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姨娘猛地站起身,用眼神示意身边的珠儿,嘴里厉声道:“你混说!”
木桃拦住珠儿欲上前的身子:“急甚么,听听她怎么说的,莫非有人心虚了?”
珠儿力气颇大,两人推搡间,木桃手臂内侧怕是被珠儿撞乌青了。不过珠儿也没讨着好,木桃狠狠将她推开几步远跌坐在地上。
“老爷,这是姨娘身边的宝儿交于老奴的信物。”叶婆子从衣兜里掏出一块丝帕和一枚玉佩,“姨娘清楚老奴曾经为人接生过,便叫身边的丫头找到老奴,说只要夫人在生产的过程中去了,便可以替老奴的儿子脱离奴籍。”
“老爷,这刁奴满口胡言,怕是早就看妾身不顺眼了。”袁姨娘一双美目立马就涌上了盈盈泪珠,捧着心口,语气也带了三分凄切,“妾身一向敬重对夫人,老夫人,平日更是只在自己的院中走动,又有什么本事替别人脱了奴籍。”
叶婆子也不甘示弱:“宝儿如何与老奴说的,道你本是老太太幼时手帕交的孙女儿,只是家里犯了事才叫老太太将你接了过来。老太太一向宠爱你,若是你早来一年,这付夫人的位置怕也只会是你的。区区一张身契又有何难。老奴防着你耍滑头,宝儿最后一次过来的时候,府里的刘桂儿也在。”
付府祖上曾经出过大官,近些年族中子弟不争气才萧条了,却也积累了不少身家。当初是付立帅先瞧上木梨,付母瞧着木梨好生养,便也捏着鼻子应了。后来这袁姨娘来了,有着付老妇人的偏宠,木梨在付府的日子怕也是不好过。
袁姨娘还在那边低声哭诉她未曾做过这些事,木桃瞧着面色阴沉不定的付立帅,逼问道:“姐夫,本来这是你们付家的家事,我也无从置喙,只是这其中牵扯到我姐姐的一条命,我便只能多嘴几句了。你待如何处置?”
“毕竟这也只是一个奴才的说法,待我回府中查明再说罢。”
付立帅的说法在木桃意料之中,古人讲究家丑不可外扬,而袁姨娘肚子中还怀着孩子,且不说他有几分相信,真查出来了,好一点是等她生完孩子之后便打发得远远的,差一点的有付老夫人的遮掩,怕还是能安稳地做姨娘。
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木梨的看法了,这个时代唯一与众不同的设定便是女子是允许和离的,而且和离之后再嫁也不会受太多影响。真正的古代观念自然不是这样的,这约是书中的私设,只可惜她对这书也只知道一个大概,不清楚作者的意图,不过这对于女子来说实在是件好事。
“我自然是相信姐夫会秉公处理的,如此,我便不打搅二位了。我去看看姐姐。”
刘夫人也跟了上来,待走到僻静处,她叫住木桃:“今日你对叶婆子可是使用了迷神香?”
木桃也不隐瞒:“正是,此方子也是我自那本古籍上寻来的。”
“你以后莫要叫外人知晓你有这方子,当初因着这香,可是死了不少人。我那老友也是因着这香才获了罪。” 刘夫人显然是想起了往事,面色颇有些感慨。
木桃点头应是。
刘夫人轻轻抚上木桃的眉眼:“你这眸子倒是与一位贵人极为相似,天生含情,自带了几分风流,只是你的眼神干净了许多。我早些年跟着一位老道学了些占卜之术,你与你那位夫君夫妻缘浅。只是再后一些的卦象我却看不明白了,姑娘,既然有幸相识一场,望你珍重,可早日做些打算。”
两人不过萍水相逢,刘夫人便跟她说了这许多,木桃心里一阵感动,跟安玉宸缘浅,这个她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不好对刘夫人直言。
“刘夫人,多谢您的提点,只是现下我与平之并无矛盾,他若真高中了我便跟着他去京城长些见识。长这么大我还未离开过将归县,也想看看外头是个什么样的。若真如你所说,与他缘分浅薄,那离开他便是了,总归是不会叫自己吃亏的。”
刘夫人似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微微颔首:“也罢,我也是看你投缘,才多说几句,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待与刘夫人分别,木桃快步行至木梨的屋子。
孩子在一旁已沉沉睡去,木桃瞧着精神不振仍强撑着不愿睡去的木梨:“姐姐,你怎也不休息一会。”
木梨轻轻摇摇头:“你不回来我不安生。”
木桃只能将方才发生的事讲与她听,听到叶婆子是袁姨娘找来害她的人,木梨一阵后怕,忙转过身看向床上的孩子,听着孩子轻轻浅浅的呼吸才安下心来。
待木桃说完付立帅的决定之后,木梨怔怔地看着她,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许久,木桃才听到她开口:“我十六岁嫁与他,他并非我心中的良人模样,他也待我好过一些时日,只是那新鲜的由头过了,便又将我抛之脑后。他喜好美色,院中已经有了两个通房,三个姨娘,还喜在外寻花问柳。只是他终究是我孩子的爹,他也曾因我有了身孕而欣喜若狂,也曾在婆母刁难的时候替我辩驳二三。”
木桃本来听着前边还一阵惊喜,木梨能这般想肯定也是对这段关系失望了。可是木梨后边的那一番话,她却有些不确定了,这是还打算凑活过?
她蹲下身子,直直地望进木梨的眼中:“姐姐,与他和离吧,那般的男子根本就配不上你。”
“傻桃儿,和离哪是这般简单的事儿。远的不说,就说木家受了付家那许多的恩惠,我和离之后,祖母怕是不会叫我进木家门。”木梨伸出手轻轻抵住木桃欲反驳的嘴,“我知你欲说你可以收留我,可我一个和离妇怎可借宿于成了亲的妹妹家里,外人会如何看?再说了,我若和离,孩子木家必然是要留下的,待孩他爹娶了新妇,我的孩儿没了母亲,父亲不重视,即便安稳长大,怕也只是会坏了心性。”
木桃接不上话来,在原世界,她的成长环境本就恶劣,身边被叫做父母的两人自私自利,向来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先。
她看着木梨虽然疲惫但干净柔软的双眸,根本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对她说,管他那么多干什么,你瞧瞧身边这些豺狼虎豹,赶紧离开啊。你只是生了个孩子,不需要负责他的一生。
“小桃儿。”木梨抚着她的发,叫了她一声,“姐姐这辈子大约是困死在付家了,只希望你好好的。你与妹夫的事儿我也隐隐有听说,外人都说他娶你只是报恩,我瞧着他也不似那般忘恩负义之人,这过日子啊,糊涂些也好,你莫听了旁人的挑拨,叫他冷了心。”
“姐姐,你知道我是脾气最犟的,当初撞了柱子,我早死过一遭了。奈何桥走过的人,糊糊涂涂过日子又有甚么意思。这世道,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为何就需得守着大度的好名声将自己囿于□□。我爱慕一个人,便也希望对方心中只我一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我不愿他人与我分享,若有朝一日他有了爱慕之人,我必然是要离开的。”
木桃这一番话说完,木梨先是摇头又点头,面上似喜似悲:“你呀你,这样的话可不许在外边浑说。”
这么聊了一番,木梨面上便显出疲色来,不一会便昏睡过去。木桃探了探她的额头,听见辛芳的声音,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待走到屋外,却被吓了一跳。屋外除了自己的母亲,赫然还站着两人,正是安玉宸和昨晚才见过面的常越泽。
瞧着常越泽生动的表情,怕是听到了什么话。这可真是巧了,昨晚才听完他们的闲话,今天便反过来被听了闲话。
辛芳进屋看顾木梨去了,余下三人相视无言,常越泽轻咳一声:“木姑娘,你师父托我给你送了一封信,正巧碰上平之,我便与他寻你来了。”
木桃接过信,只是薄薄的一页,也不知道是甚么紧急的事,她郑重道了一声谢:“多谢常公子。”
安玉宸扫了常越泽一眼:“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晚了天便黑了。”
常越泽还待说什么,却见安玉宸无声说了两字,他登时咽下想说的话,不情不愿道:“平之说的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安玉宸晓得他逃学的事,若不顺着他的心意,一状告到他爹跟前,他怕是又要有苦果子吃了。他爹娘也不知道请回来哪门子胡说八道的道长,非说他命中带贵气,唬得他爹娘以为他这次一定会高中,将他看得极紧。
木桃看着俩人打哑谜,她在不知常越泽与安玉宸相识之前,确实与常越泽打过交道,不过也仅限于大夫与病人。后来常越泽稍稍对她表示了一些意思,她觉得是沾了这身皮囊的光,早早就表明了已为人妇的身份。
木桃心里坦荡得很,便也笑着接了一句:“常公子一路小心。”
待常越泽离去之后,木桃急着看老大夫留下的信,便拉着安玉宸回了幼时住的屋子。这屋子是她与木梨住的,只堪堪放了两张只容得一人睡的床,屋角摆了个木质的矮柜,再无它物。
这屋子辛芳收拾过,瞧着倒是整洁干净,只是约是久未住人,有略微陈腐的味道。
木桃正欲拆开,便听得身侧一直未曾说话的人略有些低沉的声音:“越泽家里早已给他定了人家,等乡试过后婚期估摸着也不远了,到时你与我一同去吧。”
木桃已经拆开了信,满满的一页字,心不在焉地回应道:“好啊,日子定了你提前同我说,我好与师傅告假。”
安玉宸暗自瞧了她一眼,木桃正自顾读信,坐姿并不十分端正,几缕乌发垂在颊边,映着她如玉的肌肤,眉眼娇柔。
她在他面前总是这般随性,这些天来越发明显。他这般想着,定了定神,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安玉宸在外祖父身侧长大,听到的最多的便是,世间情爱皆为罪。
外祖父告与他,他的母亲便是为了那所谓的情爱,临出嫁之际偷偷去寻心上人。离开一年之后,她挺着大肚子回来了,生了他之后不久便郁郁寡欢离世。生死之际,也未说出负心人是谁,只是将一枚玉佩挂于年纪尚小的他身上。
他读了那么多诗句,却从未有那般殷殷思念之情。有着那般相貌与才名,他是极受女子爱慕的,同窗之中也不乏嫉妒而出口恶语。许是受了幼时外祖父的影响,他从来不觉得这是多值得高兴的事。
好在木桃与平日那些恋慕他的人不同,成亲一事,也不过是顾着曾受了木桃的恩,两人本就熟稔,多了这一层关系,倒也并无不适。
如此便好了。
谢谢krismile(微笑)小可爱的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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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情爱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