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程阳那双眼睛盯着,很难不飘飘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要干什么。
蒋应辰好悬才想起自己跑过来的原因,沈炎一口咬定他吃出了程阳的手艺,神态可不像作假。
蒋应辰定了定心神,看着程阳,严肃地道:“或许是你忘了,以前你也曾有过朋友。”
“有吗?”程阳茫然,从瑜伽垫上爬起来,光脚踩在地上,蒋应辰这才发现他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裤,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笔直的长腿,额头一层薄汗,覆在白净的肌肤上有一种光泽感。
蒋应辰瞬间忘了自己的提问还没有得到准确的回答,目光移开,低声道:“你先去洗个澡吧。”
“哦。”程阳去卧室找了套宽松的居家服,刚进浴室,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探出脑袋看向蒋应辰,道,“浴室门锁坏了,你不会偷看吧。”
蒋应辰:“……当然不会。”
程阳嘻嘻笑了声:“那就好。”
要是程阳不说,蒋应辰还不知道浴室门坏了,更不可能想什么偷看的事。可程阳这么提了一嘴,【门锁坏了】和【偷看】这两个关键词便在他心上萦绕不去了。
程阳的身材很不错,应该和坚持做瑜伽有关吧。
皮肤很白,大概是因为常年窝在厨房,不出门晒太阳。
蒋应辰抿了抿唇,手机连上蓝牙音箱,打开大悲咒放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的程阳:“……”
肃穆的佛偈声中,蒋应辰端坐着,抬眸望向程阳,目光清醒而冷静。
他悟了,何必纠结沈炎的存在?只要他给的足够多,程阳就不会犯傻。
撬过别家公司墙角、自己也被撬过的蒋总,非常有经验。
“最近生活怎么样?”他神色郑重,慈祥得像是莲花座上的观音菩萨,“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年轻人来京城打拼不容易,你最近工作也不错,我给你涨薪吧。”
一句唯一的朋友杀伤力这么大?
还是蒋总去了党校进修,深刻体会到身为资产阶级的剥削性,决定为他这个无产阶级谋福利了?
蒋总这个老板确实做得不错啊,比沈狗大方多了,难怪一个千亿身家,一个也就几十亿呢。
并不知道自己被拉踩了的沈炎,此刻还在剧组高价回购蒋应辰分发的零食。
这些点心明明都是程阳为了他才学会的,这些人都是托了他的福才能吃到的……
程阳望着蒋应辰,道:“都说了我们是朋友……”
蒋应辰刚想说“那也不耽误涨薪”,就听程阳接着道:“……蒋总一定要给我多涨一点。”
蒋应辰神色复杂地“嗯”了一声。
程阳擦着头发,半干不干时,拍了下脑门:“你看我,都忘了好几次了,蒋总,你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给你拿个东西。”
蒋应辰总觉得莫名被占了便宜:“……”他看着程阳跑进卧室,小心翼翼拎出一套西装,愣住了。
“这是我刚搬进来的时候衣柜里就有的,不知道是不是您落下了。”
程阳将西装递给蒋应辰,蒋应辰伸手接过,翻开衣领看了看尺码,才道:“是我朋友的,他现在人在国外。”
“那就给您保存吧。”程阳道,“我搜了一下,这个牌子很贵,我怕保养不好,把它弄坏了。”
“商场里随便挑的一套,没那么金贵。”蒋应辰对着这套西装,不免有些触景生情,拿了个衣架挂起来,抚摸着西装的衣领,道,“当时我朋友家里出了变故,小小年纪要进娱乐圈打拼赚钱,去剧组面试,连一套像样的西装都没有,问我借了点钱,临时买了这套应急。”
蒋应辰回忆起当时才十来岁的陈瑞玉,明明已经十分窘迫,却还坚定地拒绝他的帮助,买衣服这点小钱也要打欠条。
那个倔强的少年啊,蒋应辰棱角分明的脸越发柔和了。
他从回忆中抽离,看到刚刚还很活泼的青年神色怔忪,和好友酷似的脸上有些黯然。
他打量了一下青年的穿着,黑色纯棉T恤,亚麻色运动裤,淘宝廉价拖鞋,浑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块。
“这套衣服你穿上试试。”蒋应辰朝挂在一旁的西装扬了扬下巴。
“……”程阳道,“这不是你朋友的吗?”
“反正他也不穿了,你不也是我朋友吗?”
“……不,我不配。”程阳都不用发挥演技了,光是想想原著的话,都很酸爽了。
蒋应辰诧异地看了程阳一眼,想了想竟然道:“也是,你太瘦了,撑不起他的衣服。”
要不要提醒一下蒋总他的腹肌已经快离家出走了呢?
没等程阳思索出个结果,蒋应辰又改了主意:“算了,我直接带你去商场买几身吧。”小程这样一看就节省惯了的,就算给他钱他估计也舍不得花。
蒋应辰不忍心看着朋友穿得这么穷酸。
不等程阳回答,蒋应辰便不由分说地推着他出了门,驱车去了附近的商场,给他挑了两套正装、一套礼服,外加七八套应季的常服。
一口气买了十来套均价五位数的衣服,蒋应辰眼睛都不眨,开票的时候直接掏出了一张黑卡。
此刻的蒋总看起来格外英俊,已经消失了一半的腹肌仿佛又自动回来了似的。
可能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吧。
程阳默默感叹。
旁边有人递给他一根棒棒糖,悠悠地道:“别担心,这次付钱的人没跑路。”
程阳诧异扭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庞:“……”
周阙停带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笑着掏出了一张名片,说:“好久不见。”
程阳低头一看,只见名片上印着花里胡哨的草书,勉强能辨认出两行字是——
【白云观】
【周道长】
程阳:“……”
周阙停拉住躲到他身后的少年,解释道:“这孩子最近被不干净的东西魇住了,我正在为他治疗。”
说话间,少年又往旁边躲了躲。
周阙停低声安慰:“安安放心,我们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
“……”程阳反应快,记性也好,很快意识到这名叫安安的少年和那个坠楼女孩有关,瞳孔微缩,低声道,“你在自己调查?警方呢?他们不管吗?”
周阙停敛了笑,皱眉道:“这案子有点问题,警察调出了监控,却发现那天那栋楼的监控正好在检修,什么都没拍到。后来他们走访了平平,也就是那个女孩班上的老师和同学,所有人的供词惊人的一致,都说她没有受到欺凌,她的坠亡一定是意外。”
“也许确实没有,又或者他们也不知道,平平是受到了家暴,不敢对外宣扬。”
安安听到平平的名字,情绪明显变得烦躁,一下一下地用脚后跟蹬光滑的大理石地面。
周阙停捂住了他的耳朵,道:“他是平平最好的朋友,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平平死了没多久,他就成了现在这样,我认为这不是巧合,学校一定隐藏了真相。”
安安听不到声音了,逐渐安静下来,乌黑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程阳。
程阳对这种眼神很熟悉,这个孩子绝对受过某种创伤。
难道是集体霸凌事件,甚至老师也参与其中?
程阳心中有许多可怕的猜测,孤儿院出身的孩子,最知道人心有多诡谲难测。
周阙停看了他一眼,似乎猜到了什么,但什么也没说,继续道:“今天我带安安去了平平坠落的高楼,想试试能不能从他口中得到线索——”
所以查到什么了吗?
程阳刚欲深入询问,身后就响起蒋应辰的声音:“小程,他是谁?”
蒋应辰刚结完账,就看到程阳身旁多了个陌生男人,脸色顿时有些不善。
他宣示主权般地走到了程阳身后,冷冷地道:“小程,这不会是你的朋友吧?”