下。
“木老太太,方才我便说了……”
安玉宸的话被木吉打断:“平之,男子汉大丈夫当敢作敢当才是,你做便做了,怎地这般推诿?方才夏阳将你领去了偏房,黑灯瞎火的,他也不知芹丫头在里边,只过了一会芹丫头便叫着有人摸了他。那期间可是没有其他人在,除了你还有谁?”
木夏阳狐疑地瞧着安玉宸依旧清冷的神色,心里颇为诧异。这药他找人试过了,那人欲念横生的样子也是他亲眼看到的。怎地在他身上就失了效?
他上前几步,笑得不怀好意:“我听闻乡试的规矩森严,你若背上了猥亵之名,怕是考场都上不了了吧。”
安玉宸却不似面上那般平静,他掌心微微出了汗,抓过木桃的手,用指尖轻轻摩挲她的手背,试图缓解内心的躁动,压低声音道:“我的身子有些不对劲,喝的酒中怕是被下了药。”
木桃离得近,看着他白皙的面上泛起了些微潮红,眼神湿漉漉地。她算是懂了什么叫美色误人,这么一个美少年在跟前,两人又是合法关系,若换成其他情形木桃早想将人扑到了,此刻只能挠了挠他的掌心,权做安抚。
那边木老太太接过话头:“夏阳你也莫吓你姐夫,他怎可能猥亵,一切不过是误会,大伙儿都莫说漏了嘴。我瞧着这个月二十五号便是好日子,平之你不若就这日将人接过去罢,之后也好安心备考。”
木桃听到这里,真是忍不住想吐槽,这一家子一唱一和的,想必是早想好了说辞。安玉宸明摆着是被算计的,木芹真这样进门能讨得了什么好处。木家不作妖,若以后安玉宸真有了大造化,木家不也跟着沾光不是,偏这群人贪心得很,觉得把控不住自己,便要再塞进一个人。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法子够阴狠,若不认直接走人,木夏阳那混不吝的说不准真去举报了。而先不管能不能举报成功,反正也能给安玉宸泼脏水。对于安玉宸来说,认了这门妾室其实才是上选。多一个红袖添香之人,还能免了后患。
只是若安玉宸真纳了人,木桃的计划便要提前施行。美人再美,她可不想与人共侍一夫。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身侧的人松开她的手,声音不急不缓:“诸位当知知县大人也对我有几分客气,可知是为何?”
木夏阳脸色一僵,若不是他插手了,木桃哪还能安生活着,早该杀人偿命了。
安玉宸环视一周,朗声道:“不知诸位是否听过文赦令,若没听过,我便与众位讲上一嘴。前朝有学子才学出众,遭了同窗的嫉恨,这同窗便伪造了假证,以德性有亏之名举报了该学子。学子果然被取消了这报考资格,同窗心头大喜,只觉得没了那讨人厌的,这头名必然是自己的。”
“好在该学子声名远播,这事叫知府知道了,当时的知府是个惜才之人,着人探查了一番,很快学子同窗的所作所为便暴露了。知府写了帖子递交天子,又附上学子的文章。天子大怒,着令将同窗抓进大牢,又设立了文赦令保护才学之人。文赦令每个府衙只有寥寥,都是在天子那记了名的,当日便是因着我这文赦令,才得以保全木桃。”
木吉没读过什么书,却也听说过文赦令,对安玉宸的这番话是相信的。他面色阴晴不定,木芹这事本来十拿九稳,他不甘心就这般退让,只是说话较之方才也软和了许多:“这一家人的事,怎地还扯到了文赦令。我们不过也是瞧着你身边就一个桃丫头,桃丫头一个人总归是照顾不周全的。”
“木桃与我相处甚好,也甚为体贴,便不劳您操心了。”
两方僵持之际,外头动静大了起来,隐隐还有犬吠声。
一行人走了进来,前头正是白墨,身后的男子身量颇高,还牵着一只巨型犬,女眷们哪见过这般大的犬类,吓得面色发白,便是男子也立时噤了声。
木桃倒是不怕,还颇有兴致地欲上前打量打量。
她这番动作被安玉宸看到了,才想起木桃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忙把人拖到身后:“你就在后边呆着,不许上前。”
木桃点了头之后,安玉宸才冲着那男子行礼:“管捕头,大晚上还打扰你,实在是抱歉。”
“你小子跟我客气啥,平日里也帮了我不少忙。”那被叫做管捕头的人个性爽朗,他本就是在这附近查案,今日路上还与安玉宸打过招呼,听着白墨的请求之后便赶了过来,“你特地让我把小乖带来,可是有什么发现?”
“是出了一些事,我听闻你这帮手嗅觉甚为灵敏,只需给它闻一闻,便能找到接触过该物件的其他人。”
管捕头一脸自豪:“那是自然,靠着他,我们可是寻着了好些荒山野林的尸首。那尸骨都腐烂得不像样了,还是被小乖找到了。”
旁人听得一脸菜色,此刻外边天还未完全亮,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安玉宸冲大家拱拱手:“本该是家务事,只是这事不说清楚叫我头疼,今日便请大家做个见证。”
安玉宸一身正气道:“在诸位未到之前,都说我醉酒碰了这位姑娘,我自认从未做过这事,可真是长了几张嘴都说不清。那便让小乖来嗅嗅罢,我倒是更信它一些。”
木桃捂着嘴才没笑出来,这话不就是说木家那群人畜生都不如么。
管捕头领着小乖走到木芹跟前,她的身子抖得不行,好在小乖只是嗅了嗅便离开了,否则她怕是要晕倒了。
小乖完全没有在安玉宸面前停留,倒是找到一只凳子“汪汪”叫了起来。管捕头奖励地摸了摸它的头:“姑娘方才便是坐在这个位置。”
这话说得笃定,木芹咬着牙点点头。
随后小乖又欲往后院跑去,众人跟上,却见那小乖进了房间之后叫唤了一声,又冲了出去,围着一个身形高大的身子转圈。
那人是木吉家的车夫,小乖被牵回来,管捕头赏了它一块吃的:“这位姑娘被轻薄是真,只是这作恶的另有其人。安兄弟与这位未曾近身,可莫要污了他的清白。”
“这畜生又不能说话,怎做的了准。”
说话的是常培珠,她本还欲再说,被管捕头一瞪,霎时闭了嘴。
这下周围安静了,木桃脑中转了几番,狠狠拧了自己的大腿内侧,挤出几滴泪:“在座的都是熟识的父老乡亲,我斗胆问一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这般算计我和我的夫君。”
木桃低垂着头,抹了一把泪,声音颤悠悠道:“我在木家尚未出嫁之时,脏活累活都是我来干。因着木夏阳在外边惹了祸,对方要我嫁过去赔罪,我不依,便将我下了迷药,嫁与一个病重的老头儿。更不用说后来木夏阳将歹人引到我家想要将我玷污,若不是我命硬,我怕是早死过许多回了。”
这些话木桃是替原生说的,待原生好的就只有大姐一人,已是出嫁女。母亲早被洗脑得离不开木家了,这帮子没用的亲人,她今日便来做个割舍吧。
“你浑说什么?” 木老太太又急又气,抓过一旁的杯子狠狠地扔了过去,木桃反应不及,额头被砸中了,她皮肤白,被砸的那处立马便出现了淤青。
因着药性,安玉宸的身子仍有些虚浮,瞧着这一幕之后,忙将整个身子挡在木桃面前。
木桃心里一暖,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开口,又站出来叫大家都看到她的伤口,哑着嗓子道:“大家可瞧见了,我在木家便是这么一个任打任骂的玩意。以往我一个人苦就苦一些罢了,现下他们瞧着我夫君有出息了,便设了局想要插手我们。今日我自请从家族除名,往后是生是死与木家毫无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