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吉最先反应过来,使了眼色给常培珠,常培珠会意,招呼着木夏花将看热闹的人都劝走了。
管捕头临别之际,冲安玉宸竖了个大拇指:“我本不愿相信你那娘子会杀人,今日一看,果真是个果决之人。”
安玉宸回头看了一眼木桃,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子,身材纤弱,背挺得笔直。
“桃丫头你真是胡闹!”木吉喝道,他做了多年掌柜,冷下脸来训斥人做派十足。
“我于木家不过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本就什么都没有。”木桃却没有被吓到,面上神色丝毫不变,从怀中掏出一份略有些年月的纸,“可笑我还抱着可笑的幻想,以为这总归是我的家。这是我三年前托人写的诉状,甚至我还找到了那富商府上叫红杏的丫头,大伯,你对这个名字可耳熟?我可是在她那里找到不少好东西。若今日应了我的除名,这事便了了。否则,我夫君的文赦令可是派上用场了。”
木桃半真半假地掺和着说,抬眼看去,在场的人面色各异。
木梨嫁进付家,木桃被下迷药,这其中木吉一家都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木桃暗中探查许久,发现了红杏是木吉的相好,当初给木桃的迷药是她准备的,甚至那二老爷起了淫念也脱不了她的手。
她知道木吉之前一直有恃无恐,只因这世道重孝道,她就是拿了证据去报官大抵也会被驳回来,说这是家务事。只是现在安玉宸手中有文赦令,她再这么一接腔,这份证据才会有了些重量。
她今早出门的时候带上这份诉状只是下意识的一个举动,倒也未曾想做什么。现在倒是个好机会,只觉得有些对不起原身,这一番操作之后,在这个世上,便真的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果然木吉与木老太太耳语几句之后,便做了决定:“既然桃丫头执意如此,明日一早叫族长开了祠堂,直接将木桃移出木家族谱。以后她便与我们不相干。木桃,你莫在这儿哭哭啼啼的,吵得大伙儿头疼,退下吧。”
木桃哑着嗓子应了声是,拉着安玉宸便出了门。
木桃方才将自己拧得狠了,大腿内侧还隐隐作痛,又受了那一杯子,她扯着安玉宸的袖子小幅度摇了摇:“平之,你走得慢一些。”
安玉宸皱着眉看了她半响,缓缓蹲下身来:“上来。”
木桃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趴到他的背上。
“平之,你唬人可真是有一套。”木桃声音小到只俩人听到,“方才你说的都是假的罢,那县令愿意保我是因着你于他有恩。且我听说,文赦令在咱们肃京府早失了公正,价高可得,怕是都被那富商家的公子抢了去。”
安玉宸听得木桃的话,没有直接回答:“你今日莽撞了些,再怎么样,你也不该叫自己伤了。”
木桃是完全相信安玉宸的能力,若她告诉对方,该是有更好的计谋帮她。但她等不及了,才将计就计地进行逼迫,法子莽了些,有效就行。
她还没有说话,安玉宸又道:“乡试过后,我便要去京城了。你随我一道去肃京府罢。”
旁人尚且担心考不考得中的问题,安玉宸已经给安排上了之后的行程。
木桃喜欢极了他的这种自信,因着药效,安玉宸声音的较往常略喑哑了一些,听得她心中发痒,她并不是很想聊这种关于未来安排的话题,故意贴着安玉宸的耳朵说话:“平之,平日整日见你读书,怎地身子也这般硬朗?”
温热的气息落在安玉宸瓷白的耳廓,他身子一抖,险些乱了步伐。背上的木桃揽住他的脖子,胸前的柔软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抱怨声也带了些许笑意:“你可要小心一些,可别将我摔了。”
“平日学堂里有骑射课程,我平日也学得尚可。”安玉宸的声音紧绷着,早忘了方才的话题,虽说再亲密的事也做过了,但这番的情形却又有所不同,仿佛身子不适自己一般,变得异常敏感。
“平之,你的后脖处有一颗红色的小痣,我往日竟未发现。”木桃的声音在后边响起,安玉宸往日也并未留意,便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下一刻,他便感觉到后脖的某处覆上了温热的气息,待他反应过来,那是木桃亲吻了她的那处小痣,便觉得身子的热气腾腾地往上冒,只烧得他似燃着了一般。
偏身后的人还不放过她,整张脸贴在她的脖颈处:“平之你莫不是砚台成了精,怎地每日沐浴,我仍能闻到你身上幽幽的墨香。”
安玉宸只觉得自己背上这个才是真的小妖精,想着方子来夺了他的神志,他惩罚式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腿外侧:“你莫胡说。”
木桃瞧着他红艳欲滴的耳朵,心情大好。
二人回屋之后,木桃也顾不上看顾自己的伤口,先给安玉宸喂了一颗药丸。安玉宸就着水咽下,很快体内的燥热便慢慢散了去,他颇有些惊奇:“你给我吃的是何物,竟这般神奇。”
木桃倒不是她不想吃了眼前这人,只是时间地点都不合适:“我倒是不知道我嫁了个傻子,被人下了药都不知情。若不是我给你的香包稍稍缓解了一些药性,你怕是早被木芹吃干抹净了。这颗是清心丸,我不过配着以防万一,倒是给你用上了。”
“是我大意了,这毕竟是你的娘家,我未曾想过有这般,这般肮脏的事。”安玉宸已经恢复了清明,想着方才厅堂里发生的事,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他接过木桃递过来的药瓶,将药膏抹在她方才被砸的地方。此刻淤青的颜色黑岑岑的,颇为可怖。
安玉宸的动作很轻,连眨眼的频率都慢了下来,这么一番涂抹下来,木桃没什么感觉,他自己倒是出了一身汗。
木桃笑他:“你这慢性子,叫我师傅瞧见了,他老人家又要骂人了。”
“你脖子这一侧也有些红肿,需要涂药吗?”
“这里不需要了,小孩子手劲有限,也没有磨破皮。”木桃随手摸了摸后脖颈,无所谓道,“这玉葫芦可是师傅送我的,还好没被抢了去。”
安玉宸紧锁着眉,将她瞧了又瞧。
木桃看着他的样子,有意缓和气氛,又起了逗他的心思,扑到他怀里哀哀说道:“平之,我便只有你一人了。”
安玉宸被扑得猝不及防,他回忆着那日在学堂门口瞧见的于博涛与妻子相处模样,双手不太自然地轻抚着木桃的发丝,轻声道:“莫哭,哭了眼睛肿肿的会变丑。”
木桃本来就是心血来潮来了这么一出,倒是被他直男的话语气笑了,她抬起头来,脸贴上去,两人凑得很近:“我眼睛肿了脸也伤了,变丑了吗?”
安玉宸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只是心里还惦记着木桃的问题,便细细端详了一番,认真说道:“还有一些肿,也没有很丑。”
“闭上眼睛,便看不到我丑丑的面容了。”
木桃气呼呼地吻在他的眼皮上,逼得安玉宸闭了眼,因着看不见,他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木桃唇上柔软的触感与温热的气息。他知道她只是喜欢逗他,并不是真的生气。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木桃此刻的样子,眼神必然是亮亮的,嘴唇微微嘟起,他还想说其实她眼皮微肿的样子一点都不丑,甚至还多了几分可爱。
不等他说出话来,他的脸上便多了一双手,这手便被一双手狠狠捏住,对方颇用了些力道,他的脸也许都叫捏红了:“你这个小书呆子,书里那许多赞美人的诗句你怎一句都不曾对我说,还说我丑,以后不许再说丑这个词了,听到了没有?”
安玉宸睁开眼,对上了木桃弯弯的双眼,他似乎被传染了一般,便也勾了勾嘴角应道:“好。”
木桃本以为除名怎么也是大事,该是什么开祠堂,族长主持,族人围观的大型现场,谁想第二天她不过是被木老太太递了一张文书,就这么被除了名。
木桃便没有理由住在木家看顾木梨,好在付家将平日照顾木梨的丫鬟送了过来,木桃看这丫鬟人也算老实本分,才算放下心来。
回去的马车被安玉宸特地嘱咐过,速度慢了许多,木桃并无不适,倒是因着了却了一桩心事,还有闲情观赏窗外的景致。
忽地车夫长长地“吁”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安玉宸问前头的车夫:“怎地停了?”
“公子,前边有个姑娘拦车,我瞧着怕是她们的马车坏了,想要我们捎上一程。
果然不多会,便听到外头有焦急的女声传来:“烦请好心人载我家小姐一路,我们本是出门游玩,小姐她身子不舒服犯了恶心,偏中途马车又坏了,我愿意付双倍报酬。”
木桃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却也没想太多,她掀开帘子,探出头去:“我是平安医馆的医女,身边恰好带了一些药材,你领我去看看你家小姐。”
那丫鬟一听,忙连声道谢,等到木桃下了马车,两人打了一个照面,俱是一愣。这丫鬟正是知府小姐身边身量较高的那个,不过此刻人命关天,木桃也顾不上旧仇,只淡淡说道:“领路吧。”
安玉宸警惕地看了那脸色不太好的丫鬟一眼:“我随你去。”
木桃勾起嘴角,这倒是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